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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已是掌灯时刻,一辆马车经过得英,先她几步在凤府门前停住。只见三个穿道袍的人依次从车内走下,被候在旁的明叔恭敬地引进府内。

        得英紧追了几步,那些人往凤老爷的毓华堂去了。凤老爷炼丹修道日渐着魔,已是府内上下皆知。前年他忽患重疾,不医不药,只依着道长指点,日夜打坐吞吐纳气。

        “世间万病,皆因浊气,吐旧纳新,集天地灵,羽化成仙。”天长观道长的话胜于旨意,凤万卷笃信不移,生熬三日,竟然病愈。

        道士们的伎法好瞒旁人,却掩不过凤天吟的眼。他是医员,觉出其中有诈。因那些道士无非是巧获些银两,不伤人性命,凤天吟默然不语。

        得英遂往沐曙园来,心里正嘀咕,却见园子里已安置下道坛,五色令旗和法剑等器件具已陈列。花老汉窝坐在偏房墙根,得英瞅见他,疾步向他询问:“花伯,作法能救三叔叔?”她自知医病乃用药不可,此问起于奢望。花老汉叹了口气,问:“罗大人见着了?”恐是花老汉的叹息声较常人悲凉,得英最不喜听。不自觉地,她也叹了一口气。

        月上树梢,影影幢幢。那三个道士手执拂尘阔步而入,得英暗叫一声:“不好!”作为医者该有的清醒理智唤起得英。

        凤万卷屏退屋内杂人,独留三道士在内。得英扒开窗格,大惊失色,尖叫一声:“不可!”只看两道士分别压住凤天吟四肢,剩一道士手持匕首直抵凤天吟胸口。他们要破膛取血!

        门被小厮们死死守住,得英进不去,拼命喊。林园慌神晕厥过去。门前而立的凤万卷淡然安慰众人说:“切莫喧哗,以免毁了天地灵气!”

        稍许,道士们取好了血,放在玉碟里,端将出来。凤万卷大喜,拥着三道士走上道坛作法。这一边得英和花老汉奔到凤天吟床边。

        伤口虽寸宽,但极深,触及血脉,道士未做彻底处理,血持续渗出来。得英急急按压住出血口,哭着叫道:“花伯,金疮药,你的金疮药!”

        花老汉本随身携带一瓶金疮药,不想日间被苏婆子数落身上臭,他脱了衣衫去洗,金疮药落在井边。花老汉摸不着药,猛然想起,口里嘟哝道:“不该换衣服洗衣服!”他匆匆去寻药。

        林园已转醒,扑在床边,合力去摁压伤口,恍恍惚惚地问:“得英,血怎么直冒,怎么止不住?”得英急得冒汗,血流渐急,染红了巴掌。花老汉迟迟不见回,如何是好?

        猛然,得英想起她娘亲《杂症记》里的一句话“火灼之,筋脉收,则血止。”此言火能止血,得英跳起,一把取下烛台。握住明晃红烛,将灯芯直戳进刀口。

        得英手法极快,林园吓怔住,同时,昏迷多日的凤天吟忽地发出一声长“啊!”双目张裂,眼珠瞪圆,又猝然平静。

        “三爷醒了!”不明情况的丫鬟在门口喊,凤万卷喜道:“道长神威!仙力无边!”三位道士围着道坛,摇铃念咒,沉浸其中。

        花老汉拿着金疮药恰赶回来,听说醒了,忙进屋,见红烛入肉,又惊又奇。蜡烛余温尚在,故而得英拿着它燎伤口。剥去伤口边蜡油,又涂上金疮药。

        子时已过,道士将去。言不出三日,凤天吟自会痊愈。凤万卷奉上重金,又亲送出府。回来看望一眼,对众人说:“都回去歇息吧,勿要再哭哭啼啼。天吟不日自会醒来!”说着,遣散众人。

        林园悲泣,拉住得英凄然悄问:“你三叔可能醒?”

