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众人终究没去成波莱埃里奥斯号。小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骑和总士轮番上阵都哄不住。几个人一直滞留在甲洋所在的封闭区也不是个事，最后还是体力最好的一骑抱着小操，把他带出了alvis。小操心智成熟与否是一回事，他173cm的身高却是实打实的，一骑只比他高两厘米。不过他两腿盘在一骑腰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团，塞进一骑怀里，整个人都像小了好几圈，倒也不显得十分违和。也幸好有乙姬在，她为他们规划出了最佳路线，让几人得以绕过alvis的核心区。
即便如此，小操的哭声依然引来了注意。他们还没出alvis，总士的联络器就震了震。他低头扫了眼，是alvis在问情况。
电梯叮的一声，门向两边滑开。室外耀眼的阳光洒进电梯，照在前面几人身上。明与暗的交界线落在总士脚前，他站在阴影里，看着身披阳光的他最重要的几个人身上。乙姬是他童年的慰藉；小操是他们充满可能性的未来；一骑是他一生的挚爱，心之归处。
这三个人就是他灵魂的基石。
总士把寸断的心神捡起来重新拼上，若无其事地朝一骑晃了下手里的通讯器，大拇指向后指了下，表示自己要去cdc汇报。一骑点点头，抱着小操向外迈去，一直埋在一骑肩上痛哭失声的小操却忽然抬了头，一把抓住了总士。他脸哭得像个花瓜，肩膀一耸一耸的，“不要去！总士……”碰到总士的一瞬间他哭得更大声了，声嘶力竭道：“总士明明这么伤心，为什么还要工作？！为什么不哭？！”
总士的钢筋铁骨几乎被这句话打断，刚捡起来的心神又散了一地。他悄无声息地站在原地，紧紧地咬着唇，像是要把一切苦痛都封在身体里，不泄露半分。
小操从没如此痛恨过festum的读心能力，他抓着总士的手，好像经历了一遍又一遍粉身碎骨、身化灰飞的过程。越是这样，小操就越不敢不敢松手，他怕这个人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忽然崩塌，消失地比一骑还快、还早、还无声无息。
总士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下，“……我还有事……”他勉强笑了下，笑得比哭还难看。小操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向导的精神触须拂过他翻江倒海的思绪，把小操的想法看得清清楚楚，“谢谢小操，你替我哭过了……”总士求救般看向一骑和乙姬。
一骑把自己的目光从总士身上撕下来。有些事情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轻易就扰乱了他们的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一骑闭了闭眼，又轻轻在小操头上亲了下，“总士晚点儿就回来，我们回去做好吃的等他。”
乙姬朝总士点了下头，“我们等你回来。”，随即跟着一骑出了电梯。
灾难就像藏在暗巷里的恶犬，最会趁人不备蹿出来给人一口。总士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捂住胸口，麻木感从掌下传至四肢百骸，唯有喉咙口火辣辣的，像卡了一口血。
那天总士没用多久就回来了，到家的时候哭得筋疲力尽的小操已经睡着了。剩下的三人也都疲惫不堪，匆匆吃了口东西就休息了。一骑睡前还不忘给小操在床头留了便签，说冰箱里有吃的，怕他晚上被饿醒找不到食物。
次日清晨，一骑睁眼的时候还不到七点。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得早起给爸爸做饭，也因此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没有惊醒枕边人。其实最开始，即便他放轻手脚，总士还是会被他吵醒。他睡眠清浅一直是个大问题，不过最近他不仅不会被吵醒，还渐渐有了起不来的趋势。他们虽然没有完全结合，但一骑知道自己的状态多少还是会体现在对方身上。
一骑往自己脸上泼了把凉水，洗去了这些徒伤心神的思绪。
他刚出主卧，就听到了切东西的声音。那声音不大，显然厨房里的人特意放轻了动作，怕吵到别人。一骑困惑地下楼拐进厨房。拿着菜刀的小操闻声向他望去，他红红的眼睛里还闪着泪光，却生拉硬拽地摆出了一个笑脸给一骑。
“早啊，一骑。”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案板上的洋葱被他切成有模有样的小丁，“都赖这个洋葱……”他说着眼泪再次滚了出来，砸在了辛辣的洋葱堆里。“……教我做饭吧，我也想学。”
