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作者有话要说：</br>本章差不多三分之二处总一出场~
第五基地，marknicht项目研究室。
显示屏上，一位少女惊恐地看着绿色结晶从手脚蔓延上来，很快吞没了她的脸。晶莹澄澈的绿水晶转瞬从内部炸裂，化成齑粉，转眼就不见了。
“啧，”监控室里，细皮嫩肉长得像个发面的研究员将记录板扔在桌子上抱怨道：“这都多少个了，就没一个能多顶会儿的吗？”
边上瘦高个的研究员头也没抬，从放在监控台上几包薯片里挑了一包“少说两句吧，又不用你干什么。”他说着用空着的手摁下了了通讯器，收起了散漫的强调对着麦克风说：“本次实验结束，开始数据分析。下次实验10分钟后准时开始，试驾员待命。”麦克风边正在通话中的指示灯一灭，他就倒进了椅子里，顺手往嘴里塞了片薯片。“幸好巴特兰博士不在，不然还得去外面盯着。能在这儿躲懒就不错啦。”他抬起腿，架在了控制台的另一侧，转椅随着他的动作往中间滑去，堪堪停在了同事身边。“嗯，吃点儿，消消气？”他把薯片递过去。
发面团将整袋薯片据为己有，喷了下鼻子，“说得轻巧，一会儿还不得咱俩去领人。”
“挺好的啦，以前领人还得去繁殖中心。那边荒郊野岭的，想想都害怕。现在繁殖中心被炸上了天，人就在楼下，出去一趟还能带瓶饮料上来，就当锻炼身体了。”
“就算在隔壁我也不想去！那帮向导都是能读心的怪物！”发面团手中的薯片袋被他捏成了一团，发出一阵咔嚓声，“现在看来他们没准还能控制你的思想，搞不好连身体都能被他们接管……”他说着又打了个寒战，包装袋随之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
“想什么呢，”瘦高个嗤笑道，“现在没证据表明他们能控制思想，更别说控制肢体了。我说你好歹也挂了个研究院的名头，讲讲科学好不好。”他说着把视线转回到显示器上，两个小腹微凸的少女穿着统一的工装正在清理驾驶舱。说是清理，其实也没什么可清理的，被同化的人□□会变成晶体消失殆尽。只是偶尔，他们身上的衣物不会被完全同化，留下被晶体刺得千疮百孔、七零八落的布料，需要人捡捡。“他们也就能让festum动作迟缓个一秒两秒，还只能在第三alvis才能做到。但凡他们少废物一点儿咱们都不用在这儿熬日子了。”他死羊眼一转，又露出了个尖酸刻薄的笑，“……不过，用怪物控制怪物，这才是物尽其用啊。”
发面团应和了一声，看了看被自己捏得碎成了渣的薯片，嫌弃地扔进了垃圾桶，又从桌上拿了一袋没开封的，“我看还是换个部门来得靠谱，楼下那个研究压缩食品的我看就不错。没什么压力，也不危险。”
“还没钱呢，你要去吗？”
“谁差这点儿钱，我才懒得伺候。”
瘦高个懒得理他，不再搭话，室内只剩下咔嚓咔嚓声。
显示屏上，两个女孩动作迅速，很快就拿着清洁篮出了监控器的可视范围。监控室内，扬声器的指示灯闪了闪——“准备完毕。”
“开始。”语毕，发面团按了下复位兼记录键，剩下的部分都是自动的，他们只负责在出现系统无法判断的、足以让机体受损的情况时手动停止进程。
出现在监控画面上的人和上一个差不多。这些向导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发型、服装统一，连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麻木，除了偶尔人种、肤色偶尔上的差异，丑的千篇一律，没有任何看点。
“你猜这个能坚持多久？”发面团无聊地没话找话。
瘦高个瞄了眼被零食袋挡住的控制台上的信息，“40……不，45分钟吧。这个的数据接近次席向导了。”
发面团看了眼那孩子的脸，“有14岁吗？看着不像啊，连男女都还看不太出来呢……”他说着也凑过去瞄了一眼数据，“嚯，刚满12岁，刚分化就送来了，真够不靠谱的……我赌30吧，感觉没戏。”
瘦高个耸了耸肩，专心对付薯片，头都懒得抬。
法芙娜驾驶舱内，神经接驳器刺入少女的双臂、腰侧和腿侧。她整个人痉挛了一下，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对被生产出来的向导而言，一无所知才是常态，惶惶不可终日久了也习以为常了。他们像牲畜一样被圈养，衣服前胸的编号就是他们的名字。身着制服、神情冷淡的工作人员会定时给他们体检，筛选出的优秀个体会被带走，去过他们不知道是好是坏、想也想象不出的生活。每过一段时间，他们中的几个就会被带走，很快又会有和他们年龄相仿的人加入进来。身边的人永远在变，不变的只有孤寂的夜里细碎的啜泣声。
