第9章 第九章把关人（三）
当天晚上，各科都发了一模考试的答案。
上课铃一响，全班静得出奇，只听见哗啦啦地翻答案声。阮北晴看了一眼，是英语，太阳穴突突地疼了起来。横竖也没考英语，她按图索骥地在试卷上勾完答案后，就开始研究那枚芯片。
说来也有趣，阮北晴生来最讨厌英语，反倒对推理和计算感兴趣。她背不过单词，也不喜欢学语法，更不喜欢自己的英语老师。
倒不是英语老师教得不好，恰恰相反，能任职火箭班的老师大都是有些水准的——再怎么说，都比她初入学时去的那个班强。
阮北晴不走运，一入学，分去了老师不怎么好的班级。
以至于高一时，化学老师喝完酒来上课，撸起袖子把校领导骂了一顿，把全班同学都惊得目瞪口呆。第二天，该老师磕磕巴巴红着脸道歉；第三天，她们再也没见到过他。
而她的生物老师，拿着试卷往讲台上一站，皱眉便道：“这题为什么选b？acd一看就不对，不选b选什么。”
真是让李普曼都直呼离谱。
高明磊不一样。他会把课堂气氛调动得格外活跃，会耐心地讲每个题，甚至和每位同学都能保持很好的关系。他三十出头，个子很高，长得有几分帅气，被许多女生背地里称为“磊哥”。一到教师节，高明磊桌上的鲜花和礼物都得是其他老师的两倍。
但他似乎不怎么喜欢阮北晴，待她一直淡淡的。
所以阮北晴也不喜欢他。
阮北晴琢磨到一半，桌沿被人敲响。她知道是自己的新同桌，没理会，谁料温殊敲得更大声了。
阮北晴心底火起，抄起书砸了过去，把那可怜的新同桌砸得眼冒金星，才注意到过道上站着英语老师高明磊。
高明磊朝她招手，示意她出去。
阮北晴觉出几分古怪。自习课上，确实有很多老师会找成绩不好的学生聊天，帮他们放宽心态，但高明磊从没找她聊过，今天来找她干什么？
想着徐玥是英语课代表，她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收起芯片跟去了。
一进办公室才发现，不光是高明磊，级部主任和班主任都在。她一看这阵仗，就知道事情必然和徐玥相关。
果然听高明磊一叹，“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也很惋惜。阮北晴，你和徐玥最熟悉，徐玥出事之前，有透露过什么情况吗？”
阮北晴明白了，这是想让她封口。
他们害怕徐玥的自杀是和学校相关，要是她发表个关于学校的不利言论，捅出事情就难办了。十一中近年已经在走下坡路，在中考前横生枝节的话，是会影响来年生源的。
可惜阮北晴最烦被别人逼迫，软刀子也不行，当即回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言辞是在怀疑他们心里有鬼。
三位老师神色各异，班主任胡升温和道：“北晴，我们是怕学生压力太大。刚才级部主任还在考虑，要不要请人给大家做一场演讲，鼓舞一下士气。高考毕竟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千万别像徐玥一样想不开。”
胡升年岁很大了，带着眼镜。许是教语文的缘故，他性情儒雅温和，不歧视班里的任何一个学生，待她也很好。
阮北晴语气缓和了些，“她没有想不开。我说她不是自杀，你们信吗？”
“这么严肃的事情，不要开玩笑了好吧？”负责她们级部的李主任板着脸，言辞之中满是谴责，“我向高老师了解过情况，徐玥那几天状态确实不对，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如果学校真的有什么情况，我们不可能不管。”
李主任是个有些官僚做派的人，颇为注重学生的态度。他对阮北晴早就有不满，每次被她顶撞，也只安慰自己“成绩好的学生脾气都有点怪”。
“如果学校有情况，您能看得见吗？”阮北晴知道没法聊下去了，语气又有些犯冲，“既然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何必找我来问？”
一个学生对老师用这种语气说话，可谓是叛逆至极。李主任看她一脸执拗又讥讽的模样，胸口上堵了一大团气，“阮北晴，你”
