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酒会结束之后，郑罗韫开车去了柏林酒馆，都炅锡发短信告诉她他在那里。今天晚上有学生会的校庆聚餐，也邀请了她们这些为酒馆帮忙的新生们。
俞姄延到的时候，玄秀雅和都炅锡因为一同出现在酒馆内正在被同学们起哄，是否即将成为新生中第一对校园couple。
玄秀雅笑容带着一丝羞怯，脸颊微微泛粉，害羞到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摆手否认，好不容易才难为情地开口：“能有什么猫腻啊，学长。我们只是很亲而已，对吧，炅锡啊～”
都炅锡不想接她的话，但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她的面子。
果然，还是在没有母亲这一点上找到了同感。都炅锡其实并不是一个刻薄不近人情的人，这只是人们对他外表想当然地形成的刻板印象，反而在某些时候，他会表现得很容易心软。
郑罗韫没什么表情地走到崔柳恩那一桌坐下。
“来了啊？”
“嗯。”旁边还坐着几位学姐，郑罗韫一一问过好。
“你不是说你有事来不了吗？”崔柳恩把果盘往她那边推一点。
“提前结束了呢。”郑罗韫没有想多说的意思，用小叉子插了一块橙子放进嘴里，然后起身去吧台要一杯果汁。
都炅锡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她，眼睛里霎时间迸发出了光彩，但那喜悦不过一瞬间，转而担忧浮上心头，觉得她好像和平常有些不同，整个人格外的颓丧，像是一朵火焰里盛放的玫瑰，美丽、狂放但是充满着想要燃烧殆尽的绝望。
玄秀雅想跟他说话，但看他没有反应，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了正在和徐柳镇相谈甚欢的郑罗韫，随性而为的一举一动比别人精心设计过的姿势还要优雅迷人，像是一只家养的高贵的波斯猫，在优渥的环境中养成了养尊处优的性子，什么都不用做也人见人爱，就算嘴巴坏、不爱搭理人，人们也会因为她的美丽而为她的坏脾气提前找好理由。
这些都是她永远都做不到的样子。
她们两个本来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有的人一出生就什么都有，有任性的资本，可以什么也不在乎，而有的人要费尽心思，时刻看人眼色，在乎所有人的感受，才能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喜爱。
“罗韫来了呢，”玄秀雅面带担忧道：“不知道学长们起哄的那些话她听到没有，不会误会了吧，你要不要去跟她解释一下？”
都炅锡根本没听她说什么，径直走过去找郑罗韫。
玄秀雅看着他的背影，平静的面色看不出情绪。在不远处盯着这一切的张元虎却有些不满，或者说他已经不满都炅锡很久了。因为长得帅出身好所以没礼貌地目中无人的样子真的很讨厌，即便是对玄秀雅这样温柔可爱的女孩子也是如此，好像全世界都应该围着他转一样。
张元虎指示着好友金成云去点歌，自己则拿着卡拉ok的麦克风走到玄秀雅身边去，邀请她也表演一首，还带着所有人高呼玄秀雅的名字，像是万众瞩目的期待。虽然并没有很喜欢张元虎，但玄秀雅却也没明确的拒绝过他的追求行为。众星捧月的场面，想来玄秀雅应该是很开心的。
两个人一句话还没说上，都炅锡的手机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于是，他只好从嘈杂的酒馆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是姜美来打来的。她因为仰慕罗慧成代表，再加上两人之前有一些渊源，所以一直有来往。这次也是因为去公司拜访罗代表的时候，意外得知了她因为误食过期食物导致食物中毒而住院的事情，并且还从罗代表的后辈那里知道她误食过期食物是因为已经没有嗅觉了。这对于一个香水品牌的代表和调香师来说，无疑具有毁灭性的打击。
姜美来没办法独守秘密，看着罗代表躺在病床上孤零零的样子很是心疼，觉得这个时候有孩子陪在身边或许能够安慰到她，所以联系了她一直挂念的儿子都炅锡告知情况。
