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回去的时候，太阳依然能量十足，散发着燥人的温度，车上的人无精打采，连牛的步伐都变得缓慢。
秦明玥吃的是凉面，里面有蒜，闻着香吃着更香，吃过之后嘴里有异味，她此时不想开口说话熏到别人，也不想被别人熏。
她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漱，洗漱之后，将买来的零嘴分成三分，正房柜子里面方一份，给父亲母亲留一份，剩下的自己放着吃。
一刻钟，头发由湿变干。
她梳理着如瀑的墨发，身着浅粉带白的大袖齐胸襦裙，外罩白色轻纱，有风来袭，衣袂飘飘，裙摆翩翩，俏丽中透着出尘。
哼唱着，你是谁的白衣少年，为何留恋人世间，一声叹息一去不返，夜长衣凉不成眠。
你是谁的白衣少年，刻下决别的断点，我情愿，此生不必繁华相见。
若今生注定忘却，遗落寄情的红笺。
白衣少年。
秦明玥心中的白衣少年，模糊的概念今天变得具体，剑眉星目，面冠如玉，气质矜贵，如朗月繁星引人遐想，似墨竹松柏令人赞叹，就是今天遇到的那个少年郎。
天光通过窗和门户落在地面，皓白的日光流淌，浸染着屋内每个角落。秦明玥站在门旁光和影的交界处，在天光的映衬下肤色宛若薄如蝉翼的白瓷，明眸皓齿，艳若桃李。
天穹渺远广袤，远远望去浅蓝的天幕与地面重合，画面盛大而震撼。
依然是半披半束，头戴浅蓝的吊坠额饰，斜流海盖着额饰的一角，斜流海与额饰相得益彰。
不知道是因为日光太温暖，还是她太累了，她坐着以手托腮，手肘抵在桌上，神色有些倦怠，连脑子都变得混沌。
父亲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玥儿，困了就去床上睡一觉。”他忙完就看到女儿一幅半睡不醒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躺床上。
秦明玥稍显清醒，有气无力的回应道：“知道了。”桃花眼中有朦胧的雾气弥漫，打了个哈欠，水珠从眼中溢出。
她花了好半天打扮，现在去睡还真有些浪费。
秦明玥睡了一觉，醒来外边天光比之前稍显暗淡。夕阳西下，一开门就有橘黄的天光倾泻进来，夕阳像橘红的火球晕染开来，连云朵都被浸染成淡红色。远眺地平线上有淡淡的灰色烟雾升腾，大地如同吞食天光的深渊。
院子内，家里小孩都在玩丢沙包，秦明轩一脸生无可恋的丢着沙包，秦明珏和秦明诚在中间跑来跑去，秦明瑶在秦明轩对面正注视着沙包。
秦明珏先注意到秦明玥，他扭头嚷道：“姐，姐，来玩丢沙包啊!”他挥着手臂，一脸兴奋。
还不待秦明玥开口，沙包正好打在秦明珏身上，原先的表情凝固到脸上，他撅起来嘴，生气道：“你怎么可以趁我不注意时丢沙包？这次不算。”他说的理直气壮，半点不提他也常趁别人不注意丢沙包。
秦明轩对丢沙包本来就不感兴趣，自然也不在意秦明珏胡搅蛮缠，秦明瑶就不一样了，她想躲沙包不想扔沙包，嘴唇紧抿，眉头微蹙“碰到了就算输了，怎么就不算数了？你不要耍无赖。”她身子小小的，声音却出奇的响亮。
这也就是在家，到外边秦明珏这样的，别人都不乐意和他玩游戏。
秦明珏并不能理解秦明瑶的气愤，反而添油加火道：“接下来又不该你上场，明轩哥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明轩哥也不喜欢上场，这次算不算都无所谓。
秦明瑶道：“你耍无赖，还不让人说？”
“我没有。”秦明珏驳解。