而后传来了敲门声。
温殊推门而入，身子骨下意识挺得笔直，“老师。”
他一进来，李主任心里那团气散了，顿觉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温殊这种学生，本就是高分从警校退学的，重视规矩，也懂得“尊师重道”怎么写。在老师们心里，与离经叛道的阮北晴简直是两个极端。
他虽然是寒假后才转来的十一中，李主任却很看重他。把他放进火箭班，也是希望他能考好一点，压一压阮北晴的风头，希望这个姑娘别妄自尊大，让她学学“规矩”二字。
级部主任语气松了些，“你有什么事？”
“我听说班里缺英语课代表。”他笑了下，竟是来毛遂自荐的，“我觉得我英语还可以，想要试试。”
班主任却轻轻皱眉——他担心徐玥的死会成为阮北晴心结，还想着先让班长代任，搁置一下课代表的事情，谁料温殊就找过来了。
他留心看了眼阮北晴的神色，见她沉默，便问：“高老师觉得呢？”
“我当然可以。”高明磊笑了笑，“对了，刚才我看北晴在研究什么东西，方便让我们看看吗？”
“”
阮北晴本以为高明磊是随便问问，刚想说出口，忽然意识到另一件事情。
高明磊是他们的英语老师，也是段凌峰的班主任。
他们班可是有名的关系户班。以着段老总的后台，高明磊可能和天凌科技没关系吗？级部主任可能没吃过段老总的饭吗？
今日她说了，转眼就会被说出去。
她还没想清楚是谁给自己安插的芯片，倘若真是天凌科技的人，断不要让他们知道才是。万一暴露了，幕后黑手再安插一个更先进的芯片，定位监听监视功能全用上，抑或撕破脸直接把她办了，她还有什么办法脱身？
在“消失”事件弄得水落石出之前，她暂时不想树敌。
于是她回绝道：“不方便。我可以走了吗？”
级部主任不耐烦地摆手，她面不改色地离开办公室。
温殊若有所思地目送她出门。
高明磊道：“新同学你过来吧，我和你说一下做课代表的任务。”
“啊，好。”他敛起了眸中的思虑，故作轻快地跟到了办公桌前。
直到放学，两人没有再说过什么话。
自习时，温殊注意到了阮北晴的桌子，很干净，没什么书和资料，在一众高高垒起的书墙之中堪称是格格不入。
倒是旁边的窗台上，垒了几本书，摆了一个小小的相册。相册里嵌着阮文善的彩色照片，那人穿着军装，脸上挂着标准微笑，像是随时都可能从相册里走出来。
他和照片中的人对望许久，触及阮北晴警告又冰冷的眼神，笑了下，“你爹长得还挺帅。”
阮北晴的目光冷了几分，他又接道：“不过你怎么不像他。”
“砰”地一声——一本五三结结实实砸在了他头上，动静之大，引得前桌同学震惊地回头看。
“我不是告诉你不要招惹她了吗？”前桌用手挡在脸旁，痛心疾首地比着唇语。
温殊捂着头，不怎么在意地笑道：“没事，我头铁。”
心里却在不怎么高兴地思忖：“这人脾气也太爆了点，不好惹不好惹。她爹眼睛上到底蒙了几层滤镜，能把女儿吹成蒙娜丽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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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点55分，下课铃敲响，学生鱼贯而出。
温殊步调轻快地行出校门，拐过小巷，没入一间不起眼的板楼内。
板楼已经很老旧了，墙上到处都是零七八落的贴纸和修下水管道的广告，步声踩亮了昏黄的灯光，整栋楼都是“笃笃”的回响，透着人去楼空般的死寂。
温殊跨着台阶登上四楼，熟练地开了门。
白炽灯光划破了楼道的黑暗，消毒水气息扑面而来。他闪身而入，将黑包往靠门的沙发上一放，“北晴怀疑到天凌科技的头上了，她现在大概以为是段小少爷构陷的她，这样也好，多少能让她注意注意。陈哥呢，证据在他手里，那群人还是没动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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