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午后雪停，却直到黄昏之时才有夕阳霞光破云而出。
李婵被宫人们裹上厚厚的衣裙，又披上重量不轻的大氅才被放出殿门。
迎着瑰丽的晚霞，李婵扶着苍青漫步往永安殿走去。
“殿下，太医虽说您已经大好，可补药仍不曾间断。如今天还冷得厉害，不如过两日再来探望陛下？”
听着苍青的话，李婵笑着摇了摇头：“这冬日里，自然只有越来越冷了。难不成真要让本宫在明光殿窝到开春再出门不成？”
身边的苍青不再言语，可李婵却觉得她面上似乎对这个提议极为赞成，不免有些失笑。
明光殿与永安殿离得极近，又是两位最尊贵之人的居所，附近的宫道早就被宫人们打扫的干干净净，地上也惟剩一些水痕可以看出这里也曾积了后雪。
李婵抬头望了望天，宫檐屋瓦上雪白的积雪与晚霞的光辉相映，反倒让人觉得刺眼。
所幸当时阿弟让自己住在不远处的明光殿，待李婵走近永安殿时连鞋袜都不曾湿，身上反倒因为几日来难得的走动微微发着热。
“殿下可觉得冷？”，苍青掖了掖长公主敞开的大氅，还想将手炉也一并塞入殿下的怀中。
李婵微微摆手：“不必，走动了会儿子身上反而觉得暖和。”
可苍青却仍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那殿下切莫吹着风了，咱们快些入殿吧！”
或许是回京以来李婵几次三番病了，加上太医丞总说自己身子亏空，就连身边的人也默认为自己身子娇弱了。
没必要要苍青一直悬着心，李婵也顺从其意加快了步伐。
说起来怎么回京之后自己反到病了好几回了，在豫章的那好些年李婵反倒是不曾生过几场病。就连段姨也常常夸耀自己继承了阿爹的好体魄，从未因为生病让两人的生活雪上加霜过。
“长公主殿下安好。”
李婵闻声抬头，竟然是一身官服的王鸿。
身边的苍青略略躬身，李婵也还礼道：“王大人好。”
“殿下是来觐见陛下吗？”
李婵笑着点了点头，只道：“今日雪天路难行，王大人出宫路上还需当心。”
“谢殿□□恤。”，王鸿自然也是一派恭敬有礼的样子，他微微抬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婵自然也不能当做自己眼瞎，依旧好声好气地说着：“王大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不知殿下对兵事可有什么见解？”
哦？这是在问自己对送进宫来的礼物是否满意。
不过也是，静安宫送了这么多次礼，李婵除了每次给婕妤回礼旁的一个字都不曾多说，难免让人着急。
而看着王鸿脸上那似有若无的窘迫和半真半假的情谊，李婵也适时挂出几分感激与倾慕：“说起此事，还要多谢婕妤娘娘的赠书。那些书都极好，只是本宫看下来却仍有许多不解之处。”
王鸿微微躬身：“是臣思虑不周，若殿下”
李婵眼睛虚看着王鸿，不想被他那做戏的派头影响了心绪。
下一刻便被其身后刚从永安殿出来的身影吸引。
是谢温李婵一眼便人了出来。
李婵就眼见着那人从永安殿缓步踏出，微微抬头便也看到了站在一起的自己与王鸿。
没由来的，李婵心中一颤。那道身影似乎也顿了顿，但还是正朝着他们两人走来。
毕竟她与王鸿恰好站在永安殿的宫道之外，无论进出都是要经过他们的。
“长公主殿下？”
恰好此时王鸿似乎也注意到走神的李婵，有些疑惑的唤了一声。
“既然王大人要出宫，本宫也要进殿向陛下请安了。”
明明并未发生什么事情，就连二人的对话也是再寻常不过的内容，李婵却总觉得有几分心虚。匆匆结束与王鸿的闲聊，李婵莫名只想马上让王鸿从自己身边消失。
而王鸿此时在长公主面前自然是不能再知情识趣的人了，闻言也不纠缠当即便向李婵行礼告辞。
李婵微微颔额回礼道：“风雪难行，大人路上还需当心。”
“谢殿下关心。”
李婵并未转身相送，反倒是有些僵硬地停在原地。
果然王鸿还未走远，谢温便已经走到李婵眼前。
“拜见长公主殿下。”
看着停在自己身前行礼的谢温，李婵偷偷地暗自舒口气。
除去上次那隔着青帐不伦不类的宫宴，这还是她与谢温在瘐家别院相逢后的第一次碰面。
李婵心中突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她紧紧盯着谢温低垂的头，心中忍不住地去猜测他下一瞬会与自己说什么呢？
会不会谈起那日他们在瘐家碰面的那次？
又或许他也会如同王鸿那般提起昨日李婵刚收到的花茶？那样的话，自然也不能同王鸿一般敷衍了事，她又该如何感谢？