秦明瑶快速的接道：“你有，你有，你就有。”她脸色绯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夕阳照的。
眼看都要吵出火了，秦明玥开口阻止道：“快要吃饭了，不管有没有，吃过饭再说。”她是家里年纪最大了，武力值又高，因此在弟弟妹妹跟前说话很有份量。
秦明轩很明显得松了一口气，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都挂上了一抹笑意。
他一向认为丢沙包是女孩子的游戏，也不知道秦明珏为什么那么热衷，连秦明诚都对此表现得很喜爱。
秦明瑶和秦明珏一脸沮丧，连刚才的争吵都拋到了脑后。
秦明轩他们去洗手的时侯，刘婶就领着人来上菜了，刘婶在前面走着，今天新买的两个丫环一同抬着长方形的托盘。
炒青椒，炒豆角，炒蒜薹，炸耦块，炸麻虾，酸菜鱼，白糖拌西红柿，凉拌黄瓜。
秦明玥扫了眼盘里的菜，疑问道：“怎么净是素菜？没买猪肉吗？”
刘婶的声音从前边传过来“有鱼，没买。附近有些人家的猪得了猪瘟，怕买到带病的肉，就没买。”她年轻时还吃过瘟死猪的肉，也算运气好才没生病，有办法谁会去吃瘟猪啊!还不是穷闹得。
自从她进了秦家，沾主家的光三天两头能吃肉，现在也不馋肉了。
秦家不吃剩饭，因此剩下的饭菜都便宜了下人。下人的饭菜并没有什么油水，也就靠主家的剩饭补充油水。
秦家没有固定的菜式，一般都是有什么做什么，都是家常菜。
饭菜都上了桌子，人也都到齐了。
此刻，暮色四合，夕阳隐没在地平线，有微弱的光华倾泻，周边却全是张牙舞爪的暗色雾霭，薄纱般的暗涌侵食着朦胧的天光。
桌子上放着两盏油灯，晕黄的光线映照在秦家人的脸上。
两张桌子合并在一起，秦明玥她们一房在东面，三房一家在西边，秦祖父及李氏坐北朝南，二房在他们对面。
秦家并没有寝不言食不语的规矩，吃饭的时候说话，反而是他们联系感情的一种方式。
秦明珏一连吃了两块炸麻虾，又重新夹了一块，他咽下嘴里的食物，视线落在秦明玥身上，眼眸带笑“姐，你去县里买什么吃的了吗？”他说话带着奶声，口齿清晰，很容易得到大人的怜爱。
秦明玥不说软了心肠，却也心生柔软，很及时的回答：“买了，你吃过饭再给你拿。”接着就对大家道：“我买的东西，那个柜子里都有，谁想吃就去那边拿。”她用手指了指角落里的柜子。
秦明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托秦家教导的福，秦明珏想要去看看有什么却并没有行动。
“有没有糖葫芦？”秦明珏眼睛瞪得很大，本来很长的睫毛都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他是单眼皮，眼睫毛长且直，黑白分明的眸子澄澈宛如秋水，脸上带着婴儿肥，是十分讨人喜欢的长相。
秦明玥直言不讳道：“没有，我又不喜欢吃，买那个干什么？”她看秦明珏有些失落，接道：“刘婶也会做，明天让她给你做几串好了。”
秦谨初暗笑，也不知道谁小时候追着卖糖葫芦的跑？现在说喜欢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这个不喜欢吃，那个也不喜欢吃，别人买了也没见少吃。
典型的口不对心。
秦明玥并不知道她父亲暗自笑她，反而兴致勃勃的问道：“父亲，我看你还买了几本书，是什么书？”回来的时候被晒得头昏脑胀，也没想起看一眼。
秦谨初眉眼工整，高鼻梁，有一幅清俊逼人的长相。
他眉开眼笑“是人物游记，内容很新颖。写的是江南民俗风景，看着有几分乐趣。”看人物游记是他少有的放松方式，说不清是喜欢未曾领略过的风景，还是写书人自在的生活。