“好啊。”一骑柔软的声音和舒展的笑像盛夏荷塘边温柔的月色。他把小操搂进怀里，“好好学，以后就拜托你了。”
总士和乙姬是前后脚下的楼。缭绕在空气里的欧姆蛋、咖啡和巧克力牛奶的味道钻进鼻子，能轻而易举地勾起人的食欲。一骑和小操并排站在灶台前，一骑边做边说，正给小操讲解着什么。两个人听到声音一起回头，脸上的笑如出一辙，耀眼非常，几乎能驱散一切阴霾。
“早啊。”二人异口同声，说完又相视一笑，同步率高到吓人。
兄妹俩恍惚了一下，几乎以为昨天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彻骨悲伤也随之烟消云散。
小操拉上乙姬，把她按在了摆着巧克力牛奶的位置上，总士则被一骑按在了垫了白龙坐垫的位置上，面前摆着的则是香味醇厚的咖啡。热腾腾的欧姆蛋已经摆上了桌，小操迫不及待地推销，“快尝尝！快尝尝！是我做的哦！一骑指导的！”
乙姬欣然举箸，很给面子的立刻尝了尝，“好吃！！”鸡蛋很嫩，夹在里面的蔬菜丁软硬适中，芝香浓郁。乙姬说着又往嘴里塞了口，毫不吝啬地伸出左手大拇指给他比了个赞。
小操喜不自禁，又把目光投在总士身上。总士刚咽下一口，正在心里念叨和一骑做的又95像了，不过刀工还是差了点儿，蔬菜丁有点儿大了，不太进味儿。不过他不吝夸奖，也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和妹妹保持队形一致。
“小操很厉害！特别快就掌握窍门了。”一骑也跟着夸了句，和总士保持队形一致，也给他比了个赞。
众人的夸奖美得小操手舞足蹈地原地转了两圈，兴奋地“哦吼”了一声，才在一骑的催促下去脱了围裙，眉飞色舞跑回来坐下开吃。
“总士、总士~今天下午放学后去波莱埃里奥斯行不行？”小操嘴里问着，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总士盘子里的两根香肠。小操永远像个饿死鬼，别人都是两根肠，一骑特意给他准备了四根，这家伙依然不够吃，对着别人的盘子流口水。
“应该没问题。”总士边说边要端起自己的盘子给他拨过去，一骑却抢先一步，轻轻踢了下小操的椅子。
小操激灵一下，连忙摆着手说：“啊……不要不要！谢谢总士！我已经吃饱了。”他说着咽了口口水，万分艰难地把视线从香肠上撕下来，可怜兮兮地看向一骑。一骑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目光，“给你做双倍便当。再加一盒课间点心。”
“欧耶！！”
“别高兴得太早，班里还有一堆饿狼等着呢。”乙姬坏笑道。
小操脸色一僵，又开始瞄一骑。
“小操还想吃什么？我做好了等你回来吃。”一骑一秒就接收到了小操的眼神，并正确解析了信号，还顺口嘱咐道：“要大大方方地跟朋友们分享啊。”
“知道！知道！”小操眉飞色舞地把最后一口鸡蛋扒进嘴里，蹦蹦跳跳地端着盘子去洗了。
总士放下咖啡杯，深棕色的液体在说不出是个什么形状的杯壁上打了个旋，又归于平静。“乐园后天就可以恢复营业，沟口叔让我告诉你。”一骑其实两周前就跟沟口叔说想让乐园重新开业，不过他身体情况特殊，又是龙宫岛的重要战斗力，alvis对他的情况慎之又慎。虽然知道静养可能也没用，但有总比没有强，所以沟口一直说太忙乐园开不了，其实是alvis找的借口，目的是让他多休息一段时间。
昨天总士跟司令、副司令等人汇报小操情况的时候顺便说了他们四人的情况，希望alvis对将要发生的事做好准备。虽然……他们其实也没什么能做的。那时会议室里的死寂现在想起来还让总士觉得难受。仅仅一场战斗就让龙宫岛有史以来最强战力折损了七七八八，实在令人唏嘘。每个人都再次意识到，他们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运气好。festum入侵后，地球上无数锦绣之地都化为灰烬。他们就像蚂蚁，在洪水来临之际侥幸攀上了一片树叶。谁也不知道在乱流中苟延残喘至今的这片树叶还能坚持多久。死神从如影随形的黑暗中伸出了手，攀住了他们的脚，冰冷的触感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总士也希望乐园能尽快开业，即便他也想让一骑在家多休息一段时间。一骑刚回岛时会不自觉地去学校、沙滩和码头几个地方。学校是他离开前最后生活过的地方、沙滩是他的战场、码头是他和甲洋常去的地方，他们曾坐在台阶上聊过未来、说想出岛看看。而今回首，已是物是人非。那阵子一骑脸上不自觉间带出的怅然若失盖也盖不住，总士陪着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去乐园上班只是一次可有可无尝试，总士不太会安慰、鼓励人，只会笨拙地跟一骑说可以去试试，后来却成了一个意外之喜。刚开始的时候，一骑在店里打扫都显得有点紧张，后来慢慢游刃有余起来，甚至最后还会吐糟沟口叔偷懒、翘班。总士看着一骑精神百倍地去乐园上班，心里是感谢伸出橄榄枝的沟口叔还有乐园餐厅的。
