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宠妾的刁难
走进祠堂，拜了陈家的祖先，听了族老们的一番教导，吴雪茹看到族长在族谱上记下了她的名字，才算是过了明目的正室夫人。这一番礼，总算是成了。
“锦年，是不是该让你这新妇给先头那位敬杯茶，磕个头？”族长试探性的问道。
敬茶，磕头，这是妾礼。吴雪茹知道她嫁过来是继室，可继室也是正妻，沧州断没有正妻行妾礼的规矩！她看了眼一旁的陈锦年，见他正玩味的看向自己。心中暗骂他靠不住。说道：“烦请族长见谅。新妇嫁进陈家，是正室。我们沧州没有正室行妾礼的规矩！”
“放肆，你竟敢忤逆尊长！你既入了我陈家的门，就得守我陈家的规矩！”族长气的直吹胡子，大吼大叫。
“嫡庶尊卑有别，恕新妇不能从命！”吴雪茹也不是吃素的，有辱家门之事，她不会做。
“你们吴家没教过你女德吗，你竟如此善妒！连个死人都计较，沧州吴家竟是这般家教！”族长的嘴是真坏。
“我吴雪茹这双膝盖，可跪天地、祖宗，父母，夫君，其余的，门都没有。如果夫君觉得我不守妇道，那边给我一纸和离书，送我回沧州！”
一听这话，陈锦年幽幽开口：“既然嫁了我，死了也得埋在我陈家的坟地！”
族老们被她气的说不出话，脸红脖子粗的离开了祠堂。
陈锦年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腕：“走啦，去见一见她吧。”陈锦年将她领到了旁侧一个很小的房间。堂下供着一方牌位，上面写着“盛氏之位”四个字，显然是陈锦年死去的那位原配的牌位，只是，吴雪茹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如此寒酸。心中不禁疑惑。
偷看一眼陈锦年，见他在沉思，吴雪茹便行了个姐妹礼：“妹妹见过姐姐！”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那抹复杂的神色。试问这世间，有哪个女子愿意给别人行妾礼？更何况是个死人。自己是正妻，家世又不差，凭什么自降身份？行姐妹之礼已经心不甘情不愿。若是盛氏在天有灵，想必也是不想见到她吧！
陈锦年静静地看着那牌位，没有在意妻子的礼仪。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吴雪茹，那眼神里没有太多的怀念。片刻，他便同她一同离开了祠堂。
按规矩，吴雪茹要去伺候婆母用膳。二人从祠堂出来，转过了一扇垂花门，回到了正厅。婢女见到他们，挑着帘子引她们过去。
一顿饭下来，吴雪茹体贴周到的礼仪挑不出一丝错来，陈夫人更加满意。
“雪茹，你带的丫头可够使唤？”陈夫人一脸关心的问道。
“母亲，我只带个奶娘周嬷嬷还有一个和我一同长大的丫头，梅。其余的那些都是干杂活的。”
“那是少些，府上是有定例的。正妻有一个嬷嬷，两个贴身大丫头伺候，三个二等帮你打点琐事。其余的丫头婆子们便没有数了。”
陈夫人接着又说道：“你院子里可有中意的人提上来？”
“儿媳觉得半夏不错，不如让她上来做贴身丫头吧。院子里新来丫头叫秋果，我瞧着伶俐，让她做二等丫头吧。”
“既如此，你身边还差两个，那便从我屋里挪给你两个。等以后你有了自己看中的，再送回来。”
“母亲身边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儿媳年轻，很多事还得劳烦母亲提点呢。母亲给的姐姐，我必好好敬着。”
“好孩子。那便将冬芝和碧桃领去吧。”陈夫人一拍手，立刻有两个少女过来冲吴雪茹行礼。
“奴婢见过三少夫人，给少夫人请安。”
“快起来吧，母亲身边的人，到了我这，我自会好好待的。”
“少夫人说笑了，您是主子，我们是奴婢，只求少夫人不要嫌弃我们。”
老夫人打趣道：“好你们两个猴崽子，这几天学会向新主子卖乖啦？”一时间满屋的欢声笑语。
昨日没睡好，吴雪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陈夫人见状，眼里的笑意更深：“说了这会子话我也乏了，你们散了吧。”
结束了这一大早的行程，回到了繁花阁，吴雪茹脱下了礼服，换上了一件舒适家常的衣服。她长吁一口气，绷了一早上的弦终于放了下来。
“今日表现不错嘛。”陈锦年看着她，发自内心的赞赏。吴雪茹这才仔细端详起他。果然，这男人那张脸，会让无数女人沦陷。
未等妻子开口，他又接着说道：“一会后院的那群女人会来给你请安，孩子也会来，你若是累了，可以叫他们晚些时候再来。”
“好。”
