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东丙演武
中午回营修整一番后, 下午未初（13:00）时分，大校场里，东丙演武大比正式开始。
领兵作战考核复杂，是以演武先比简单一点的个人技勇, 这次以弓矢一项作为开端。
此时大校场北边, 团城的南城墙下, 东西两头的各一座五开间大屋里，一间待了江兴德和过来看热闹的其他营盘将领及他们各自几个亲信、部分亲卫, 另一间待了江宗、张余、黄锋三个负责演武具体事宜的中郎将，外加不少帮着打下手、负责落实他们发出的各项命令的校尉、都尉、辅兵里的主簿、大使等。
场中, 东、西两面, 东丙兵丁按营铺开, 每营成一方阵, 方阵前几排席地而坐，中间半蹲, 后几排人立，阵边各有一个都尉、大使或副使之流提督秩序。
南面, 一字排开五十个草编的厚实箭靶, 每个靶子间隔三丈。
校场最中间空出, 有令官在西北角高声点号，报名了“矢”一项的人按之前分到的编号，五十人一组, 上前领一石弓一张、箭矢十支、箭囊一个, 站去划出的离箭靶八十步远的横线后, 待令下即可开始射箭, 矢尽后退场, 若矢没尽, 满一刻钟后也必须退场。
箭靶上用不同颜色涂出了内外三环，一组全部射完后，箭靶两边的各二十五组辅兵上去数各自所负责箭靶上每环射中的箭矢数目并记录在册，退下后再按外圈一箭得一分、中圈一箭两分、内圈一箭三分算出各人所得分数。
等又一轮计数完，靶上以及散落四周的箭矢被专人收集送回后，令官高喊道：“矢，百五十一至两百号，出列！”
江宣今天没跟在江兴德或江宗后面，跑去跟精二营待在了一起，他编号正是一百六十二，闻声立刻出列，小跑过去领了弓、矢，挂好了箭囊。
迅速站去八十步的横线外后，江宣拉弓开弦试了试手感，又上下掂量箭矢重量，再检查每支箭的尾羽长宽、稀疏，回收的箭矢难免有些磕碰，有些尾羽歪折的得尽量捋直。
等一组五十人全部在线后站好，令官一敲铜锣，“哐”一声，示意众人预备。
江宣深呼吸，开弓搭箭。
一息后“哐”声再响，示意比赛开始。
江宣摒除杂念，眼睛只盯着自己的箭靶，等心、眼、脑、手成一线后，放。
“咻！”
正中靶心。
再从腰间箭囊里抽出第二支箭，拉弓瞄准，四点一线，放！
“咻！”
还是靶心。
一连十支箭射完，箭箭正中靶心。
“好！”
最后一根箭矢离手，江宣耳边才恍然响起场边的叫好起哄声，这才发现刚才起哄声居然也被他摒出了脑海，这体验他还是第一次。
练刀枪时吴用说过习武上“心无杂念”的意境，江宣两辈子人生经历复杂，一颗心早就填满了纷繁、躁动，那意境他能理解，但要做到完全放空脑子，心里、眼里唯有手中刀兵太难，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心无杂念”的边，就还……挺奇妙的。
弓箭上手快，东丙里老兵基本都能玩玩，最后报名了“矢”一项的足有一千出头，等一千多人上场射完一轮，按得分从高到低取前一半人继续比试，后一半直接黜落。
场下第一组比完后，江宗几个中郎将那边就开始统计分数，满分抄一张纸上，二十九分抄一张纸上，以此类推。
等一轮射完，最后几十人的分数送过去、填上后，直接从满分开始往下数人，数完再从二十九分往下数，等到数满一半人就停，若是最后恰好有同分的，就多加点人，同分的都算上。
是以，第一轮射完不过半刻钟，晋级人员名单已经送了过来，令官一抖名单，开始阵前夸兵。
“十发十中靶心者~~~二号！”
早有准备的二号应声出列跑到场中，四面扬拳示意。
校场东、西两边兵丁群里立刻响起小声喝好的嗡鸣声。
“十一号！三……”
令官嘴里不停，一个个编号念出，一个个人员上场。
“百六十二！百……”
江宣也应声出列，兴冲冲跟着场上人一起夸兵，这是他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吃了不少苦头才得来的胜利果实，自然该夸耀，没必要不好意思。
十发十中靶心者名单念完，场上顿时哄声大作，鼓掌、叫好、高喊场中熟人姓名的声音不绝于耳。
任由场上喧闹了半刻多钟，令官再次敲锣，“哐哐哐哐！”
锣声，加上各自方阵旁边的上官提督，哄闹声慢慢止住。
令官那边换了个人，继续报号，“二十九分者……”
