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一骑在那之后消沉了好几天，总士问了他好几次怎么了，一骑也不说。他的心情终于在几天后看到剧本时跌入了谷底。演树的一骑要站在最近的地方看甲洋亲公主的脸。因为那该死的剧本上写着公主靠在树上，而王子要把公主按在树上亲。

        一骑觉得自己要爆炸了。总士看着原地打转的一骑只觉十分无厘头、完全无法理解，不过他觉得如果再不把一骑安抚下来他就要原地自爆了。

        因此午休铃声刚响，总士就拽着化身河豚的一骑出了教室。篮球馆后面有几棵高大的樱花树，这地方离学生餐厅最远，中午少有人来。总士拉着牛一样犯倔直着腿不想走的一骑找了个隐蔽的死角。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不说清楚咱们就不吃饭了，课也不上了。”总士故意拉下脸来，想诈出答案。

        看着总士的脸色，河豚一骑瞬间撒气，肩膀也垮了下来，“没……没什么”说着脚下还来回踢着一个小石子，试图逃避问题。

        总士把胳膊环在胸前，用锋利的眼神向一骑施压。一骑把头低得更深了些，脚下的动作更快了。

        总士一挑眉毛瞅准时机抬脚把那个小石子踢飞了，抬高声调道：“快说！不然我要生气了！”

        一骑激灵一下，瞬间站得笔杆条直。他踟蹰了片刻，磨磨唧唧地哼道：“明明已经生气了……”

        “嗯？”总士继续施压。

        这声调渐高的“嗯”字像扬起的鞭子，他话音未落，一骑已经开始竹筒倒豆子。“为什么让你演公主？还要被甲洋亲，讨厌死了！”

        总士等着下文，但一骑的嘴像河蚌一样紧紧地闭上了。“然后呢？”总士催促。

        “没有了。”一骑哼哼道。

        “就为这个？”

        “……嗯……”一骑边答边觉得围着总士转的的女生们都很可怜，因为她们被这个人制造出的假象蒙蔽了。什么长得好看又温文尔雅、像个贵公子，都是骗人的！她们是没见过这个人的凶悍之处。

        “这是抽签抽出来的，公平起见大家都要尊重抽签结果。”

        一骑喷了下鼻子，公平二字在总士要被别人亲这个结果面前什么都不是。

        “而且甲洋也不会亲我，剧本上写了只是抱一下。”

        一骑的小动作突然顿住了。他僵硬地转过身，看着总士。“诶？是、是这样吗？”

        “……你没看剧本吗？”

        “看了……没、没完全看懂……我听那些女生说会亲、亲的……”

        总士无语了半晌，他深感和这个傻子说话会拉低自己的智商。“这是校园祭的剧目，怎么可能有这种亲密动作？与其听同学瞎传不如多认几个字！”说完他转身就走，懒得多看这傻子一眼。

        一骑一把捞住总士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拥，拥抱也不行，凭什么让他抱你？”

        “啊？”总士被他的发言气得脑壳痛，“这是什么逻辑？演出而已，只是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你都没抱过我！”一骑心里的委屈劲儿又上来了，眼睛里泛起了水光。

        总士看一骑是真急了，在心里叹了口气，收回脚，转身利索地抱住了要掉金豆的一骑。“好了、好了。不气、不气。现在抱过了。”总士比一骑矮半头，下巴刚好能搁在一骑的肩膀上，位置刚刚好。

        一骑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呆住了，总士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朵上，痒痒的感觉迅速传遍了他全身。他几乎要僵裂了，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总士安抚地拍了几下他的背，又等了半晌才放开一骑。此时的一骑已经成了只在开水里滚过的龙虾，两只耳朵更是红得发亮。

        “满意了？”总士的声音带着调侃。

        一骑低着头不答话，手却拽上了总士的衣角。

        总士轻笑一声，拉着他的手一起往餐厅走去。

        平静的时光过得总是很快，转眼就要到一骑的生日了。往年过生日的时候总士总是直接问一骑想要什么，不过一骑每次都说自己没什么想要的，这回答更让总士发愁。他今年提前三周就开始着手准备给一骑的生日礼物。这段时间他一直被一骑投喂，种类包括但不限于饼干、三明治、水果可丽饼等等，脸都变圆一圈了。总士从中感受到了一骑对食物的执着，也受了启发，于是决定投桃报李。

