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假设
陆点是这样想的。
那些人虽然是冲着苏梦枕来的, 但也确实弄坏了他的马车，还差点把他给杀死，陆点身为苦主, 有讨回公道的权利吧？
他找找几个人发泄一下愤怒情绪合情合理。
陆点完全没有心思去揣度花满楼的想法，他现在很烦躁, 也很紧张, 负面状态拉满，几乎没有正面情绪。
花满楼没有再说话，只是用那双失明的眼睛, 无神注视着前方。
陆点知道他看不到自己，正因为如此, 更会生出恻隐之心。
他移开视线, 语气放柔和了些, “我不方便出去，你帮我告诉苏梦枕, 好吗？”
花满楼感觉到那根冰凉的手指移开，叶昭云暴躁的心情依然没有平复, 只是面对自己是按捺住了暴躁, 努力恢复到平日里的温和。
他的身体依然在颤抖, 这是花满楼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他在克制着什么。
花满楼有些担心“你可以先吸我的血，冷静下来后再做决定。”
陆点定定地看着他。
花满楼抬起手臂, 挽起袖子，递到他面前。
陆点舔了舔口中的犬齿，有些心动。
他能感觉到皮肤下面随着心脏跳动涌动的血液，那是他没有的东西。
自从血浆果实成熟, 陆点就再也没喝过花满楼的血, 说实话有点馋。
花满楼的皮肤很白, 但不是苍白，而是健康的光泽。
可能因为一直在照顾花草，他的手算不上细嫩，指腹处有薄薄的茧子。这双手很好看，不是西门吹雪那种稳健，而是另一种美感。
陆点咽了口口水，鬼使神差地凑到了花满楼面前，轻轻舔了一下他的手腕，眼睛中的红色渐渐加深，犬齿刺破了他的皮肤，芬芳的气味涌到鼻腔中。
陆点极其珍惜地，舔了一下流出的温热血液。
花满楼抬起另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脸上。
陆点咽下血，轻轻地吮吸。
花满楼已经习惯了血液流失的感觉，虽然仍旧会有些不适，却不会像之前那样惶恐。他的手指抚摸着陆点的额头，竟真的感受到了上面微微凸起的弧度。
王小石说的不错，他的额头确实有藤蔓的花纹。
陆点握住他乱摸的手，猛吸了一口他的手腕，用舌头轻舔，治愈了上面的创口。
他口中仍旧带着甜美的味道，声音沙哑“花满楼。”
花满楼温柔地说“怎么了？”
陆点“下次，我能咬你的脖子吗？”
吸血鬼的个子和花满楼差不多高，二人的目光几乎齐平，因为靠的很近，花满楼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
叶昭云的身体冰冷，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他的身上带着些许酒香，还有说不出来的黑夜的神秘感。
花满楼微笑道“可以。”
陆点凑过来，舔了一下他的脖子。
他的舌头冰冷，像一条滑腻的蛇，花满楼作为他的食物，天然被压制。他忍着不适，没有躲避，直面他的靠近。
陆点克制着愤怒情绪没有咬他，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花满楼被吸完血后有点虚弱，陆点不好意思让他给自己跑腿了，他坐在窗边，透过帘子看着外面的人影。
花满楼静静地站在旁边，没有出声打扰他。
他不清楚叶昭云的世界是怎样的，不清楚他承受了什么，即便陪在他的身边，也和他隔了很远。
陆小凤与陆点，或许就是这样吧。
陆点等了一会儿，看到王小石的影子出现在远处，渐渐走近，来到了车厢里。
看到陆点后，他高兴地说“老板，您好了吗？”
陆点看了他一眼，握紧了手，移开视线“嗯。”
他的黑暗形态还没有解除，看起来还是很可怕，王小石没敢靠太近，他悄悄松了口气，“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进来的时候，车厢里的气氛太过安静了。
花满楼是老板的好朋友，他们两个关系亲密，从前就经常见面。王小石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是能感受到，他们两个相处的很好。
刚才进来的时候，花满楼离得老板好远，而且似乎没有交流的意思。
他们这是吵架了吗？
王小石看了眼花满楼，发现花满楼的脸色很不好，“花公子，你不舒服吗？”
花满楼微笑道“多谢关心，我很好。”
陆点看了花满楼一眼。
他刚才应该没吸太多血吧？
他有些不自在地擦了擦嘴边，确定没有血液后安心了一点点。
陆点说“王小石。”
王小石一激灵“老板，我在。”
“你去附近的城镇里买辆马车，把棺材抬进去。”陆点看了一眼花满楼，“然后告诉苏梦枕，抓住的人给我留几个。”
王小石道“您知道他是苏梦枕？”
陆点不怎么耐烦地道“嗯。”
王小石可以确定老板和花公子吵架了。
他只是酒馆里的伙计，不方便掺和进去，点头答应下来“我这就去。”
花满楼嘴边的笑容似乎黯淡了许多。
陆点问“你怕我杀人？”
花满楼叹息道“我的确是在担心你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陆点说“我很清醒。”
花满楼微笑道“那就好。”
陆点仍旧觉得轿子里的光线很亮，没有原来的轿子透光性好，而且帘子的缝隙里会有光线照射进来，还会随着时间变化渐渐移动，陆点只能跟着换地方躲避。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就凑到了花满楼这边。
花满楼侧耳倾听，似乎听到了些许烧焦的声音，等意识到声音的来源后，他脸色一变，站到陆点面前，为他遮挡阳光。
“怎么不告诉我？”花满楼难得用埋怨的语气说。
“我以为我们在吵架。”
“这算什么吵架？”花满楼哭笑不得，有些无奈地说道，“就算是真的在吵架，能有你的性命重要？”
陆点看着挂满了负面情绪的状态栏，还有已经冥想到满值的精力条。
这点微弱的太阳晒不死他，如果不是在外面用了技能，刚才也不会精力值见底。他自认为没有那么容易死掉。
更何况负面情绪已经满了，再多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债多了不愁，完全没有关系。
