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豆花儿的李奶奶④
这场雨连续淅淅沥沥下了几天，李奶奶的豆腐坊里客人也不多，只有寥寥几个。
小王母亲的葬礼大家也没办，直接把她火化了，骨灰罐子就放在家里的客厅里，这下子，是真的没有人靠近他们家里了。
瑞生吃了药，身子好了，也没有再发起烧来。
父亲还是很生气，不愿意搭理瑞生，一直沉默寡言着，李奶奶有心缓和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瑞生在得知小王去世后，并且葬礼已经举行完毕时，还是有些伤心的，毕竟这是他在这个巷子里唯一交心的朋友。
“我想去看看他，这些天我一直歇在床上，还没好好送他一程。”
李奶奶犹记得小王母亲说的那些话，心里是有些排斥他去见小王的。
父亲却难得赞同了一会瑞生的话：“可以，毕竟小王是因为你的原因才去世的，你待会买点小王爱吃的零嘴儿，客厅电视柜地下的盒子里面有零钱，你拿了去买，别买其它不该买的东西。”
这话李奶奶可不爱听，她有些不太高兴地说：“什么叫因为瑞生的原因才去世的，大家都说小王是被她那个妈给逼死的！她什么德行街坊邻居都知道了，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去医馆买药，她还诅咒瑞生有报应，让我们好自为之，我念他刚没了儿子，不跟她计较，现在凭什么还受她的气？”
说着，李奶奶把瑞生给扯了回来，“不用去！去那里干什么？那个晦气地方！”
丈夫懒得与李奶奶争吵，三两个吃了饭就去院子里刨木头，瑞生的兄姐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低着头吃饭。
吃过了午饭，李奶奶带着大女儿去了豆腐坊，瑞生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他虽然贪玩，但也没想过害死朋友的性命，他不懂母亲为何会变得像小王母亲一样，开始掌控他。
瑞生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还是起身到客厅的电视柜底下的盒子里拿了钱。
出门的时候父亲正在院子里拼椅子，瑞生有点害怕父亲，有些小心翼翼地过去问他：“爸，小王的墓地在哪里？”
父亲嘴里叼着根烟，一边拼着椅子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就在巷子后面那条小溪边。”
跟父亲说了一声后，瑞生就出了门，拐了几个弯，特意避开了母亲的豆腐坊，瑞生才来到了一家小卖部门口。
小卖部并不大，但是桌子上摆着五颜六色包装纸的零嘴儿，他不知道小王喜欢吃什么，就买了自己喜欢吃的牛奶糖和水果糖还有威化饼干过去。
小溪这边没有人过来，安安静静地，小溪边立着一块墓碑，瑞生过去看，发现上面的名字正是小王的。
瑞生把买来的零嘴儿都放在了墓碑面前，却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雨后的空气很是清新，瑞生就坐在小王的墓碑旁边晃着脚。
“对不起啊，如果早知道会害死你，我就不逃课跟你喝酒了。”
风轻轻吹过，似乎在回答他，也像是小王接受了他的道歉。
其实小王这样的日子，死了倒也是个解脱。
“我觉得我妈妈最近变了，变得给你妈妈一样了，我不喜欢这样子的她。”
“我也总算可以理解一点你的心情了，被妈妈给管控的心情，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子。”
“希望你在下面可以过得开心，这些都是我爱吃的，所以买来给你吃，希望你可以喜欢。”
“今天就先聊这些吧，改天我再过来看你。”
回到家里的瑞生，突然莫名其妙地又感冒了，上次剩的药还有一些，瑞生也顾不得苦，就把它一口气给喝完了。
葬礼结束后，巷子里又恢复了热闹，瑞生突然失了玩闹的兴趣，只是趴在自家二楼的窗台上，看着巷子里的小孩儿拿着风车跑来跑去。
小孩儿哒哒哒的脚步声响亮又清脆，瑞生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些怀念。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在地里干活的农民也都收了工具回家了。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在地上越来越长，瑞生数着他们的影子，目光所及之处，似乎看见了小王在夕阳下对他笑。
一眨眼的时间，小王的身影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母亲和大姐的身影。
“瑞生，下来吃豆花儿。”
“唉，来啦。”
李奶奶每次回家，都会给瑞生带一碗豆花儿，瑞生也很爱吃豆花儿，尤其是甜豆花儿。
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告诉瑞生：“你身体歇好了，明日便去上学，别把功课落下，明年就要念高中了，争取考个好大学。”
“着什么急！瑞生要是想玩，就让他玩！不就是念个高中上个大学吗？瑞生这么聪明，这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李奶奶打断了丈夫的说教，说道。
若是平时，父亲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今日，他却跟妻子争执起来了：“还记着瑞生三岁会读三字经，五岁能背木兰诗，八岁能读出师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儿子的成绩都下滑到哪里去了？你一味地纵容着他，不让他去上学，他能学到什么？”
“那就让瑞生去技校学点技术！咱们家瑞生这么聪明，肯定能学会！”李奶奶不甘示弱，跟丈夫理论着。
瑞生听得有些烦躁，扒了一口饭，说道：“爸，妈，别吵了，我明天就去上学。”
听了这话，李奶奶却满是心疼，只觉得丈夫逼得太过了，她摸了摸瑞生的脸，说：“我们家瑞生身子刚好，怎么就这么辛苦要上学去了，不如在家再待几天？”
瑞生摇摇头，放下了碗。
父亲跟李奶奶吵完架，心情有些郁闷，吃完饭就到院子里抽烟，一根一根的抽，满地的烟头就像他的烦恼一样多，但是他的烦恼却不能像这些烟头一样烧完。
瑞生回了房里，再次趴在窗台上，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小王家里，以前的时候，小王会在院子里跟他招手，但是现在，那里已经不会再亮起灯了。
他下意识地挥了挥手，反应过来以后，又尴尬地缩回了手。
但是在那个不会再亮起灯的房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在窗户里面，朝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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