陈锦年本想再多留一会，可心中一阵烦躁，让他想要快些逃离：“我去书房，你自己歇着吧。”
“少夫人，小少爷和小小姐们来敬茶了。”半夏禀报。本想补一觉的吴雪茹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传他们进来。
看到他们的时候，吴雪茹心中暗暗感叹，这陈锦年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还一个赛着一个的可爱。
领头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娃娃。四五岁的模样。那双漆黑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跟他父亲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后跟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看见你在看他们，忙规规矩矩的低下了头，有些怕生。
半夏忙为你介绍道：“少夫人，白衣服这个，是盛氏留下的儿子，行二。名叫奕哲，后面青色衣服的是赵姨娘生的奕冬，行大，最后那个是张侍妾生的奕然，行四。”
“给母亲请安。”三个男孩齐齐地跪在软垫上，向她敬茶。
吴雪茹含笑接过他们手中捧着的茶杯，喝了一口。奕哲的的手冰凉，脊背也绷得很直，那眼睛里，分明带着防备，而奕冬和奕然的眼神中，更多的是好奇。这也难怪，对他们来说，无论是谁做正室都一样，不过是换个女人而已，而奕哲，怕是不那么容易接受你。大宅院里的孩子，哪有那么单纯。
三个男孩子敬过茶后，退到了一旁坐了下来，后面跟上来两个小姑娘，虽然还小，但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坯子。也对，有那样的爹爹，想丑都难。
稍微大一点的看起来有些胆怯，像小兔子一样轻手轻脚的。相比之下，小一点的就显得活泼多了。
半夏向吴雪茹介绍道：“少夫人，这个是三姑娘，奕琳，柳姨娘生的，这个是五姑娘奕柔，张侍妾生的。”
“可是奕然的同胞妹妹？”吴雪茹倒有些好奇，能够生育两个孩子的女人是有多受宠。可既然受宠，为什么还是侍妾呢？
“正是呢。这两个小主子是对龙凤胎。”
“怪不得长的那么像。”吴雪茹对这张侍妾，更多出了几分好奇。
“女儿给母亲请安。”两个孩子规规矩矩的行礼，敬茶。
吴雪茹没有多想，接过茶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便让她们坐下。闲聊了一会，又赏了男孩子美人一只上等紫毫笔，赏了两个女娃娃每人一盒像生花和一对绒花。
小小的孩子，行为举止像大人一样。吴雪茹甚至有些心疼，看样子陈家的规矩不是一般的严。
为了快速拉近彼此的距离，吴雪茹打算和孩子们聊一聊：“奕冬今年几岁了？”
闻言，陈奕冬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答道：“回母亲的话，奕冬下个月就八岁了。”
“那你可知道弟弟妹妹们的年岁生辰？”
“知道，二弟是冬月十九生的，已经满了七岁，三妹妹前日满五岁了，四弟和五妹妹也已满4岁，五月二十八日生人。”
“不错，奕冬答的真好，有长兄的范儿！一会让秋果把我带来的吗方上好的砚台给你拿过去。便当做是奖励。”
奕冬有些意外，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看吴雪茹。见她满脸含笑，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洋溢出喜悦。
“奕哲……”吴雪茹本想还说些什么，却被走上来的丫头打断，在她的耳畔轻声提醒：“夫人，姨娘侍妾们来敬茶了，在外面候着。”
五个孩子见状，纷纷起身告退。由嬷嬷领了出去。不一会，院子里就传来孩子们天真的笑声。吴雪茹一笑，到底是孩子。暗暗下了决心，今后要好好待他们。
“秋果，她们还在外面？”
“是的少夫人，没有您的吩咐，他们不可以进来，只能在廊下候着。”秋果回道。
一旁的半夏看到吴雪茹脸色不对，忙附和道：“若是少夫人您觉得累了或者根本不想见他们，就打发她们回去，明日再来。”
“那样不太好吧？”
“左右不过都是奴婢。即使是生了哥儿姐儿的，也都是您和少爷的奴婢。见与不见，都凭您的意思。”
吴雪茹眼珠子一转，她倒是很想会一会这帮女人。“传进来！”
不一会，乌泱泱一堆人走了进来，身上的脂粉香气呛得她直皱眉。这一群莺莺燕燕，一般人可真是无福消受……