“刚才被灼伤了哪里？”花满楼忧心地问道。
“手臂。”陆点说。
花满楼上前。
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的阳光很微弱，刚才的声音其实也很微弱，如果不是车厢内很安静，花满楼的听觉很好，未必能发现得了。
此时他更加谨慎，每动一下都会侧耳倾听，确定叶昭云不会被阳光照射到，才继续动作。
这样的他比平日里更像盲人，让陆点有些愧疚。
“你不必这样的，我又不傻，疼了知道躲避。”陆点说。
“你还知道疼？”花满楼依然是温柔的模样。
陆点抿了抿嘴，花满楼是不是生气了？
这个吸血鬼的情商真的很低，他完全没有头绪，只能安静地任由花满楼动作。
花满楼握住了他的右侧手臂，“除了手臂，身上还有哪里受伤了？”
“没有受伤，我的恢复能力很强。”
花满楼愣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怜悯。
陆点对吸血鬼的身份引以为豪，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因为他的超能力露出这样的表情。高贵血族的尊严促使他开口，继续说道“就算受了再重的伤，只要没有死透，我都能恢复如初。”
超级强大的血族恢复力，比你们人类好多了！
花满楼的情绪依然低落，他微微的怒气似乎已经消散，动作间更加小心，他隔着黑袍，抚摸了一下吸血鬼的手臂。
花满楼问“你经常受伤吗？”
陆点说“与我的年岁相比，算不上常常受伤。”
不过创建这个小号后，他心里有底气，完全不怕惹事，跟人相处从来没有退让过，还无缘无故用讥讽的态度惹怒过别人，因此和六分半堂成了对立关系。
关灵看起来脑回路奇特，其实心思缜密，做的事情目的性明确，而且有较高的把握才会出手。跟她相比，吸血鬼简直称得上鲁莽。
他甚至敢在没有血浆果实的时候就创建账号，跟身边的人全都结仇，饿到失去理智就到外面随机抓人吸血，还故意吸死过仇家。
他也受过不少伤，狄飞惊拍的那一掌，还有顾惜朝砍的那一斧子，换成普通人类受这么一下，早就内脏破碎身亡，也就陆点仗着吸血鬼的恢复能力强，完全没有担心，甚至警惕心也不算很高。
花满楼知道，《蝙蝠公子》里写叶昭云已经活了近三百岁。
他不知道真假，但是听他的语气，似乎小不到哪里去。
花满楼问“阳光会在你的皮肤上留下伤疤吗？”
“不会。”
花满楼更觉得叶昭云可怜。
他遭受的所有苦难，都不会留下痕迹，谁也不知道他的过往，没有人会因此怜惜他，甚至更多的人畏惧他的气质，不敢上前与他相交。
叶昭云是个很孤独的人，也是个很可怜的人。
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一切苦难的开始。
陆点不解地问“你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花满楼微微一笑“这的确是个很好的能力，只是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陆点仗着有吸血鬼技能，语气平淡，但是难掩傲慢地说“就算知道又怎么样？他们奈何不了我。”
“但是你有弱点。”花满楼并非故意要打击他，只是想提醒他，此时的心态容易害了自己，“只要你有弱点，就难免被人利用。”
陆点沉默了一会儿。
“花满楼，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陆点极其自然地忽视了王小石、陆小凤，还有从蝙蝠岛上救下来的那些女孩子，“我杀过很多人，而且有时无法自控，如果有人要杀我，也是我罪有应得。”
花满楼道“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
陆点问“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杀我，你会帮我吗？”
吸血鬼正在和本体会合的路上。
花泽睿、关灵，在往那边走。
楚留香和顾惜朝也在往那边走。
很快本体就会暴露身份，并且揭露他的背后有这样庞大的网络，顾惜朝还好说，楚留香难免会叛变，陆小凤肯定也要警觉一下。
可以说除了是非不辨的反派，所有的正面角色都会猜疑本体的目的。
这是他在本体时就想明白的事情，因此可以带到叶昭云的脑子里来思考。
他虽然说要跟着陆小凤混，实际上做的事情真的很像野心勃勃的反派啊。
陆点认真地问道“如果他们要利用阳光杀死我，你会救我吗？”
花满楼心中升起几分不安“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要是那个人是陆小凤呢？”
花满楼沉默。
他相信陆小凤一定有这样做的理由。
陆小凤有可能推断错了，冤枉了叶昭云。可是那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叶昭云却已经如此笃定，足以说明，他真的在谋划一些事情。
花满楼轻声问道“与虎斑湾有关吗？”
陆点说“是。”
花满楼反而松了口气，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莫非你要将我掳到虎斑湾，像那本书里写的一样，与我一同在漆黑无光的岛上生活？”
陆点算是发现了，花满楼温柔的外表下，其实还有一点调皮，偶尔会很腹黑。
情商负数的吸血鬼完全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陆点顺着他的话说“如果是真的呢？”
花满楼露出几分凝重的神色，似乎是在思考。
陆点赶紧打开好友列表，观察他的数值变化，没想到花满楼的绿色值没有掉下来，反而上升了2的粉色值。
花满楼微笑道“如果一辈子都住在岛上有些难，毕竟我无法割舍家人和朋友，你应该也一样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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