秦明玥看书的爱好和秦谨初相差不大，于是接道：“什么时候看完了，借我看一下。”她习医也就刚入门，正忙着，也不急着看，等她父亲看完，说不定就闲下来了。
秦谨初道：“我买了好几本，你拿两本回去也可以。”
“不用了，我要多花些时间在医书上，等你看完，我差不多也不忙了。”她以前学的是西医，中医完全是从头开始学的。
她现在把脉也就稍通皮毛，本草纲目刚背下来，各方面都算不上精通。
都只是理论，还要结合实际。
她也没想着学多精深，等到能开方抓药就行了。
秦谨礼说着他在镇上听到的趣闻，都支着耳朵听着，听他说：“镇上的猪生猪瘟，酒楼里的猪肉都卖不动了，老板还让我提了条猪肉回来。”卖不出去，自己又吃不完，只能往外送了。
这也是他跟东家关系不错，才能分到不要钱的猪肉。酒楼也就他和做菜的大师傅领了肉，其它人都没有，老板也是亲戚一大堆，再多的肉都禁不住白送。
小李氏问出了大家的心声“不是瘟猪肉？”她也听说了这事，青山村就有死了的瘟猪。
她听说好像还有人吃了猪肉，倒没出人命，别的就不清楚了。
秦谨礼道：“怎么会是瘟猪肉？酒楼的伙计见过活猪，没杀之前还活蹦乱跳的。猪瘟的消息就今天忽然传开了，之前也没听见过动静？”不是忽然传开，他们酒楼也不至于被套住。
他在酒楼呆了十来年，对酒楼有感情，虽然白得了猪肉，但是也算不上太高兴。
家里不缺这点吃的，还是酒楼的生意更重要些，生意好的时候，老板常给他们包红包，这个月他看是没指望了。
小李氏对此有几分想法，看上去很专业的发表见解“不传出去瘟猪肉还卖得出去，养猪的捂都来不及，一下子传开，说明已经很严重了。”
秦明玥的二婶刘氏从专业解度，给出建议“病从口入，这段时间还是少吃猪肉吧，不安全。”她肤色是冷白色，血色看着并不旺盛，容貌是那种看着很清淡的类型。
秦谨承补充道：“瘟猪肉吃死的例子虽然不多，但是也不是没有，还是小心些比较好。”他气质儒雅，连话音都透着柔和。
秦谨礼皱了皱眉头，苦恼道：“那我提回来那条肉怎么办？应该没什么问题，不吃有些浪费，吃又不太放心。”越说他越对那条肉不放心，谁也不么能保证没有问题。
这也是家里条件不错，才有空担心这担心那，搁寻常人家能见着肉就乐得见不着北了。
秦谨初眉头微蹙，将沉默是金奉行到底。顾忌肉是三弟带回来的，说不吃总有些不太厚道，说吃总有几分疑虑。
秦伯远并没有什么顾虑道：“喂狗吧，再好的东西吃着不踏实也白搭。”
家养了条大黄狗，没什么看家护院的本事，却十分贪吃。
秦明玥她祖母李氏心疼道：“怪可惜的，猪没死之前好好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才是。”被秦祖父瞪了一眼，立马转了话音“嗨，这不是怕浪费吗？说来也是，还是不吃为好，什么都比不少身体健康。”她没嫁到秦家之前，家里是普通的农户，因此也养成了节俭的性子，嫁到秦家几十年了，也没能改过来。
秦祖母向来不怎么违背秦祖父的意思，大多时候都是很有时代特色的以夫为天。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别看秦祖母没什么性子，固执起来却没人能改变，比如重男轻女，不喜欢何氏，偏疼小儿子。
秦明珏看到了他们的眉眼官司，捂着嘴偷笑，其他人也眸中藏笑，只是没秦明珏表现的那么明显。
秦谨初瞅了眼秦明珏，警告他别太过分。
秦明珏很识相，立马表现的若无其事，一本正经的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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