        四岁那年的蛋糕给总士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而且过生日蛋糕必不可少，于是一直受一骑照顾的总士计划亲手给一骑做个蛋糕。

        公藏经常教育总士，说他是为了保护岛而生的，要求他独立自强、担起责任。总士从4岁起就开始配合alvis进行基因改造、星核等方面的研究。经常来alvis的他懵懂地遵照父亲的教导，自己照顾自己、自己依照各研究室的安排在alvis各部门间来去，只花了不到1个月的时间就摸熟了alvis的主要结构，不会迷路了。总士虽然主要和医疗中心和父亲常在cdc的工作人员打交道，不过他随了母亲鞘，从小就长得精致漂亮，而且人又懂事、十分配合工作，很多工作人员又都是他母亲的旧识，因此许多不相干的部门的工作人员也会特意跑来和他打招呼。

        在配合研究之余，总士在alvis的资料库里找到了蛋糕坯的制作方法。手短腿短的他需要远见医生把他抱到椅子上才能够到键盘。也因为这个，“总士要给一骑做生日蛋糕”这个消息很快就从医疗中心传遍了整个alvis。众人对这个平时一本正经，对人生疏有礼的龙宫岛最高负责人家的大公子忽然要做这么接地气的事感到万分好奇。大家一边好奇一边觉得总士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好不容易有自己想干的事，自己也不能光看着，得尽些绵薄之力，帮他实现愿望才行。

        就这样，alvis各部门不约而同地开始摸鱼，人人研究起了蛋糕的做法。总士也因此在一周的时间里收到了30多份蛋糕食谱，其中8份还是托公藏转交的。食谱涵盖的蛋糕种类繁多，从简单易操作的的纸杯蛋糕到地狱难度的翻糖蛋糕，从健康清甜的水果蛋糕到略带苦味充满了成熟气息的绿茶戚风蛋糕。

        简单的食谱和步骤图也就算了，公藏拿起儿子手边的工程图纸。上面3d模型、立面图、xyz轴俱全，密密麻麻的文字说明穿插其间，看得他两眼一花。哗啦一声，公藏拿着纸一抖、展开双臂，图纸还打着褶的中部垂了下来，竟没完全展开。他在心里啧了一声，“这是谁给的？”

        “小楯叔叔。”

        “这太复杂了吧？”

        “也还好，我其实很喜欢这份。虽然长，但它写的最清楚，还配了1比1大小的图。而且注明了各种配料需要多少克，温度、时间也都非常明确，非常有可操作性。比如这里……”总士指着一处给公藏看。公藏定睛细瞧，只见连续三张人脸那么大配图旁边密密麻麻列出了十多条操作步骤，他只看了第一条“用开蛋器配合蛋黄分离器将蛋清蛋黄分离（见附录图16）”就停住了。

        “开蛋器是什么？”

        “是一种专门打开生鸡蛋的工具，长得像胡桃钳子。”

        “在碗边或者厨房桌台上也可以磕开鸡蛋啊。”

        “确实，但是用这个开蛋不会产生蛋壳碎片，因此也可以避免碎片落进蛋液里。它开蛋的角度和力度比人手更加合理，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一款能够提升厨房工作质量和效率的优秀工具。”

        公藏觉得最后半句话非常耳熟，他仔细回忆了下才猛然想起这话和他桌上那份工程部报告的最后一句有九分像。

        总士说着又拿起了边上的平板电脑，熟练地点开一段他精选出的开蛋器使用说明视频给公藏看。待几十秒的视频播完，他又随手拿过一张纸，边画力的分解图边解释道：“从这里可以看出，开蛋器尖端刺入蛋壳的角度接近90度，这样非常省力，而且这个钳子状的半包围结构可以有效分散使用者施加的力，使用力更均匀，这样蛋壳就不容易崩坏产生碎片。”

