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058链锯
惨白色的金属从发际线下蔓延开来，像一层薄薄的液体覆住了少女的额头、眼珠、鼻梁。然而，她却仍在笑着，笑着，既艳丽又妖邪的笑容，像植物一样勃勃蔓枝于苍白金属色中，给人以无比诡异、剧烈之极的违和感。
与那笑容相伴，“喀拉拉”错位声响起在她体内，顿时，遍布她四肢的倒刺开始了缓慢而平稳的生长。根根白刺伸长、挺直、增厚，朝着更高、更高的天空突刺，蔑视重力与常理。远远望去，那摇曳在夜雾中的影子犹如一株拔节攒生的骨色龙舌兰，狂嚣魔性令空气都为之震颤不已。
里戈莱托的眉头越蹙越紧。
——那是她的武器态？但以龙舌兰的刚烈天性，怎么可能散发出那样的……妖气。
就在他既惊又惑时，花痕猛然全身一颤，白刺的生长停止了。
下一秒，她软绵绵地朝前扑倒，重重摔落地面，脊背上出现了七片菩提叶组成的法阵，隐微珍珠色闪烁一阵，渐归暗淡。
在她身后，阿赖耶沙罗的长发无声飘落，她的声音罕见地凝重，“我看到小痕身体里有她无法驾驭的‘惑’在生长，便先让她进入沉睡状态。如有唐突，还请原谅。”
里戈莱托长长吐出一口气，慢慢松开颜姬的手，“不，你帮大忙了。”
在众人眼皮底下，昏睡少女身上的尖刺与金属迅速消退，很快，她的外表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可是，刚才那几分钟的阴影还重重压在各人心头。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心事重重，甚至忘了麻烦还远没有结束——
“咯咯咯咯咯……”雌雄莫辨的飘忽笑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莱托的眉头倏然蹙紧，“糟糕，那家伙还在……”
风吹来的方向，忽有阵阵腐臭弥漫开来。
一道人影像被风推着一样平缓地由远方滑来。人影越靠近，腐臭味就越强烈，很快就到了令人忍不住要掩住鼻子的程度。
宝蓝袍褂和红缨顶戴折射着不安的光。
清宫太监带着险恶的微笑，悠悠抬头。
“总算，轮到奴才给宝贝儿喂食的时辰了。”
与他话音相伴，另一道人影从他背后闪身而出。乍眼看去，那是一名身材玲珑浮凸的妙龄少女，可任何人只要朝她看上第二眼，心灵都会遭到巨大的冲击。
少女周身缠裹在绷带之中。
泛黄的绷带，一圈圈，一层层，紧贴着她的肢体缠绕，从头到脚，甚至连指尖、鼻孔都没有放过。全身上下，只有左边一只眼睛曝露在空气中。幽绿色虹膜给人以腐尸般的不祥之感，睫毛更像某种丝羽一样长得令人生畏。
层层绷带下，应是“嘴巴”的部位缓缓裂开一条缝。
“绞！”婴儿般的细嗓音，与成熟的身材形成强烈对照，仿佛是“嘴巴”的血红□□不断开合，“绞！绞绞绞！绞——！”
恶臭扑鼻而来，阿赖耶沙罗情不自禁后退两步。她的退缩让清宫太监又一阵阴笑，遍布脸庞的缝线痕迹像蠕虫一样扭曲着。
浑如木乃伊的少女，人造人一样的清宫太监——谜样的组合，就这样站定在广场中，与莱托等人遥相对峙。
过了好几秒，里戈莱托终于冷静地指出：“刚才是花芷学姐先失去了战斗力，应该算我们赢。按照你们定的规则，我方胜两场就算胜，您无需再上场——”
讥笑声猛然炸响，打断了莱托的话音。
安德海幽蓝色的大小眼紧盯着轮椅中的白衣人，像听到了什么超级好笑的笑话，强忍着面部肌肉的抽搐，“大人好似弄错了些什么。奴才并不在乎胜败输赢，那些规矩奴才也记不太清。咱们的马克西米利安少爷是个假惺惺的绅士，他兴许很认同大人您的一番道理，因此已经带着花芷大小姐去就医了。可是奴才啊，奴才我——”
“绞绞绞绞绞……”一连串噪音从绷带缝隙中朝外喷射，木乃伊少女不知在为什么事而躁动不安，不断地拉扯搅动安德海的衣角。安德海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连声音也柔和了两分。
“——奴才在乎的……”
“绞！”
“……可只有……”
“绞绞绞！”
红缨蓦然掀动，畸形的笑容与尖细嗓音同时挤压空气。
“……还饿着肚子的宝贝啊！”
他话音未落，里戈莱托猛然握住颜姬的手。喀嚓——嘭！围巾飞扬风中，白衣人笔直冲向安德海，骨爪暴涨风中！
安德海咧嘴笑了。
“宝贝儿……”柔声呢喃像在哄婴儿入睡。
哗啦。
绷带缝隙间忽射出道道幽绿光辉，一圈圈，一层层，绷带悄无声息地松散开来，腥腐恶臭骤然强烈了千百倍！
骨爪已逼至安德海身前。
电光石火之间，电锯转动般的刺耳声音戛然爆开，一声惨叫紧随其后。
里戈莱托像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一路鲜血狂喷，惨烈的色彩令人不忍卒睹。
砰！白衣人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大量血液从纵贯他胸腹的伤口中汹涌流出，伤口边缘呈粗暴的锯齿状，丑陋地朝外翻开，几乎能透过伤口看到腹腔里内脏疼痛的抽搐。
“里戈！”颜姬悲鸣一声，再顾不得其他，迅速恢复人形冲上前去。只一眼她就看出来，里戈莱托已经不可能继续作战，他的伤口太深，连内脏都受到了伤害，若不尽快治疗，只怕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嗡嗡嗡嗡嗡……
电锯转动般的声音却正从后方迫近。
颜姬强忍悲伤回头，倒映在她眼帘中的，是恶魔的身姿。
蓝袍、顶戴散落一地，安德海真正的身躯曝露在了空气中。
肌肉像钢铁一样强壮、坚硬，曝露在外的肌腱与骨节却又散发着生化兵器般的扭曲感。在他身体上，犹如手术缝线一般遍布全身、纵横交错的，是链锯。
几十道、上百道链锯，或粗或细，或直或斜，将他的身体分割成不规则的一块块。此刻，这些链锯无一不处于高速的运转之中，“嗡嗡嗡”低沉轰鸣之音同时震慑着人的耳膜与灵魂。
“咯咯咯……”
链锯魔人的笑声却依然雌雄莫辨。他朝着莱托和颜姬步步进逼，徐徐举起已整条化身电锯的右臂，声音因兴奋而愈加高亢，“好了，奴才这就将大人们依次绞成肉糜，喂给最亲爱最亲爱的小宝贝。唔，从谁开始好呢？”
小眼睛扫过周围，一缕笑容立马在唇边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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