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个公司了不得
宁河开锁进门时，简望舒正在和人视频。
他工作室的门大敞着，宁河路过门口随意一扫就能看到他上半身人模狗样地穿着西装，下半身就是潦草的大裤衩子和人字拖。
风格极其分裂，但是视频那边的人绝对不可能知道。
宁河觉得纳罕，不管碰见多少次，他都觉得简望舒作为一个家里蹲宅男，居然还拥有对社交仪表的尊重，简直是不可思议。
简望舒发现他回来了，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朝他挤眉弄眼，戴着金丝眼镜好似斯文败类的脸被这番举动弄得狼狈又好笑。
他没说话，但宁河懂他意思：赶紧做饭，一会儿找你算账。
宁河视若不见，提着菜去了厨房。
简望舒在对面网友的疑惑中回过头，又是文质彬彬的模样，温文笑道：“刚刚那是我室友，我跟他打招呼……什么？不是不是，我俩都是大直男，不搞基……喜欢什么样的？哈哈哈哈哈当然是喜欢像你这样又美又甜的小可爱呀！”
最后一句真的油到不行，宁河在厨房切菜都被油得打了个哆嗦。
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熟练地处理完手里的土豆，倒进锅里和牛肉一起焖，买回来的鱼刮去鳞片清理内脏，姜蒜去腥开火清蒸。
宁河说自己做出来的菜不是一般口味，可不是自夸。他从小做饭做到大，当大厨不行，但家常菜那是信手拈来，当初能成为简望舒的室友，这手厨艺可谓功不可没。
两个人并不需要太多菜，宁河想了想，决定麻婆豆腐明天再做，五道菜吃不完，一会儿炒个青菜，再熬个莲藕排骨汤就足够了。
他手脚利落，很快端菜上桌。那头简望舒被挂了视频，正垂头丧气地脱下西装，露出里头的短袖t恤，嘴里还嘟嘟囔囔的：“真是，什么叫普信男，不懂欣赏，我很普通吗？塞人群里也是最耀眼的明珠好不好！”
宁河忍不住道：“你下次少说点你的撩妹语录，说不定就能脱单了。”
简望舒不服气，眼睛一瞪：“不说撩妹语录怎么撩？万一她意识不到我在撩她，跟我聊着聊着终成兄弟了怎么办？”
宁河很想说终成兄弟也比拉黑你好，起码还能有个说早安晚安吃了吗的机会，但再这么自信澎湃下去，脱单可是遥遥无期。
简望舒毫无自觉，一把摘了自己拿来凹造型的眼镜，给情路坎坷的自己打气：“没事儿，总会遇到懂我的妹子，不难遇到就不叫真命天女了。”
于是宁河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只附和道：“是是是，祝你早日遇到。”
简望舒的心里得到了平衡，跑到餐桌前坐下，望着满桌的菜，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啊，真香～妈妈的味道！”
宁河面上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简望舒这样的性格感染力极强，他最开始并不适应，会感到不好意思不知所措，但渐渐的，居然在这样的相处中放松下来，甚至能和简望舒插科打诨。
但也仅仅如此了，出了门，他还是那个在人群中胆战心惊的宁河。
简望舒很给面子，面对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最大的礼貌就是吃光它们。酒足饭饱之后他才想起来，今天宁河因为一把伞和他斤斤计较的事，腾地坐直身体想要借题发挥，但对着一桌光盘实在底气不足。
他咳了两声，煞有介事道：“今天就算了，以后少跟我扯钱不钱的事，爷不差钱。”
宁河没接这茬，边收拾碗筷边说：“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就把这几个月欠你的房租还上。”顿了顿，意识到什么，他又补充一句，“可能一时还不完，那就先还一部分，下下个月……”
“你咋分这么清呢！”简望舒眼睛一瞪，理直气壮地吼道，“我可以收租的房子多着呢，不缺你这一份，你不是还要在云市找人吗？没钱怎么找？”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他摸摸鼻子，劝道：“你反正也得在这一直住下去，做的饭也好吃……也不能让你白做饭不是？要不，就当我雇你，租金就免了？”
宁河的手指蜷了蜷，不自然地笑笑：“哪有这种道理，一是一，二是二，租金肯定要给的。”
他感念简望舒的体谅，但简望舒肯收留他，愿意给他减免租金，这是简望舒的事；他自愿做家务，想全额偿还租金，这是他的事。
受人恩惠，总得知恩图报。
简望舒知道他的性子，见话说得严肃，也不再辩驳，挠了挠后脑勺，折中道：“反正不着急，你的工资还是先存着吧，等你什么时候搬出去了，什么时候再给我，成不？”
宁河无奈，心想：全天下哪有这样损己利人的房东，还劝着房客迟点给租金的。
“哎对了对了。”
简望舒一拍脑袋，摸出手机给他发了个文档：“你不是要去工作了？我给你找了个职场要点的文集，你看看呗，免得到时候不熟悉职场潜规则，被人给坑了。”
这话说得，好像他自己曾经在职场里摸爬滚打过一样。
宁河清楚得很，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包租公，光收租都吃喝不愁，更别提还有自由职业，时不时接些配音单，有梦想有钱，和打工人的职场八竿子打不着边。
但他不想辜负对方的好意，还是点开了那个文档，入眼就是四四方方的导入语。
“老板呼，应勿缓；老板命，行勿懒；老板教，须敬听；老板责，须顺承……”
……什么玩意儿？
这熟悉的配方，这变异的味道。
宁河眼疾手快按了叉，默默抬头看向简望舒：“你从哪里下的？”
“网上啊，我还挑了一个下载量最多的。”
“……你看过吗？”
简望舒纳闷了：“没看啊，我又不上班，看了也没用啊……怎么了？这篇不行？那我下另一个……”
宁河连忙阻止：“不用了，挺好的，我慢慢看。”
简望舒放下心：“我就说嘛，那么多人下载呢，内容一定非常精辟。”