nicht嗡地一声，轻微地震了下。机首橙色的灯第一次亮了起来。
监控室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亮起绿灯的检测仪——人机同步率第一次超过了50。
“启动成功了……协同线路形成了！”发面团喃喃道。
画面里的少女依然面无表情，她大睁的双眼里空荡荡的，仿佛驾驶舱里只有一副躯壳。
她似乎听到了消失在这里的无数向导的哭声和惨叫。不止这里……被强行从第三alvis的核上分离出来的核通过marknicht机体的增幅，与远在大洋上的本体产生了共鸣。她还听到了来自远方的，消失在巨舰底舱的向导们的嘶吼、痛呼与呜咽。她无处可逃，只能任凭恐惧和疼痛将她钉在原地。那些痛苦那么真实，好像她自己在这里死过了一遍又一遍，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中盘桓。强烈的情绪与nicht深处的核的共鸣越发强烈，festum能跨越空间和物种的强大的共感力被激活。少女的意识与蛰伏在核中不计其数的试验品的意识融为一体，借助festum的力量，与第三alvis上同样被命运踩在脚下的人们汇聚成一股绝望的洪流。
为什么这么痛苦？！
为什么我们要承受这些？！
是谁决定了我们的命运？！
如果这个世界不存在了，是不是就不会痛了？！
谁能帮帮我们？！
谁来帮帮我们？！
谁来……
他们的呼救以人类无法感知的形式向外扩散，冲出了大气层，像水波一样荡进了无垠的宇宙，消失在渺茫的深空里。
“我x！”发面团研究员从闪着电花的操作台前躲开，动作大得带翻了椅子。
显示屏上，nicht忽然挣扎了起来，直径接近一米的多个固定器像橡皮泥捏的，被它轻而易举地破坏了大半。近50米高的巨人仿佛忽然生出了灵智，不甘做人类的爪牙，被禁锢在逼仄的笼子里。整座建筑都随着它的动作震了震，控制台上的薯片袋跳了几下，掉了下去，薯片撒了一地。
瘦高个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掌拍下了紧急停止按钮，又动作迅速地输入了一系列指令。
整个机库亮起了红灯，驾驶舱被强行弹出。与此同时，特殊的液体充满了nicht内存放核容器，切断了核与机体的连接。虚无之子发出一声喟叹，不情不愿地沉默下来。
监控室里，瘦高个看着nicht机首橙色的灯灭了，跌坐进了椅子里。发面团浑身瘫软地从地上趴起来，屁股上还沾着薯片渣，他看了眼空荡荡的驾驶舱，少女已经身形俱灭，驾驶位上只剩下一片细碎的绿色晶体。他肥厚的嘴唇开合了几下才喃喃道：“……联系巴特兰博士吧，这次必须得上报了。”
遥远深邃的宇宙里，一颗金色的星子闪烁了下，像是对那带血的呼救的回应。它原地迟疑了片刻，然后改变了原来的行进方向，朝蓝星而来。
吞噬了一名研究员，盗用了他的皮囊伪装成人类的festum伊顿和妙尼尔一起转头看向nicht的方向。他们所在的机房位于地下6层，一层又一层钢筋、混凝土阻隔不了二人与nicht核心的共鸣和感知。
“它回应了我们的呼唤。”伊登声音平板。人类的皮囊遮不住他呆板木讷的表情，他面容奇诡，看起来甚是恐怖。
妙尼尔的声调与他如出一辙，那语气更像机房里各类设备发出的嗡嗡声，“不，是它在呼唤。”
伊顿的视线转到她身上，空洞的眼睛盯着同样身着白大褂，伪装成研究人员的妙尼尔。
妙尼尔与伊顿不同，她的样貌来自于真壁红音——多年前选择主动与festuproject的先驱之一，她不仅不排斥festum的存在，甚至以积极寻求理解festum的方式，最终成为了第一个主动与festum同化的人。人类与festum同化后，有极小的概率能保留人格，残留在北极星核内，但他们最终都会被星核强势的意识所淹没。红音的意识渺小的可怜，像沙丘里混进的一颗石子，她本应被大浪淘沙，和其他被同化的人的一样消失在北极星核庞大的意识里，但她对festum积极、包容的态度，和自愿、主动与festum同化的行为让她与festum融合，进而成为了特殊存在。多年来她不仅没有消失，还形成了单独的核，并重塑了自己的躯体——和真壁红音一样的躯体。
“你与我们产生了分歧。”伊顿说：“为什么把日野洋治的创造给龙宫岛？”
“龙宫岛是未来，我们的未来。那台机体是开启未来的钥匙。”
“我们不同意。”
“分歧早已产生，拒绝无法消灭分歧。”
“你就是分歧。”