这一分数的人集齐后，再次夸兵。
几次夸兵后，待所有过关者全部齐集一边，还是五十人一组，弓一石，矢十支，但这次要站去离靶百步的横线后。
第二轮江宣依旧十发十中靶心。
二轮过后，再取前半，阵前夸兵。
这两轮有“与民同乐”、大家一起狂欢的意思，被叫上场夸的兵人数不少，绝大部分兵丁都能在里面找到自己平日里熟识的人，场上气氛一时热闹非凡。
第一轮比试花了近两个时辰，再等第二轮夸兵完，太阳已经西垂，天色昏黄，东丙鸣金收兵，所有兵丁以营为单位，按次序出校场，在各自上官带领下，一路兴致高昂地慢跑回了虎贲卫大营。
营里有小部分辅兵等轮值留守，水房的热水、伙房的饭菜之类早就备好，众人错开吃饭、洗澡、洗衣、打开水、上茅房等，赶在日落营禁前全部整顿好回屋安置了。
不管这一晚有多少人兴奋难眠，翌日早上辰时（8:00），大校场里，东丙演武准时再启。
昨天“众乐”完，今天“矢”这一项的第三轮比试难度开始直线上升，直接弓一石半，离靶百五十步，并且，以勇武或弓矢著称的十五个东丙将领也开始下场，如江宗手下的夏山、江兴德手下的沈亮、张余儿子张东、黄锋族侄黄滔等。
开一石半的弓需要的臂力大增，离靶距离更是直接从一百步变成了一百五十步，光是如常开弓、将箭射到一百五十步外就能拦住不少人，何况还要力道、准头都足够命中箭靶。
等第三轮结束，江宣仍然十发十中靶心，夏山等十五人除了其中两人失手了一箭，别的也十发十中，此外，上一轮留下的近三百人里，也有两人全中靶心。
这次不再取一半，只取中靶心五次以上者，最后直接刷下了一大半人，只一百二十五人进第四轮。
第四轮也是最后一轮，离靶两百步，弓两石，矢三十，每人双靶，限时两刻钟，矢尽或时尽后，直接按所有人得分排名次，谁分高谁第一，如有并列，就加赛。
有金手指这个大bug，江宣练一年抵得上别人五六年，现在他一身肌肉看着块头虽没那么“健美”，但其实极有爆发力和持久力，两石弓他差不多已经能拿来当日常弓箭使用，只是觉得这个进步速度快了点，对外藏了点拙，上个月才正式开始用一石半的弓。
现在上手两石，在不准备用金手指作弊的情况下，要江宣连射百箭不太可能，但三十箭还没问题。
两声锣响后，江宣开弓搭箭，摒除杂念，瞄准靶心，心、眼、脑、手四点一线，稳稳地一箭命中靶心。
第二支，还是靶心。
第三支……
江宣上辈子做生意经常被客户、合作伙伴、同行、某些无良媒体、甚至自己员工等各种各样的人搞心态，加上已经两世为人，这辈子还沉下心去刻苦进行了一年多的体力训练，练武的同时打磨了心性，现在他心态特别稳得住，手上不急不缓，毫无失误连续十五箭正中靶心。
此时，被江宣盯着射的那个靶子上，靶心已基本插满，江宣脚步微转，瞄准旁边的靶子，继续，第十六支，中！
第十七……
第三十支，中！
“呼！”
最后一箭射完，江宣长长呼出了口气，刚才持弓、搭箭十分平稳的两只手才开始颤抖。
手臂短时间内用力太多，发抖是必然的，江宣没压制，还特意抖得更厉害了点，示意他只是心态好、对自己够狠，外加爆发力好，才能突破极限，开两石弓连发三十箭，而已。
武人临场爆发，短暂突破极限的情况不少见，两边近处围观的人也没觉得多稀奇，只觉得“江亲卫果然是个狠人！”
江宣抖着手抹了把脸，一手的汗水，大半都是射完最后一箭，身心一松后，集体冒出来的。
一百二十五人分成了三组，三组射完，又过了约莫半刻钟后，最后统计结果出来，场上令官高喊：“三十发三十中靶心者，二人！”
“哗！”场上顿时响起一阵低声喧哗。
令官又提高了一点音量，“东丙都尉，夏山！东丙参将亲卫，江宣！”
“喔！”场上立刻热闹了起来。
别的人也不是就比江宣他们差，不管什么比赛，除了实力，还要看心态和运气，只能说江宣和夏山今天这三方面都占到了罢了。
江宣两人下场夸兵。
两边兵丁欢呼了一阵后，突然开始高喊，还越喊越齐，最后齐声高呼：“加赛！加赛！加赛！”
加赛这事不是每年都能遇到的，而且加赛的花活多，比之前站着射靶有看头多了，众兵丁自然不会放过看热闹的好机会。
校场里基本都是东丙的人，但北边的团城、南边的小城楼上也渐渐站了些其他营盘外出操练顺便过来围观一下的，眼看有加赛看，两边人也开始跟着起哄。