都炅锡在去医院的路上给郑罗韫发了短信，因为离开得太急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算起来这还是罗慧成回国后，母子第二次见面。
都炅锡原本打算只是过来看一眼就走的。可是在病房门外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内容，彻底瓦解了他这十年在父亲的故意引导下对于母亲积攒的恨意。
——原来他一直以为的母亲出轨的对象只是一个母亲很亲近的后辈而已。
母子两个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话。罗慧成坦然告知了当年离婚的真相——妻子出轨不过是父亲低劣的谎言，家暴才是让她坚定离开的导火索。也并不是她狠心不愿意带走孩子们，而是她根本带不走，这十年来母子不能相见也是因为父亲从中作梗，拒绝母亲要见孩子的请求，还让他们误以为母亲是个不负责任的女人。
得知真相的都炅锡久久不能平静，离开医院的时候格外的沉默。信仰轰塌的人总是需要一些时间接受事实，重建心理防线。回家后与父亲对峙不过是再一次证实了母亲的话，恨意从母亲那里转移到了父亲身上。
毁了别人人生的人怎么可以厚着脸皮说要给她幸福，所谓幸福难道就是要让她按照丈夫设定好的样子来过她的人生吗？冲动之下，都炅锡离家出走了，拖着行李箱离家前还嘱咐妹妹要好好过日子。
但其实，他自己才是脱离了家庭没办法好好过日子的那个。信用卡被停了，而好兄弟徐柳镇因为开了berlin酒馆连自己名下的公寓都抵押出去了，酒馆现在也因为经营不善快要关门大吉。
最后，好歹在berlin酒馆辟出来的小房间里和徐柳镇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凑活了一晚上。但是徐柳镇的睡相真的是…令都炅锡无论如何都决定另想办法，找到其他可以住的地方，绝不受这种被一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委屈。
又到了上选修课的时间。郑罗韫百无聊赖地趴在课桌上看手机。
“嗨，罗韫呐～”姜美来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郑罗韫看了姜美来一眼，抬了抬手就算打招呼了，“嗯，你好”。
“你去看电影了吗？上次老师布置了作业你知道吧。”姜美来跟她搭话。
“知道，但是还没有去看。”郑罗韫滑着手机，并不怎么重视，“反正不是期末才交作业吗，还有很多时间，我才不着急。你呢？”
“我也还没有，约好了等到月底最后一个星期三的时候跟贤婷还有宇瀛前辈一起去，那个时候电影票比较便宜。”
“哦，是吗？那挺好的。”郑罗韫答应一句，对于她话里为什么会出现做助教的前辈并不关心，也不热切地立刻开始八卦她和连宇瀛之间的关系如何。
姜美来却觉得这样的关系很舒服，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一会儿，等到老师来了才结束对话。
都炅锡来的时候都快上课了，在郑罗韫桌前的空位置坐下。郑罗韫用笔戳了戳他的后辈，两个人就仗着坐在教室后面老师一般不怎么管纪律，开始悄悄地讲小话。
“都炅锡。”
“嗯，怎么了？”
“你最近有看电影吗？说是这门课的作业来着，还要写报告。”
“没有。我在等你一起看，最近你不是都没有时间吗。”
郑罗韫勾了勾嘴角，“那我们这周末去看好不好？我正好有想看的电影。”
“嗯。”
郑罗韫不说话了，正当都炅转头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从后面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听说你离家出走了，有找到住的地方吗？”
“还没有。”
“你日子还过得下去吧，过不下去可以来投靠我哦，姐姐钱很多的，而且很喜欢你这样的长腿帅哥。”郑罗韫还在这句话的末尾画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脸。
都炅锡红着耳朵把写完的纸条递回去。
“我有办法的，别担心。”
郑罗韫收了纸条，用手指戳戳都炅锡的背，靠近他说道：“我这不是担心，我这是在趁人之危。”最后四个字被她故意说得很慢，都炅锡忍不住摸了摸耳朵，全身像是过电般酥酥麻麻的感受，心里痒痒的。