“分歧不是我。我是我们的一部分，产生分歧的是我们。”
“我们不理解你。”
“我们不理解我就是我们产生分歧的证据。”
“我们不理解你。”
“这是拒绝理解。”
“我就是我们。”
“如果我就是我们，我们就不需要交流。”真壁红音留在这世界上的残影——妙尼尔像没有感情的festum，但意识上与festum的差异却不容忽视。
“我们已经限制了你的存在。”
“本应与我们融为一体的真壁红音让我成为了我，而你成为了你。我必须向我们传达这一点。”
“我们不承认你。”伊顿的目光从妙尼尔身上移开，落在虚空中，似乎注视着远方海上漂浮的巨舰，“龙宫岛是分歧的开端，日野洋治的创造是混乱的起始。nicht已经回应了我们的呼唤，愤怒让我们成为一体。我们要取回日野洋治的创造，将一切还原。”
“一切已经开始，无法被还原。”
“如果你扩大分歧，我们将去除你的存在。”
妙尼尔没再说话。她的存在在整个北极星核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她并不想失去自己的存在。
伊顿看了妙尼尔一眼，不再停留，身影原地消失，转瞬出现在nicht被弹出的驾驶舱里。
监控室中，正手忙脚乱收拾残局、整理数据准备向巴特兰汇报的两个研究员眼睁睁地看着已经被强行推出的驾驶舱自动回到了nicht体内。操作台上的警报响成一片，瘦高个把所有停止命令都下了一遍，依然不能阻止nicht的动作。
巨人机首橙色的灯再次亮了起来，像愤怒的火焰在燃烧。它动作利索地将周身的固定器打了个稀烂，徒手击碎了天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飞走了。这一切发生在分秒间，研究员们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nicht的背影远去，像看着潘多拉魔盒中的邪魔降临人间。
瞬移到室外的妙尼尔看着nicht消失在天边，原地踟蹰了下，随即再次消失。
龙宫岛。
今天是个好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和一骑的心情一样。其实这阵子天气都不错，不过今天是总士肩膀拆固定带的日子，一想到总士可以彻底解放了，一骑就格外高兴。一骑看着小操风卷残云地吃光了两人份的早操，拎起硕大的便当盒，冲向大门口。即便匆忙成这样，与一骑错身而过时小操还不忘抱了抱他，叼着面包的嘴在百忙中抽出功夫，呜噜噜地说了声谢谢。小操带起的风掀飞了客厅茶几上的文件，沙发上的总士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惊天动地的关门声和门外隐约的“总士拜拜！我走了！”中弯腰捡起了纸。
“没有乙姬提醒就开始迟到。”一骑笑着把总士的咖啡放在他面前，回身坐在了他身边。
总士哼了声，做奶油炖菜都举着秒表的指挥官大人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迟到两回，被老师骂几顿就好了。”
“消消气，别想他了。”一骑顺势捞起他的长发，轻吻了下，“看看我。”他赤红的眼睛在清晨金色的阳光里分外透亮，清楚地映出了总士的脸。总士被一骑看得有点挂不住，假模假式地随手抓起一份文件，把视线定在了纸上，扭开头不去看他。沙发宽大得很，空间足够一骑施展，他顺势一歪，躺在了沙发上，头枕上了总士的大腿。低着头的总士透过文件和胸腹间的空隙与一骑的视线碰了个正着，一骑不慌不忙地抬手，帮总士把上下颠倒的文件换了个方向。总士的脸烧了起来。他缴械投降，把挡箭牌扔回了茶几上，不知道看哪好的眼睛不尴不尬地直视前方。
“总士的头发又长长了呢。”一骑又捞起了一缕，握在掌心里感叹，“已经到腰了。”
总士身上的每一处他都爱，只是他们有太多顾虑，弄不好血溅三尺都是轻的，总士的肩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一骑不敢放肆，只能以三千青丝聊作慰藉。总士的头发原本就是一骑的执念，从小就是，让他魂牵梦萦、爱不释手的那种，现在能把它们握在手里一骑已经很满足了。
发丝随着一骑的动作来回摆动，弄得总士头皮发麻，身子都僵了半边。他忍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在自己破功前抓住了一骑作乱的手，紧紧攥在了自己掌心里。