上一轮，江宣是第一组上场的，现在他两只手臂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在周凛过来隐晦问他加赛要不要推后一下时，江宣示意如常就行，并因为担心江兴德一时脑子犯抽，想送他个“风头无两”好议婚，更是几乎明示了周凛该怎么赛就怎么赛，从各种既定的花活里挑一个就行，千万别乱改规则。
另一边，令官敲锣暂止了喧哗，把后面的夸兵进行完后，本场加赛的形式也定了下来，决定就选“凌空点兵”。
“凌空点兵”旨在比准头，不是比臂力，用多少石弓随意，最后江宣选了日常用的一石半，夏山还是用了两石。
一切准备好后，江宣、夏山两人间隔四十丈站立，背北面南。
南边百步远处，此时东西两边各站一组令官，两组令官身边放着不同颜色的巴掌大的布包。
两声锣响后，两边令官各自抡直了手臂，稳稳向侧前方抛起一个布包。
江宣早就弯弓搭箭，心到、眼到、箭到，“咻”一声后，空中炸开了一捧艳丽的红。
与此同时，夏山那边炸开了一抹厚重的黑。
“噢噢噢！”校场上立刻大声喝彩了起来，这视觉效果，大赞！
一个布包炸开后，两边令官拿起第二个，对视一眼后默契地几乎同时抛起。
“咻！”
“咻！”
两声箭鸣中，天空再次炸开红、黑两色粉末。
之后场上箭鸣声不绝，两边各三十个颜料包用完后，胜负也决了出来，夏山射中二十五个，江宣二十六，险胜。
加赛比完，江宣再次长出了口气，抹了把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流进了眼眶里，渍得眼睛有点疼的汗水，那种随随便便百步穿杨的神射手有，但不是现在的他，现在这成绩一半是之前日练不辍、平均每天射空三百支箭的功劳，另一半全赖他心性好，半点没慌没急躁，真是拼尽了全力，用尽了运气了。
场上再次沸反盈天，虽然没全中差了点精彩，但也是一场大好戏了，特别是那纷纷扬扬的粉末在空中瞬间炸开，又慢慢飘落，实在是好看。
夏山过去乐呵呵拍了拍江宣肩膀，“江亲卫这进步速度，一个字，牛！”
江宣去年九月才开始练弓矢，这点夏山也知道。
江宣没忍住问了句，“你不会是故意让我的吧？”
夏山大笑，“刚开始想过，最后没用上。”
还解释了一句，“夏某只是勇武，称不上神射手。”
古代的神射手，一半看后天训练，另一半看天赋，整个虎贲卫大营里能两三百步外取敌将首级的神射手也是按个位数算的，东丙里暂时还没有。
个人技勇四项里的“矢”比完，下午开始比“步战”。
步战赛制采用了类似擂台战和淘汰战的结合体，提前报过名领过编号的，按当天现场指定的一定规则，两两对战，胜者进阶，败者下场。
进阶后，再两两对战，如此，直到决出最后胜者。
步战的门槛比弓矢还低，报名的人足有两千出头，五月十六下午，江宣先后战了四场，两千多人淘汰到只剩三百多。
第二天上午，江宣又战三场，从三百多强晋级到四五十强。
江宣现在体力、技巧的确都不错，但远称不上冠绝虎贲卫，这种正规比赛上，他也不准备用金手指作弊，等下午时候，江宣每战都遇强手，体力大耗之下，最后败于体态魁梧、膀大腰圆、一个人有他两个宽，真实演绎了什么叫“铁塔般汉子”的沈亮，止步第三。
虽然没得第一，但江兴德已经快笑开了花，昨天弓矢第一就是他没想到的，特意选“凌空点兵”也是知道老四臂力还不足，但准头还行，瞎猫碰死耗子试试的，结果没想到还真就试着了，真让他拼到了个弓矢第一！
这次步战，更是没想到张东、黄滔几个居然都不是老四对手，又被他拼了个第三，这真是，大惊喜！
步战之后，是为时三天的马战，江宣跟枣白配合默契，可惜也是运气不好，抽签总遇到难缠的货，最后体力大耗，惜败于夏山，勇夺第二。
马战后，是技勇最后一项的举石，类似江宣前世的抓举。
举石没有一轮轮对决，就是比举起来的石头重量，谁举的更重谁赢。
江宣看了看自己的体型，又看了看旁边的沈亮，思考后还是稍微藏了下拙，举了两百五十斤的石锁后，就没再往上举了，最后位列第八。
江兴德：吹！一定要回京好好吹，大吹特吹！勋贵子弟里，现在有几人能出我儿之右？
什么，跟虎贲卫里的兵勇们比？我们勋贵，当然只跟勋贵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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