“中间座位最后的两位同学，”站在教室前的老师突然提高了声量，有些揶揄地说道：“虽然我们在讲电影，但这毕竟不是在拍校园纯爱电影哦，请注意课堂纪律。”
全班同学回过头看到是他俩一齐发出“哦”的声音。
被这么多人看着，都炅锡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张嘴回了句“是”，并向老师道歉。郑罗韫躲在他背后偷笑。
坐在前面的玄秀雅去看姜美来的表情，却没有从她脸上发现丝毫的失落感，甚至嘴角还有着浅浅的笑意。她垂下眼睛，转过身看前方。
都炅锡听见一句小小的“我好像对你有点心动了呢”从他背后传过来，像是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心上，最终留下烙印般的印记。
周末，看完电影后，郑罗韫提议说要去都炅锡住的地方看看，在去的路上遇到了罗慧成女士。她穿着干练的白衬衫打着窄领带，画着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的状态容光焕发，一点都看不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离开让自己变得不幸的男人之后，她过的真的比之前要好太多。
罗慧成说来这边是因为邀请姜美来一起吃饭，问郑罗韫要不要来。郑罗韫还没答应，倒是都炅锡先开口说能不能再带一个他。
罗慧成自然是没有不肯的。
找了附近的一家中华美食店，四个人围坐在桌边，顺序依次是罗慧成、都炅锡、郑罗韫和姜美来。都炅锡大概是很饿了，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光了一碗炸酱面。
郑罗韫看着他，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个小可怜儿：看吧，冲动是魔鬼。不管怎么样，也得先保证自己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再离家出走吧。话说回来，全世界的家长对付小孩都爱用这招，无他，管用而已。
“您来见美来干什么啊？”都炅锡喝了口水，顺顺气，问道。
“美来不是喜欢香水吗，就像导师和学生一样，偶尔也会互相交流关于香水的想法。”罗慧成自然不会告诉他是因为想通过他的朋友了解他的近况，这能这样解释，好在借口还算合理，没有引起他怀疑。
尤其是现在，两个人住的地方又特别近，总有互相照应的时候，少不了来往。
“嗯，没错。”姜美来附和道。
郑罗韫要的是海鲜烩面，因为面碗实在太大了，她又叫服务员给她拿了一个小碗，把面夹到小碗里吃。
“你吃不完吗？”都炅锡看向她。
郑罗韫用眼神警告他别出幺蛾子，“嗯，分量有点太多了。”
“那给我吧。”都炅锡也不介意，把粗苯的陶瓷大碗移到自己面前，接着吃起来。
郑罗韫举着筷子呆愣地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想把筷子往他脑袋上敲。
都炅锡你真的很行。郑罗韫都不敢看罗慧成的脸色了。
“看来，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呢。”罗慧成用很暧昧的眼神看着两个孩子，“你们在交往吗？”
“啊，没有呢，我们是朋友。”郑罗韫难得说话有些磕磕巴巴的。
“现在还不是。”都炅锡抬起头看自己的母亲回答道，罗慧成给他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对，还不是，那很快就是了吧。
“我可以再点一个吗？”
“当然了，你想吃什么啊？”
“烧酒。”
郑罗韫控制不住自己震惊的眼神在母子俩之间来回，筷子上的一块糖醋肉都被惊掉了。都炅锡，你是真的很敢！完全respect。
“烧酒？”罗慧成也有些惊讶。
“嗯，烧啤也可以。”
罗慧成惊讶过后是控制不住的惊喜，有多久她没有这种被孩子需要的当母亲的感觉了，立刻向服务员招手道：“您好，这里来一瓶烧酒和两瓶啤酒。”
这也算是一种敞开心扉吧？
郑罗韫在一旁看着，突然就有些感慨。
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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