        得英愁眉不展,幸好刀口愈合,挨过今夜再说。

        三日之期已至,凤天吟不见丝毫起色。凤万卷归咎于当夜闲杂人甚多,损了道长法力,意欲明夜再开坛作法。

        罗府高门深院,实难进入。罗通出入乘轿,连个人影也瞅不见。如此守株待兔三日,得英实则没了主意。

        这日午后,闷闷昏睡须臾,只听可莲一瘸一拐急来喜报说:“小姐小姐,前院来了位俊俏的公子,你快去看看!”得英尚在迷糊里,料想多半是毕世安的酒朋肉友,不值得一瞧,因不在意,只作发呆。可莲见状,抓住得英的手就扯她,又说:“真是位俊俏的会治病的公子!听说是专门来给三爷治病的!”

        得英起疑,遂同她去沐曙园。在屋外,已听出声音是林长松,得英掩门帘偷瞧一眼,确定是他无疑。在乡下老屋,凤天吟来探望得英,说家长里短时偶尔会提到林长松的名字。得英心知在太医署,林长松深得三叔叔的青睐。此次凤天吟生病,林长松早有来探望,亦四下奔波寻药。

        凤万卷作法之事,已不胫而走。用此之法,想必是病入膏肓,无可奈何而为之。林长松因近日忙于太医署科考之事,总不得闲,今日料理完公务,即匆匆赶来。他从太医院拿来一瓶枳实丹,给凤天吟服下,此药虽治百病,却无济于花毒。

        林长松察验凤天吟胸上刀口,惊叹于火灼之法,待要细问,林园瞥见帘外人影,轻问一声:“可是得英?”

        可莲掀开门帘,小心翼翼地打量屋内俊俏公子,林园续道:“可莲,沏壶茶来。”可莲让开,得英进入屋内。林园强挤出一丝笑,说:“长松,这是得英,你可还记得她?那一年冬,她掉进”想到那件事是凤府忌讳,便停口转而说:“是你把她捞了上来。得英啊,算来长松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林长松立起身,明晃的光线透过窗格照在他俊雅面容上。得英真真切切看清了六年后他的模样。一颗心颤颤动动,不知所措,眼前人可是她思慕了六年的人儿,他可曾知晓!

        “林少爷好!”得英语气生客。

        林长松微然一笑道:“几年不见,你已是大姑娘了!身体后来可有反复?浸入冰窟不是小事,况且那时你尚年幼,是身体最柔弱的时候。”

        时隔多年,再次对话,他言语里尽显挂牵,得英感念于心,差点哭出来。得英屏住泪水说:“没有反复,一直都好。”遂想起花伯曾说林府的公子送来一瓶枳实丹,多亏了那瓶枳实丹,寒症方及时根除。但花伯说送药的人自称是林府二公子,后来得英再追问,他也就说不清到底是林府二公子还是林府大少爷。

        今刻,见林长松又拿枳实丹而来,遂愿意相信旧时送药之人便是林长松。

        林园道:“长松你可不知,得英丫头不但自个身体好,还是个顶厉害的女大夫!这些年,她在乡下老宅住着,街邻四坊看病都来寻她,在那一片可是响当当有名的女神医!你看,天吟身上的刀口,若不是得英机敏,怕是你姑父的血已流尽了”

        林长松满眼讶异,问道:“小姑父推荐入太医署的那个人可就是你?”

        得英默默点头应。

        林长松喜道:“虽不知是你,但姑父总说他认识一个颇具天赋的医者,常在嘴边夸赞着,没想到竟然是你!”

        得英黯然道:“我才不是女神医,我更没有三叔叔说的天赋,若不是,我怎么连三叔叔的花毒病都治不好!”一句话说回三人的痛心处。

        林长松道:“小姑父的病来得急,来得猛,来得不明所以。”他尚不知凤天吟是吃下所谓受孕之药才致发病,此事不妥向外人道。他接着说:“小姑父一向身强体健,总是教导我们几个后辈小心饮食平衡休息,但觉小姑父最不该得下疑难杂症!”