一骑被他抓得愣了下，随即拉过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唇边吻了下。总士的手上没什么茧子，只有中指关节和掌根处粗粝些，那是日复一日伏案工作留给他的印记。他手指白皙修长，指节圆润，掌心柔软，和他表现出的锋利没有半点儿相似。一骑知道这才是总士真实的样子，只是他习惯攥着拳，用坚硬的外表保护自己、保护所有人。
惯常冷静理智的指挥官大人被这一吻惊地险些跳起来，一脚踢在了茶几腿上。咖啡杯里掀起了巨浪，棕色的液体顺着杯壁飞流直下，狼狈得和总士的心一样。总士赔了夫人又折兵，溃不成军地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面皮下泛起的粉色盖也盖不住，把主人卖了个干净。
一骑不客气地笑出声，伸手又将总士捂着脸的手拽了下来，同样印了一吻。
总士无处可藏，索性破罐子破摔，面色潮红、表情凶恶地回瞪他。
一骑看着他强拗出的表情，笑得越发灿烂了。他眉眼舒展、眼神温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那是滋养了总士生命的甘泉。看着这张脸、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总士无论如何也保持不住凶狠的表情，没几秒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骑也跟着笑出声，二人清爽明亮的笑声和铺洒在客厅里阳光一样，有着温暖人心的温度。
“有小操在家里就很热闹，不过……”一骑转了个身，把脸埋半埋在总士的大腿上模模糊糊道：“……他不在也挺好的……”
总士把桌上厚厚的文件抛在了脑后，他今天要去医疗中心，事先请了假，虽然把工作带回了家，但此情此景太过美好，他实在不想浪费。总士抚过一骑的背脊，回来了这么久，这人可算结实了点儿，肩背的线条拉长了些，有了青年的轮廓，“确实。比探照灯还亮，还没有眼力劲儿。”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呆着，不约而同地向上苍祈祷，希望时光能流得慢些、再慢些，让这比钻石还珍贵的和平与温馨留得久一点儿，久到比地久天长短一秒就更好了。
可惜天地无情，万物各行其道，一骑上的闹钟不会晚一秒响。他心里揣着一百个不情愿，万般艰难地从总士的腿上爬起来，感觉起身的难度远大于和全世界的festum同时开战，“该出发了，别让远见医生等咱们。”
拆固定带这种小事不需要两个人一起，不过一骑说他今天正好也有检查，所以正好一起去。一骑没说的是他的检查其实在下周，是他和远见医生商量后特意调到了今天。一骑回来后不久就为了总士的身体情况找了远见医生很多次，还特意拜托过她如果总士有情况给他发通讯。远见医生也很快发现，比起只是照章办事的总士，一骑对他的健康才是真上心。为了感谢远见医生平时对总士的照顾，一骑还时常给她送些点心，让人软到了心窝里。而且，有了一骑的照顾，总士的情况肉眼可见得好了不少，远见医生也把一骑当成了总士的私人助理，总士的事不管大小都会跟他说一声。
总士今天虽然请了假，但反正都要去alvis，他准备顺便把昨晚睡前整理好的情况跟司令汇报一下。他的假从来只体现在出勤表上，人是二十四小时在岗的。一骑趁他去司令办公室的功夫，自己先去了医疗中心做了检查，把新做的抹茶曲奇送去了远见医生。
远见医生把一切正常的检查结果放在一边，笑着问一骑：“豆豆怎么样了？还是不肯出来吗？”
豆豆从两周前就闹起了脾气，不肯在总士和白龙面前现身。
“它现在想了，正憋着机会向总士炫耀呢。”
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总士到了。远见医生撂下话头，引着他去了处理室。一骑看着二人消失在门口，略显焦虑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完全坐不下去。
痛不痛啊……只是拆个固定带应该不会痛吧？但总士每次抬手都会慢半拍，肯定还是痛的。远见医生应该会给他用麻药吧？今天晚上总士又要睡不好觉了吗？
一骑闹心地想，恨不得以身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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