        公藏一贯不形于色的面皮轻轻抽动了几下。瘦瘦小小的总士伏在茶几上只比他膝盖高一点儿，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严肃认真。公藏被愧疚感狠狠扎了一下，他大部分时间都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儿子。他不了解他总士，不知道这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你在哪学的这些？”公藏把图纸折好，放回茶几上。

        总士一脸平静道，“力学部分吗？工程部的羽佐间阿姨教的。”

        “你什么时候认识工程部的人了？”

        “她去找远见医生的时候我恰巧在。工程部的小楯保是我同学卫的爸爸，上次校园祭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他还教我用工程软件设计蛋糕外形……”总士边说边从旁边拿过一个右下角印着alvis字样的文件夹，从中抽出了一叠淡蓝色的图纸。铺开的图纸占满了桌面，上面整齐地列着十多个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的蛋糕透视图。

        “我觉得一骑还小，只是7岁生日，也不是整数生日之类的，不必搞得太夸张。爸爸觉得呢？”

        公藏张了张嘴，感觉总士抢了自己的话，他无话可说了。

        他低下头，难得露出一点儿温柔，轻轻揉了揉总士的头，“你觉得好就行。”

        总士的蛋糕计划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不过上周还在alvis摸鱼的大人们忽然忙了起来。总士放学后来到alvis的医疗中心配合实验。他刚抽完100血，正闭眼躺在检验科的休息室里专心欣赏眼前的雪花。

        远见医生推门进来，给总士拿来了一袋营养剂。“实在抱歉，一下抽了这么多。最近有些……需求，所以勉强你了。你感觉怎么样？”

        总士睁了下眼，又很快闭上了，他觉得天花板在转。他没有追问需要多抽血的理由，只轻轻笑了下道，“没关系，我会配合的。我没……”尖利的报警声截断了总士的话。

        “紧急通知，请各部门负责人立刻到指挥中心第一会议室报道。重复一遍，紧急通知，请各部门……”

        “抱歉总士，我得走了。我会叫个人过来守着你的。”远见医生把营养剂塞进他手里。转身向外走。

        “不用了，我有呼叫铃就行了。您忙吧。”总士撑起身子冲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好，那辛苦你了。有需要一定要叫人。”远见医生最后嘱咐了一句就匆匆走了。

        门合上的瞬间总士胳膊一松，上半身砸回了床上。营养剂随着他的动作滑到了一边，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总士毫无反应。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借着吵闹的警报声的遮掩痛苦地呻l吟了一声。他眼前的雪花被很多混乱的画面所取代。一闪而过的画面视角奇怪、内容却很熟悉，有alvis的走廊、办公室、员工休息室等等，总士强压着恶心恍惚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alvis工作人员看到的画面，视角奇怪是因为变高了。

        精神体要觉醒了，总士想起了远见医生跟他说的话。

        “你的基因里融入了星核的片段，不像其他人只用festum的普通片段做了调整。星核是festum的核心，而festum有读心的能力，所以你获得的能力可能更强大。另外，你父母是很强大的哨兵和向导，向哨本来就有很强的感知力，再加上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可能会在精神体觉醒的同时就获得类似‘读心’的能力。还有，精神体刚觉醒时可能不受主人控制、时隐时现，但它们会随着主人的成长逐渐稳定下来。这个过程就像长牙一样，虽然可能会有不舒服，但等长好了就没事了。现在还不知道你会觉醒成哨兵还是向导，周围环境和人的情绪都可能给你造成精神压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也要尽快掌握控制五感、建立精神屏障的方法好保护自己。”

        总士定了定神，按照远见医生教的方法，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这间屋子里，固定在一个点上，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警报声不但没停，还抬高了好几个声调，变得越发急促、刺耳。“执勤各单位注意，现在进入第一战备状态。特殊任务部队即刻前往第一码头。重复一遍……”

        人与人之间精神的界限像忽然被打破了，负面情绪随着拔高的警报越聚越多，恐惧、紧张、焦虑等情绪像决了堤的海水，倾斜而下，把总士淹没了。刚有觉醒苗头的他毫无还手之力，连铃都来不及按，就被情绪的巨浪拍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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