        吃了一碗茶,林长松便告辞。得英送他出来,林长松问:“方才三小姐所说花毒,可确诊?”得英正要细说,凤春意领着丫鬟忽然而至,笑眯眯道:“长松哥哥,你有些日子没来了。”

        林长松揖道:“近日公务缠身,没常来看望姑父,是我的疏忽。二小姐的脚可好利落了?”凤春意喜笑颜开,拎着裙子转了几转,说道:“你给的药可灵可灵,擦抹了三四日,再也不痛!”其实,那日凤春意假意崴到脚,博得林长松关怀。脚扭伤没,林长松一眼便知,碍于面子,他陪她演完伤脚那出戏。

        凤春意走近些说:“长松哥哥,我母亲已令厨房备下你爱吃的菜,天色已迟,用些饭菜再走。”林长松知她纠缠,心中不情愿留,但给足面上说:“长松谢大夫人!事不凑巧,今晚太医署轮我守值,此去已恐晚,怕不能稍作逗留。”

        得英道:“林大哥,咱们走吧!”

        凤春意不悦,问:“凤得英,你为什么跟着长松哥哥?”

        得英道:“林大哥来探望三叔叔,三婶婶叫我相送,我自然不能辜负长辈的嘱托。”

        凤春意紧随后,直跟出府门。她在身边碍事,得英不得机会与林长松说明花毒之事。林长松上马缓行而去,消尽暮色里。

        凤春意朝得英啐了一口,趾高气扬地进了府。得英无暇在意,即从花伯曾看管的角门出,一路快跑,穿了两条街,当街拦下林长松。

        缰绳收紧,马嘶鸣,林长松又惊又疑,注视着马头下涨红脸的得英。他跳下马,牵到路边。得英喘定气,说:“花毒,是花毒!”

        温榆河近在身侧,林长松将马拴在河边树上,请得英坐在河岸石凳上。浓云聚来,似有大雨。河上只漾着两艘楼船,彩灯如星星般点缀在河水里。

        得英遂备述凤天吟患病始末,语罢,她望向河水里彩灯的点点倒影,笃定地说:“必是期间罗大人动了坏心思,趁机下了花毒,可不知三叔叔哪里得罪他?”

        林长松半信半疑,相信得英就意味着与罗大人对立,他须得仔细。雷声渐响,林长松说:“三小姐,此事最好勿声张。平日里,罗大人和小姑父一向和睦,万一非你所断,徒惹是非!”他实则不知该如何帮。

        “林大哥!”得英说:“我思来想去,若是能进罗府,或许在罗大人书房里,能寻觅出线索。花伯说花毒需得弄明是哪五种花,哪一味草,我想罗大人定会记录在册!”

        林长松沉吟,得英既然如此说,那是求他带她入罗府。雨滴坠落,不宜再言,二人约定明日巳时在河源茶楼细谈。

        解开缰绳,林长松道:“三小姐请骑马回去,这里离皇城不远,我走着便过去。”得英推辞不受,慌乱中吐露出她前几日在楼船里下泻药一事。

        “害林大哥腹痛,实在是愧疚!”

        林长松恍然大悟,释然一笑,说:“原来竟是如此!”

        至于而后送炒米面为他解痛,得英不好再问,只在心里暗暗嘀咕,愿他已吃下自己亲手炒的米面。

        雨势渐急,得英催林长松快走,她一溜烟跑进巷道,没了人影,独留林长松在马背上发怔。

        凉凉秋风横扫秋雨,一片雾气濛濛。

        河上一艘楼船向岸边驶来,甲板上站着两人,一个黑硕着侍卫紧衣,一个面白着锦衣华服。此二人遥遥地早注意到岸上的林长松和一女子交谈,此刻船靠岸,紧衣侍卫笑着道:“大公子今夜守值定要迟了,不知是何女子,又是因何事,竟能牵绊一心只有公务的大公子?”

        锦衣白面郎不语,前一人不得不追问:“妙生少爷,可是又不舒服?”

        黑硕者正是童九鹤,他素知一遇雨天,林妙生身体自会不适,头痛欲裂。见天落雨,这才匆忙摇船返回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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