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回宋家村，夜半树下

泸州城，安江。
  宋家村。
  有玄甲血骑亲自护送，回程一路都极为顺利。
  回到村子。
  路过山神庙时，众人见到方圆百里的废墟，皆是心神暗伤。
  山神对他们而言。
  是保护神，更是自己的亲人。
  如果没有山神的庇护，恐怕他们早就死在了囚仙阵中。
  在村长的带领下。
  宋家村民朝着山神庙行了三礼。
  回到村子后。
  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尽管蜀州城一战，武朝大胜，但眼下还不是松懈的时候，白莲教的势力还盘踞在江南三省，所以玄甲血骑护送结束后，便直接回了第一战线。
  简单歇息一日后。
  宋绍拎着一个包裹，来到埋葬着山神的石榴树前。
  秋末，冬初。
  村民都换上了冬装，棉衣。
  明明是叶落之季。
  石榴树的枝杈上，却生出了一片嫩芽。
  宋绍将一个包裹放在树前，这个从太守府带出来的包裹里，放着的正是吴笑川的脑袋。
  宋绍坐在石榴树下，一言不发，整整坐了一天。
  宋家村民路过，见到宋绍时，都会恭恭敬敬的朝宋绍行礼，村中的幼童，起初也是害怕宋绍，见面都要喊上一句宋老爷。
  宋绍每次都是简单笑笑。
  一言不发。
  中间宋轶和自己妻子来劝宋绍回家吃饭，但当他们看到宋绍的表情后，默默地将饭菜端到了宋绍身旁，叮嘱一定要吃完后，便回了家。
  等到月明星稀。
  村民都进了被窝，烛火渐渐熄灭，宋绍嫂嫂送来一件棉衣，劝宋绍回家休息。
  宋绍笑着摇了摇头。
  “嫂嫂，再让我一个人坐会儿。”
  宋绍嫂嫂虽然心急，但却又拿宋绍没有办法，只好从家中又取来一床棉被，披在宋绍身上。
  叮嘱一定要早些回家。
  宋绍点头答应下来。
  冷风吹来。
  宋绍没有一点儿感觉，夜半三更，一道蹒跚的身影，从村口的位置慢慢走来。
  见到老人出现。
  宋绍并没有意外，而是将嫂嫂给他的棉被铺在地上，老人没有见外，直接坐在了他的身旁。
  “小绍，有几年没回过家了？”
  见老人说话。
  宋绍想了想，回道：“大抵已经有八九年了吧。”
  听到宋绍的回答，老人有些唏嘘道：“八九年，没想到一晃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嗯。”
  宋绍抬头看向空中明月。
  虽然夜晚很冷，但宋绍却觉得此时的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村长这个时间出来，不只是为了跟我叙旧吧？”
  老人闻言，拄着拐杖。
  坐在宋绍身旁，同样仰望着头顶的明月。
  “我要死了。”
  听到老人的话，宋绍似乎早就知道一样，并没有感到意外。
  当时在演武场，宋绍用金睛看宋家村村民时，他就注意到了，村长身上带着的死气。
  那不是来自冤魂死气的侵蚀。
  而是他本身。
  大限将至的黑气。
  人之将死，自己是能感觉到的。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好像今天的村长一样，他知道如果自己今天不来见宋绍，那么他就算下了九泉，也会不得安息。
  见宋绍并不意外。
  村长尴尬的笑了笑，“看来小绍早就看出来了。”
  “抱歉村长，若是你被死气入体，我尚且还能帮你，但大限到了，绕是我也无能为力。”
  见宋绍摇头。
  村长知道宋绍误会了自己的来意，枯皱的老脸，笑成一朵花。“看来就算小绍你现在成了神仙，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宋绍不解。
  坐在村长身旁，静静地听他说着。
  村长似有感叹。“其实人都有死的一天，这个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在我临死前，竟然会发生这么多事。”
  坐在石榴树下，老人回头看向村落零零散散的烛火。
  眼中满是不舍。
  “我打小生活在村子里，小时候我同你一样，父母死的早，但是我没有哥哥，也没有亲戚，是村子里的人东拼一口，西凑一口，方才让我活到了现在。”
  “所以，小时候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总会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你跟我真的很像。”
  村长啰啰嗦嗦，似乎想把这辈子想说的话全都告诉宋绍。
  “但你我又不相同。”
  “我对村子是打从心眼里的喜欢，但你之所以救下我们村子，完全是因为你哥哥嫂嫂，这些也都是人之常情。”
  “我本以为自己足够看的开。”
  “可当自己知道自己真的要死这天，心里还是舍不得。”
  村长说着，似乎已经有些困了。
  眼睛一直想要合上。
  但他还是强撑着，继续道：“以前啊，有山神大人保护着我们村子，其实就算我走了，心里也安心，可是现在山神大人死了......”
  说到这里。
  村长看着村子最后一盏烛火熄灭，失落道：“我走之后，还有谁能保护村子？”

  宋绍闻言，也是扭头看向村子。
  明月下。
  屋舍阴影清晰可见，入了冬，就没有生灵出来活蹦乱跳，就连精怪也都没了踪影。
  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村长是想要我留在这里，守着村子？”
  村长回头看向宋绍，随后直接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小绍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既然你能斩杀山神大人，那就说明，你一定能比山神大人更强。”
  “我死之后，如果你能留下保护村子的话。”
  “那自然最好不过。”
  听到村长恳求的声音，宋绍沉默片刻，随后摇了摇头。
  “抱歉。”
  见宋绍拒绝，村长的眼神逐渐暗淡，就连最后一丝精气神，也慢慢消散。
  “这样嘛......”
  村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宋绍伸手，扶住他的身子，让他靠在了石榴树上。
  这样，似乎他能舒服一些。
  “我知道村长你的心意，但我恐怕不能一直留在村子里。”
  坐下后，村长抓着宋绍的手腕，力气很大。
  就像是在抓住最后的希望。
  不肯松开。
  宋绍坐在他的身旁，同样背靠石榴树，开口道：“但是我可以向村长你保证，会有人来保护村子的，而且她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听到宋绍的承诺，老人疲倦的表情方才露出一抹笑容。
  “真的吗？”
  宋绍认真的点了点头。
  老人方才如释重负，送开了宋绍的手腕。
  “这样就够了，够了......”
  “小绍，我有些困了，明天如果我起晚，就麻烦小绍帮我一个忙了。”
  宋绍说道：“你说。”
  村长似乎实在乏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身体紧紧缩成一团，嘴里小声喃喃道：“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可以帮我把村子里的落叶扫一扫吗？叶子太长时间不扫，村子的路都脏了。”
  眼看老人靠着石榴树，慢慢闭上了眼睛。
  宋绍小声回了一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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