最近的这次战斗后，alvis就对一骑的情况表现出了极大担忧，总士可以理解他们的顾虑，因此并未直言反对他们的拖延。不过昨天汇报的时候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会议室里起初一片寂静，总士看着几个人低下头，看见远见医生把眉头皱得死紧，也看到了副司令佝偻起来的肩背。司令没有说话，视线落在了副司令身上。副司令史彦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正是到了这种时候才更应该抓住能抓住的东西，总士想着，目光一刻都没离开一骑。
一骑眉开眼笑，“啊！太好了。我还说怎么没消息了，正准备去问问他呢。”他清澈的眼睛里照得出总士的影子。
总士也跟着笑，“我昨天碰见他了，他说之前太忙了，老忘了给你打电话。”
“啊~沟口叔总是这样！自己的店自己都不上心的嘛？”一骑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脸上的喜色却丝毫不减。
“对了，他还说晚餐营业的事得等等，他手头还有些积压的工作，之后再恢复晚间营业比较好。”
“好~正好家里事也多，需要重新适应。”
刚刷完碗的小操甩着湿哒哒的手，兴冲冲地冲回来，手里还端了一大杯巧克力奶，“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乐园？”
“一间餐厅，一骑之前工作的地方。”乙姬边说边盯上了他手里那杯几乎要溢出来的巧克力奶，“我也要喝！分我点儿！”
“不要！”小操果断拒绝，“总士说了，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争取。”他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你准备怎么争取？”
“啊？”乙姬把白眼翻上了天，“一骑还说要学会和人分享呢，你怎么不说这个？”
小操顶着乙姬如火的视线，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还故意发出了“哈”的一声对美味的赞叹，唇上留下了半圈棕色的胡子，“不——给——啊哈哈哈哈！”他转身就跑，不给乙姬任何机会。
“小气！”乙姬气哼哼道，也起身收拾盘子，懒得理那个满屋子疯跑的家伙。
“乙姬最近也变得更活泼了。”一骑笑着说，“因为小操。”
乙姬忽然抬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一骑在她揶揄的目光里想起了自己刚见小操时的“护食”行为，脸顿时红了个通透。慌慌张张地直奔料理台而去，“我、我忘了给小操的便当装餐具……”
总士喝干净最后一点儿咖啡，也跟着起身，扭头对乙姬道：“别逗他。他脸皮薄，跟小操不一样。”
“切——总士偏心，就会护着他。”
“我这是实事求是。”
“略~”乙姬朝总士做了鬼脸，表示鬼都不信。
这天过得平平顺顺，太阳转眼间已经向西落下了不少，一骑在学校门口接了小操与从alvis一起过来的总士和乙姬在波莱埃里奥斯号所在的码头上碰了面。
乙姬老远就看见小操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嘴里，脸上是满满的幸福。
“你又偷吃！”乙姬嗔道。
“没有，我吃得光明正大。”小操捧着肚皮，满足感让他原谅了乙姬嫉妒的质问。
刚跟总士打过招呼的一骑连忙插进两人中间，避免战争扩大，“小操发通信说饿得难受，我就给他带了两个热狗。”他看了眼波莱埃里奥斯号，“我怕不方便，所以没带过来。不过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回去马上就能吃上。”
乙姬朝小操吐了吐舌头，亲亲热热地就要圈上一骑的胳膊，“还是一骑……”
她话音未落，身前的人就被总士拽着往后退了两步，与她抬到一半的手恰好错开。
“别闹了，还有正事要办。小操过来，你不要带我们参观吗？”总士一脸正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抬头挺胸地往前走。
小操耀武扬威地仰着下巴从乙姬身边跑过，跟在了总士的另一边。只有一骑一脸抱歉地冲她笑了笑，歪着身子朝她伸出了手。
果然只有一骑是天使，乙姬边吐槽边伸出手，拉上了一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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