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不管卑贱与否，万事万物都有它们存在的道理，但也有它们所值的价格。
稀稀疏疏的人流中，聂云不急不徐地沿街走着，这里大概是基地里某个地方的集市，两边的店面挤得道路有些狭窄，不过还好没有太多人光顾，人们之间总还保持着适当、礼貌的距离。
除了那些事先就怀有目的、急需购买的东西，许多人在逛街时，都是凭着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这种感觉通常会在寻找的时候比较薄弱，但当在你的眼神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扫视到某物时，你会突然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聂云拿起一块怀表，仔细地察看着，铺后，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露出了满脸笑容，脸上的肥肉挨得更近了，他呵呵地笑道：“呵呵，小姐，这个只要三百优奈，嗯……你想买吗？这可是上等货，至少是四百年前的好东西，保存良好，这可是我花了好大力气搞来的，嗯……你知道吧，就是……”他顿了顿，看聂云依旧不吱声，继续说道，“唉，也不贵，就是赚点运费，小姐你就买下吧。”
聂云不紧不慢地察看了怀表的每一处，怀表的外观保存得还算完整，链条都还是原装，没有断裂的痕迹，只是指针不再走动了，表盘上和盖子周围有不少细细小小的刮痕，她翻过背面，看见怀表的底盖上，有一处较长、较粗的磨痕，应该是以前的主人姓名等信息的雕刻处，不知道是在经过哪次转手的时候，被人磨掉了。
看聂云查看得这么仔细，胖老头想了想，说道：“额……如果小姐你要买，可以帮你修好的，嗯，大概五十个优奈就够了，我认识会修的人。我可以帮你谈得更优惠点。”
“不用了。”聂云轻声回道，摇了摇头。
胖老头的脸色一变，以为手中的大鱼就要跑了，刚想说还可以便宜点，却见聂云从衣袋里掏出一个腕带，点了两下，他的腕带就得到了三百优奈的收款信息。
“谢了，老板。”聂云把怀表随意地放在衣袋中，摇了摇手，离开了。
“……”胖老头看着聂云逐渐走远的背影，“嘿嘿”地笑了笑，心情愉悦地一边转过肥胖的身子，一边对着房子里的女人说：“老婆，你看见了吗，今天我们搞了个大的，嘿嘿，要我说，那个女人啊，回去之后准后悔……”
这已经是樊静九进入看守所的第二天了，1140的房内，还是保持着这样的情形，她和宋子忠两人依然保持着沉默气氛，默契地守着各自的“领地”，樊静九仍旧待在上下铺所在的那个区域，而宋子忠则自动地保持在靠在另一面墙的那一边。
她决定不再去想前一天晚上宋子忠的激动发言，毕竟这可能只是一个人在强烈的情绪波动下，作出的应激反应。毫无疑问，宋子忠对她怀有强烈的敌意，在这样莫名其妙的仇恨的怒火下，有莫名其妙的谎言出现也就不算什么奇怪的了。
奇怪的是，一直等到接近傍晚，他们依旧没有等到来通知转移他们去北区政府的人，难道是那个陈队长在玩什么心理战术，想和她拖着来耍花招？似乎有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
一个白色的机器人移动到透明门外，它自动扫了一下门下方的一个透明条码，刻着条码的板子就掀了起来，像是很久以前，人们在大门上设置的塞信封的出入口。机器人依次将两份餐盘推了进去，就离开了。
“它都不收餐具吗？”樊静九看着门后几乎放了一堆的盘子和软管，想着。
看着六个放在盘中，仍旧装满蔬菜营养液的透明软管，她转而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缩在洗漱间和墙壁间的角落的宋子忠，想到这个人，从今天上午开始，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她刚要转开视线，却见宋子忠的肩膀好像在微微颤抖着，双手好似紧紧地抱着腹部。
“是太冷了吗？”樊静九想到，双腿不知觉地走了上去。“喂，”她把手搭在宋子忠肩头上，“你没事吧？”
“唔……”宋子忠发出一声像是在忍受痛苦的低吟声，身体好像蜷缩得更紧了。
“喂！”樊静九有些着急了起来，“你没事吧？”
顾不上许多，她使劲掰开宋子忠的身体，只有放上去才会感受到的生硬的骨头，咯着她的手心。
“喂！宋子忠！”樊静九大声叫道，宋子忠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和紧闭的双眼的上方，额头上浸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让她不免更加着急起来。
“宋子忠，宋子忠！”樊静九抓着他的两个肩头，摇晃道，“喂，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宋子忠似乎被她的摇晃唤回了一些意识来，迷迷糊糊地回答道：“肚子……肚子……肚子好痛……”