或者，谢温会不会问起前些日子的那场宫宴？会不会问自己为什么要选给事中？
李婵心中波涛汹涌，而尚未走远的王鸿自然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只是他步伐未停，就连神情也未有丝毫改变，仿佛身后之事半点不会让他挂心。
李婵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咽嗓，顿了顿才开口说：“尚书郎不必多礼”
没想到却见谢温双眉微皱，李婵心中一跳来不及细想就听到谢温缓声说道：“今日天寒风大，殿下还是不要在此久留，以免受凉。”
李婵一愣，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她有重重猜测，却没想到谢温只说了这般不痛不痒的话。
这又算什么李婵垂下双眸，掩去心中的失落。
而身旁跟着地苍青却是满心的感激与赞同，连忙也开口劝说道：“殿下，我们还是快些进殿去吧！”
李婵垂着头，也并未再开口答话。
只是顺着苍青的意思，转身朝永安殿走去，连抬头看尚书郎大人一眼都不曾。
一步、两步、三步
李婵低着脑袋一个劲地往前走，可还未走出十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她猛地转身，鬓间的金簪流苏在眼前划出一条瑰丽的光芒。她果然看见谢温仍停在原地看着自己，脸上还没来得及收敛的表情被李婵揽入眼中。
见李婵突然回身，谢温也有些猝不及防。可李婵回身之后却仍旧站在原处看着自己，谢温轻轻叹了口气，抬腿向长公主走去。
“长公主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李婵下巴微昂，抬眼看向谢温，心中的失落早已一扫而空。
“本宫倒是想问尚书郎是否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说？刚刚又为何一副欲言又止地表情看着本宫？”
李婵话音落地，却久久没有等到谢温的回答。
两人相对而望，苍青站在两人身旁，却只觉得不敢开口插话。
北风凛冽，吹动了两人的衣摆发梢。
到底还是谢温先开了口。
他似乎轻叹了一声，可李婵却没有听清，等谢温抬起头时，李婵只见到他脸上略带这几分笑意。
“殿下。”
李婵扬了扬眉，看着谢温示意他接着说。
“臣姓谢名温，今日雪厚难行，臣还要赶着天黑前出宫，怕是等不到殿下关怀了。”
没头没尾，莫名其妙！这位谢大人是在说些什么话啊！
苍青偷偷抬眼想看看这谢大人是否惹恼了殿下，果不其然殿下脸上早已没了对王大人说话时的笑意。
心中暗道不好，原本想这谢大人深得陛下宠幸，送来明光殿的礼物也讨巧，或许也能讨得殿下的欢心。
怎么却偏偏是个不会说话的！
殿下终于开了口，苍青听着也没有刚刚与王大人说话的语气温柔，只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声。
“既然如此”，李婵紧紧盯着谢温，一字一顿地说道：“谢大人，雪地湿滑，大人回府路上千万让身边伺候的人当心。”
谢温洒朗一笑，躬身行礼：“多谢殿下关怀，冬日风大殿下还是不要在殿外久留，臣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李婵反应，便径直转身离去。
李婵看着谢温头也不回地离去，自然也不再停留，转身带着苍青朝永安殿走去。
原本守在殿外的宫人瞧着长公主走近，早已殷勤地上前相迎。
苍青略略躬身，扶着殿下一步一步走上殿前的石阶。
可下一瞬，苍青却突然瞥见殿下涨红的双颊与耳尖，与刚刚同谢大人说话时判若两人，连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欢喜与愉悦。
苍青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口唇，到底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仍旧安静地扶在殿下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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