宁河心想，是挺精辟的，只不过看了开头，就不想知道结尾罢了。
这一晚，宁河没睡好。他惦记着第二天上班的事，翻来覆去的，好不容易睡着了，意识也像是清醒着，闹钟一响就直挺挺坐了起来。
七点钟，这个时间简望舒还在隔壁屋睡得正香。宁河轻手轻脚起来，穿衣刷牙，到厨房做早餐，顺便把午饭也一并做好。
其实不做也没关系，简望舒自己会点外卖，只是宁河心里这关过不去，他能为朋友做的事本来就不多，既然力所能及就没有不做的道理。
宁河放轻了动作，一番忙碌并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噪音，离开前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八点十分。公司距离不算远，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通勤，绰绰有余。
他是第一次见识到上班高峰期的人流量，每个地铁门都排着几个十几个上班族，地铁一来下的少上的多，人们蜂拥而入，宽敞的车厢很快拥挤得像罐头。
宁河抓着吊环，耳朵里照常塞着耳机，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睛，看似从容淡定，实际上他对这种人多的场合非常紧张，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在脑海里构想和公司同事们初次见面要怎么打招呼。
这一想就想了一路，进电梯的时候宁河甚至还在做心理建设，暗暗给自己打气。
然后他发现公司门没开。
宁河有点懵，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差两分九点整，难道是他来得太早了？但是看看周围其他公司，已经三三两两来人了啊。
大概是他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略显突兀，有几个路过的甚至还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宁河招架不住，默默站去了角落，拿着手机刷起了资讯，一副我有事干我很忙的样子。
终于，熬过了漫长的半个小时，离九点半差三分的时候，来了个年轻的女孩子。开锁、拉电、打卡一条龙，看也没看门口边上的宁河，拎着包哼着歌提着早餐去自己工位上了。
宁河酝酿好久的一句“早上好”默默地咽了回去，他觉得有些尴尬，偏头朝里张望了一下，女孩子若有所觉地看过来，他赶紧又收回视线，低头盯着手机。
女孩子奇怪地嘀咕了一声，没当回事，开始享用起自己的早餐。
很快，陆续又来了几个人，宁河在其中见到了还算熟悉的前台，急忙瞅准机会过去打招呼：“您好。”
前台显然记得他，一照面就笑意盈盈：“哎呀，你来啦，今天来办入职？”
宁河点头，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电梯一开，从里面风风火火冲出来一个头发蓬乱的男孩子，踩着最后几秒挤开他们打了卡，这才长舒一口气：“好险好险，差点迟到。”
“郭新彦，你又踩点！”
对上这人，温和可亲的前台立时换了一副嘴脸，气势汹汹地捶他：“警告你多少次了，再这样下次扣钱！”
郭新彦配合地嗷嗷直叫，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这不是还有几秒才到点吗！”
前台没好气：“差几秒也扣！”
郭新彦还是没当回事，嘻嘻哈哈地换了话题，像是刚注意到宁河似的，凑上来一通瞅，还吹了声口哨：“哟～新人？挺帅啊，公司妹子们有眼福了。”
前台作势要揍他，他赶紧哈哈一笑溜了。
这一出就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宁河完全没反应过来，僵着表情立在原地，也不知道该不该做些回应。
还好前台一转头，面上又是平易近人的微笑，引导他到旁边的会客区填入职资料，轻声细语地给他做介绍：“我们公司刚成立没多久，可能有些方面不是很完善，但是整个团队特别年轻，老板也是同龄人，相信你很快就可以适应的。”
说着，见他资料填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准备带着他认识一遍公司同事。
宁河脑子里的弦一下子就绷紧了：“我……需要自我介绍吗？”
前台好笑地看着他如临大敌的神色，走在前方带路：“不用，就是简单认识下，你跟我来就好了。”
来面试时宁河眼神没有瞟向办公区，现在跟着前台走了一遍，才发觉工位其实不算多，满打满算大概十来个。而员工人数更少，他在心里数了数人头，算上自己，现场一共也就五个人。
面容甜美的前台叫关桃，负责人事和财务事宜；最早来的女孩子是设计，叫谭韬韬，同时也负责做公司宣传；郭新彦是剪辑，性子很跳脱，脸皮也厚，仿佛有什么社交牛批症；还有一个高高壮壮的大男人，看起来力气就很大，名如其人叫熊齐，负责拍摄兼做剪辑。
挺好。宁河心想，加上做文案的自己，就是一个不太靠谱的短视频制作小团队。
哦还差一个主播，就是不知道老板愿不愿意出镜。
关桃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很负责地给予他对新人的关爱：“不用太紧张，大家都很好相处的，第一天先熟悉熟悉公司吧。”
她俏皮地眨眨眼：“公司氛围还是很自由的。”
宁河忍不住问：“有多自由？”
“唔……”关桃想了想，回答得斩钉截铁，“非常自由！”
“非常”这两个字是重音，敲进耳朵里，让宁河恍惚间神游了几秒。
……这样的公司，真的会发工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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