“姨娘和生下过哥儿姐儿的侍妾坐到一边，通房丫头和没生过孩子的侍妾先过来让我瞧瞧。”主座上的人幽幽开口，不怒自威。
“奴婢给主母们请安”那群女人朝着吴雪茹行跪拜大礼。
“好了，面也见过了，你们这么多人我也记不清，以后除了初一十五以及年节的大日子，就免了你们请安。”
“奴婢们谢主母垂怜。”
“只是一点，若是有惹是生非的，莫怪我心狠手辣。你们可都记清楚了？”
“是，奴婢们都记下了。”
“那就好，都回去歇着吧。”
一群女人打发走了，还有另一波更难对付。
领头拜见的是一个穿湖蓝色大衫的女人，从那眼角隐隐的细纹可以看出，她的年纪不小了，不过，气色依旧很好。眉如远山，却不曾精心打理过。
“夫人，这是赵姨娘。”
“奴婢赵氏给少夫人请安。”
这样的女人，难怪能生出奕冬那么懂事的孩子，看起来不像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不由得心生好感。
“妹妹快起来，什么奴婢不奴婢的，都是姐妹。”吴雪茹示意春梅扶起她。
而赵氏，则向春梅道了谢。若不是心机深沉，那便是善良了。
第二个敬茶的女子身着粉色绣花裙子，那双眼睛含情脉脉，香粉擦的很重。若是走在花园，吴雪茹都怕她被蜜蜂蛰到。
春梅和半夏暗暗撇了撇嘴角，眼中充满鄙夷。被吴嬷嬷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半夏介绍道：“少夫人，这是柳姨娘。”
吴雪茹微微诧异，这是奕琳的生母？她这妖艳的打扮和刚刚那个胆怯，举手投足都带着拘谨的奕琳对比一下，很难想象她们竟是母女。
秋果倒好了茶，柳姨娘结了婚来，扭着身子走到吴雪茹跟前，跪下：“妾身给新少夫人敬茶，”那个新字，咬的极重。
吴雪茹眯了眯眼睛。春梅看出自家小姐这是生气了，眼睛一瞪，正要怒斥，半夏看了她一眼，无奈这斥责的话语硬生生的给压了下去。
吴雪茹淡淡的用鼻子“嗯”了一声，没让她起来，也并没有示意春梅接过茶杯。任由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高高地举着茶杯。
“听说柳姨娘是府里的老人了？”主座上的人一脸的淡然，仿佛对她刚才的不敬满不在乎。
“是，妾自小刘陪在三少爷身边，夫人做主给我开了脸伺候三少爷。”
“那柳姨娘是家生子了？”
那柳姨娘一脸得意：“是的，可是生了奕琳后，夫人开恩放了我们一家的身契。”
“怪不得，不过柳姨娘，咱们陈家好歹医药一绝，看一看你这健忘之症咱们三房还是付的起银子的。”
一旁的姨娘笑出了声，丫头们也都低着头，捂嘴偷笑。
“少夫人这是何意？”那柳姨娘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回嘴。
“柳姨娘既然是府里老人，怎么连规矩都不懂？没得让外人笑话咱们陈家没规矩。想必是长久没练习过就忘了吧？”
柳姨娘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刚及笄的丫头，竟然这般伶俐的口齿。臊的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既然这样，柳姨娘便不要出门了，在房里好好学一学规矩！”
柳姨娘强挤出笑容：“是，妾知道了。”
“以后和本夫人说话要自称婢妾！行了，茶凉了，再去换一杯！”
“柳姨娘笑容僵在了嘴角，又捧来一杯热茶，虽然不太情愿，可也老实了些。”
“有些烫，再换一杯！”
三杯茶了，吴雪茹不愿与她多纠缠，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青梅冷哼一声，白了她一眼。
柳姨娘下去之后，紧接着便是知道穿衣服白裙子的女人。
“少夫人，这是陶姨娘。她本是教书先生的女儿，后来家道中落，被夫人买进来的。”
陶姨娘跪在地上，扑通一声，连吴雪茹都替她觉得疼的慌。这个女人未免也太实心眼了吧，敬茶也是恭恭敬敬。
吴雪茹点点头，喝下了她的茶。想必这样的女子，也都是心气高的吧。
“这位便是张侍妾，她是先头那位少夫人的贴身丫头。”半夏介绍道。
吴雪茹不禁有些好奇，是怎样一个女人，能从婢女熬到侍妾。可为什么生了两个孩子还只是侍妾？
“奴婢张氏给少夫人敬茶！”那张脸上始终带着冷漠，眼神中似乎有一抹哀伤，行为举止恰到好处，挑不出一丝错处。
“是不喜欢我还是怀念旧主？这二者似乎并不矛盾。”吴雪茹心想。不过，并未与她计较。
“起来吧！你是盛氏身边的人？”
“奴婢现在是少夫人身边的人。”