“肚子？你的肚子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宋子忠的双眼依旧紧闭着，眉头皱得更紧了，“里面……好痛，好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樊静九有点不知所措起来，突然，她想起自己和师父学过一些医术，立马摸向宋子忠冰得骇人的手腕，可惜的是，宋子忠的手抱得太紧，她根本摸不到他的手腕和肚子。
“可恶……”樊静九倏地站起身来，极快地跑到门边，看到外面一个巡逻的人也没有，她又转过身来，极速地在房间里找起来，想找到房间与外界的通话口，可惜，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又站到中间，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广播设备，仔细观察了一遍，还是没有看见。
失望之下，她又折回宋子忠身边，他已经痛得嘴唇发白，整个人好像处于虚脱状态。
樊静九凑到他的耳边，说：“宋子忠，你等等，我马上给你叫人来。”
说完，正要离开，她听见宋子忠声音低微地说：“别……别……”
这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经历，前两天就有一个人这么向她请求，然后不知所踪的。
樊静九正打算不予理睬，继续去想办法叫人时，宋子忠拉住她的衣袖，奋力地睁开道：“别去，别去……”
樊静九的怒火一下子冲上了脑门，这些人怎么一个二个都这样，生病了难受了都不当回事，全部都硬扛着，当自己是超人吗？
她忍住不发作，想要挣开宋子忠的拉扯，却感到，他拉得实在太紧，不知道是怎么凑出这点力气的。
“你到底要怎样？”她生气地吼道。
宋子忠恳求地看着她，语气前所未有的哀求道：“求……求你了，道姑……求你了。”
樊静九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蹲了下来，但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她想了解清楚。
宋子忠似乎是看懂了她的眼神，嗫嚅着说：“我的肚子里……有东西……，不能……让他们发现。”
东西？什么东西？樊静九愣住了。
忽然，宋子忠猛地抓住了樊静九的手，使劲地说道：“道姑，道姑，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求你，求你……”
一开始，樊静九有些被宋子忠的反应吓到，但很快，她便冷静下来，看见宋子忠因激动而显得更加起伏的胸口，她安慰道：“你慢慢说，我听着。”
宋子忠的眼睛一下子变得红了，他的嘴唇颤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来，“药……药，我的肚子里……有药。”
“什么？”樊静九震惊道。
宋子忠的脸部抽动着，脸颊两边的肌肉不断地抖动起来，一些液体也不受控制地从口中流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道姑，对不起……我妹妹……”
“你妹妹怎么了？”眼见宋子忠的声音越来越小，樊静九小心翼翼地趴在他的上方，把耳朵凑近他的嘴唇。
“我妹妹，在海下，她……生病了，没有药，我上来，是给她找药。道姑，对不起，”宋子忠牢牢抓住樊静九的手，“我不是，我不是……”他眼中的泪水滑落了下来，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愧疚，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樊静九紧了紧他的手，说：“你别担心，我知道，你妹妹现在在哪里？”
“在海下，桑伦街304栋楼，她叫宋璐，她快死了，可是海下的医院没有药，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宋子忠说着，腹中的疼痛更加明显了起来，他惨叫了一声，抓着樊静九的手，力度大得好像是要把对方的手捏断了。
樊静九柔声安慰着，渐渐地，他感觉疼痛又开始有些缓和了下来，他的神态恍惚，眼睛毫无聚焦地盯着天花板，喃喃道：“我不该吃那管东西的，可是我太饿了，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钱，全部都拿去买药了，比预想的还要贵，我没钱了，只好走，希望能走到北区去，能到通道……可是，联防队突然来巡逻了，他们要查我的身份，我该怎么办呢？我只有跑……”
樊静九的心情沉重起来，看着宋子忠气若游丝的样子，她终于明白了，这是药物泄露后的严重的排异反应，看来，这人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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