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山神记忆，石榴树下
天地混沌。
先开天地，而后日月星辰，江河湖海。
繁衍万灵。
山野林中，一头小鹿得一丝混沌气，得天地造化，而后受封山神，守护一方山川。
山神性善。
见饥荒，便允许百姓进自己的封底，采摘山中野果。
见干涸，便施法布雨。
山神不受圣命，反倒是活得自在。
人们为了感谢山神，自发为其铸庙，供奉香火。
山神每日幻化不同的样子，在山川游走，帮助百姓采摘硕果，耕种农田，施舍灾民。
安江百姓，对山神也是格外尊敬。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尽管山神堕落，但其庙宇依旧辉煌的原因。
宋绍不解，若是山神如此。
它为何堕落至此？
记忆不停，安江百姓安居乐业，突然听闻白莲教攻打南蜀。
得知消息后。
安将百姓惶恐不安，就连山神也犯了难。
山神虽然受百姓供奉，守护山川百姓，但却不能轻易干涉凡人争斗。
若是战火波及安江。
就算是山神也不能轻易插手。
就在山神左右为难，是否放弃香火，将百姓全部送走时。
突然一个男人找到了山神庙。
身形高大，器宇轩昂，他自称为泸州巡抚，来到此地是因为提前得知消息，白莲教会在此地拦截武朝的粮草，以现在泸州的兵力，根本挡不下白莲教的偷袭。
所以便来请山神出手相助。
山神本不愿插手人间之事，但她不忍见山川百姓受难，于是便答应下来。
先是将安江百姓，安置在山中，随后便跟着泸州巡抚到了泸州城。
入城之后。
白莲教的人果然进了城。
在山神的帮助下，泸州城很快将白莲教的贼人击退。
泸州巡抚大喜。
当即在府中设宴款待山神。
山神不喜酒。
但是敌不过城主热情，喝上两口便开始头晕。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来报，说白莲教的第二波贼人又杀了过来，泸州巡抚慌乱，便请山神出手。
山神没有多想，便来到城门。
本以为这次只有白莲教的妖人，结果没想到城中居然出现了无数妖魔逃窜。
山神大怒。
一夜之间，大开杀戒，在泸州兵马的帮助下。
不仅将白莲教的妖人杀了个干净，甚至不顾妖魔跪地求饶，全部一并杀之！
等到天色破晓。
泸州城中已经没有了贼人和妖魔，山神如释重负。
这时，泸州巡抚方才从府中走了出来，拍案叫好。
并且表示，山神不愧是得天道眷顾的宠儿，杀了这么多人，居然都没有引来雷劫！
听到泸州巡抚的话，山神不解。
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杀的不是妖魔跟白莲教的贼人吗？
众人闻言，纷纷狂笑。
泸州巡抚更是嘲讽，打了个响指，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一股凉风吹来，山神清醒。
回头看向城中，原本的白莲教贼人和妖魔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乃是曾经信奉她的百姓！
她怎么都没想到，泸州巡抚是假的，城主府中的人也都是假的！就连昨夜看到的白莲教妖人和妖魔，也全都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在酒宴上掉以轻心，然后喝下早就在酒里准备好的封识散。
封识散，原本是一种救命用的药。
但是后来人们发现，它的毒性，比药性还要猛，就算山神乃是天仙境界，短时间内也可以屏蔽她的神识。
随后启动在这城中布下幻术。
让山神以为，那些逃难的百姓全都是妖魔和贼人。
白莲教只用了起初几十人的性命，便让山神屠杀了一座城池！
曾经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她神仙姐姐，拍着胸脯表示，将来要娶她做老婆，然后被狠狠揍上一顿大哭不止的王婆孙儿。
每隔半月都会来山神庙，送上不少香火钱，求她给自己送一个大胖小子的善良妇人。
还有那总喜欢在自己庙宇中，乘凉睡觉的爷孙。
死了。
全都死了。
他们的眼睛都没有合上，眼中没有怨恨，只有疑惑。
他们到死都不敢相信。
曾经那么善良的山神，怎么会突然发疯屠杀他们。
山神疯了！
一夜之间，道心破碎。
整个人像是提线木偶瘫坐在地上。
眼看山神崩溃。
泸州巡抚也露出了真正的面目，那是一张极为丑陋，难看，且狰狞的脸！
其他人也纷纷露出本来面目。
原来他们才是白莲教的贼人和妖魔。
但山神因为承受不住这种打击，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任由这些人将她拖入府中，随后在她的体内种下了欲毒。
欲毒，与其说是一种毒，倒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一种只有在被施术者失去反抗能力时，才能施下的诅咒。
一旦体内被中下欲毒。
那么被施术者便会失去以前的所有记忆，只会变成顺从自己欲望的囚徒！
而且，此毒无解。
它是毒，是诅咒，更是一种无形的执念。
有形的毒药有解，心毒无解。
自那之后，山神彻底堕落，沦为行尸走肉，每日在山神庙中苟且寻欢。
直到宋绍的出现，方才了结了这一切。
记忆停止。
宋绍双眸血红，拳头青筋直冒，指甲深陷肉中，血流不止。
念了数遍清心咒。
也压不下心中的怒火。
一个喜欢自己山川百姓，将他们当做自己孩子一样保护的山神，竟被人陷害到，亲手杀了自己最想要保护的百姓！
宋绍甚至在山神的记忆中，看到了幼时的自己。
那时候的宋绍嘴馋，想要爬到树上偷石榴，结果一不小心，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却被一个少女拦腰接住，抱在了怀里。
得知宋绍想要吃石榴，少女笑着将他放在地上，并且帮他摘下了石榴。离开时少女不忘提醒他，往后没人陪着，可不许一个人爬那么高。
下次还想吃，但是没有人陪着的话，可以去庙里求山神。
在山神面前许下的愿望，一定会灵验的！
那时候的少女，笑的那么开心。
原来，那时候的少女。
就是山神。
初阳破晓。
宋绍麻木的走回山神庙，庙宇崩塌，山岳破碎，如今百里山川，只剩下一片废土。
原本山神庙的位置上，躺着一只小鹿。
小鹿已经死了。
宋绍想要用养鬼之术将它唤醒，但却失败了。
山神，同朱厌一样。
是得天地造化的生灵，它们死后，魂灵无法进入轮回。
死了便是死了。
除了一具尸体，天地之间，再也不会有它们存在过的痕迹。
山神没有骗他。
她确实不知道村民的去处，当时她将安江百姓安置好后，便下了山。
等她被种下欲毒回来的时候，安江百姓已经没了踪影。
宋绍弯腰蹲在小鹿面前。
它明明已经死了，但嘴角却在翘着，就好像自己得到了解脱一样。
宋绍将它的尸体抱在怀里。
就像小时候，她在树下接住宋绍一样。
往宋家村的方向走去。
村子里的那棵石榴树还在。
只是果子已经被摘了干净，入了冬，叶子也落了干净。
宋绍在树下挖了个坑。
将小鹿的尸体埋在了石榴树的下面。
一阵秋风吹来，树杈晃动，似乎在诉说着山神的请求。
宋绍闭上眼睛。
认真道：“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带回来。”
“我保证！”
天亮了。
但风还是那么冷，树杈摇曳，石榴树上的露珠被秋风卷起，飘向泸州城。
她应该是在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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