吴雪茹心中不免感概，果然是玲珑剔透的人。盛氏已死，若是因为她得罪了自己，日后定不会有好日子过。这张氏若是聪明，定会比其他几个更主动示好。
“今日我们也都见了面了。我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只要各位规规矩矩，我定不会为难她。若是犯到我手里，那便家法处置！都散了吧。”
晚饭前，陈锦年回到了琼花阁。“碧桃，传膳吧。”吴雪茹看到他走进来，定是要用膳的。便开始张罗起来。既然以后要在一个屋檐下生存，那也不能太僵。
“听说清欢冒犯了你？”陈锦年问道，不过，吴雪茹确实一脸懵圈。
看见妻子这副表情，陈锦年也是无语，提醒她“柳姨娘。”
吴雪茹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也对，这是他的院子，发生什么自然有人报给他。她一笑，抬手帮他盛了一碗鸽子汤：“些许小事，原本不必叨扰夫君。也不知是哪个耳报神，竟然传到你那。”
“可有气着？”
吴雪茹有些哭笑不得，还以为他是来替那妾室出头的。
“到底也是生下姐儿的人，我没和她计较。”
“你不必顾忌，有错该打就打该罚便罚，你是正头夫人，妾室生了再多孩子也是奴婢，想怎样教训，你随意。”
还没等吴雪茹说什么，陈锦年又转头对半夏吩咐：“传下去，既然盛氏过世太久大家都忘了规矩，那自明日起姨娘和生过哥儿姐儿的侍妾，每日都要到少夫人这里立规矩！”
半夏一听，顿时喜上眉梢，乐颠颠的跑出去传话。吴雪茹心中暗道，这丫头，到底还是年纪小，情绪全都写在脸上。
陈锦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又皱了皱眉，偷瞟了吴雪茹几眼。
“夫君想要说什么便说吧。”
陈锦年轻声说道：“她就是张狂的性子，人不坏。毕竟生了奕琳，总要留着颜面的。如果往后不太过，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太跟她计较……”
“三少爷，大少爷在书房等您。”陈锦年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小厮叫走了。
“少夫人，少爷太过分了吧，今日明明是柳姨娘不知尊卑故意挑衅，少爷还叫您……”秋果气的直跳脚。
冬芝也附和道：“少夫人您有所不知，这柳姨娘是个眼皮子浅又轻狂的主，每次三少爷去她那她就满院子嚷嚷，先头那位在时收拾过她很多次，就是不长记性。”
“可不是，整日里打扮得像只成了精的山鸡，连累的三姑娘都抬不起头。”
屋内众人听到碧桃的比喻，顿时笑的前仰后合，就连从小一举一动都被调教过的吴雪茹也捂着嘴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都是我的人，以后当着外人面说话要注意分寸，没得叫人说你们没规矩。”吴雪茹终止了这个话题。
傍晚，春梅帮吴雪茹卸掉钗环时，吴雪茹轻声说：“春梅，我好怀念在家做姑娘时。”
“姑娘可是想家了？”
“嗯，不知道陈家的药管不管用。”
“姑娘，早知三少爷如此秉性，你真不该答应！”
“泰哥儿是咱们吴家的根啊！咱们女子，婚姻大事有几个是可以自己做主的。”
春梅握住吴雪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却听到自家姑娘说：“今日三少爷哪是为我打抱不平，分明是不想看到争来争去。这男人大抵如此，想要齐人之福，又不想妻妾不和家宅不宁，哪怕不宁，也最好不要让他知道。”
“可姑爷明明下令让她们立规矩了呀！”
吴雪茹一声苦笑：“傻丫头，她那是平衡之术！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向她那宠妾说我呢。”
“姑娘，咱们写信回娘家，老爷不会不管姑娘的。”
“春梅，我不过是个给泰哥儿换救命之药的物件。今日我若死在这里，父亲和哥哥为了那药，也定然不会和陈家撕破脸。”说着，吴雪茹落下了眼泪。她满肚子的委屈，没有发泄口。
“姑娘，奴婢和您一起长大，说句僭越的话，奴婢视您为至亲。哪怕是要了奴婢这条命，奴婢也一定护您周全。”
“我都懂！好了，不用在这守着我，去歇息吧。”
“你找我何事？”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陈锦年大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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