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塔里克对自己什么时候信仰老巫妪说不上来，记不清了，他们管“她”叫好心的夫人，只要诚心上供，可以得到一枚很有用的护符，在必要时刻使用会迷惑前来挑事儿的人的认知，自己趁机溜走。
想要得到如此有用的护符，需要上供的代价不小，对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情况下，“好心的夫人”要求也不同，有些人可能就跑跑腿干一件事就够了，有些人可能要上供自己所有的头发，新鲜的耳朵之类，甚至是刚生下没多久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除了护符，对一些执行力好、高度忠诚的人，“好心的夫人”还会赏赐别的东西，如消解难缠的病痛，改善财运，报复诅咒仇人。“好心的夫人”无所不能，只要诚心诚意的供奉，蒙受她的庇佑，非人种族也能在诺维格瑞过上有尊严的生活——这是知道“好心的夫人”的群体的共识。
在塔里克接到雷斯达尔的信，他内心陷入了极大的煎熬，他知道风险很大，可能会被想要灭口的大人物杀死，但是雷斯达尔真的许诺了很大一笔钱，他需要这笔钱。他的孩子患上了严重的肺炎，没有足够的钱和药的话，“好心的夫人”很可能向他要求把孩子上供，他不想把孩子供给“好心的夫人”吃掉，只能去牺牲自己。
在惶恐的祈祷中，“好心的夫人”出乎意料地原谅了他的私心，不过贡品要求从病重的孩子变成了雷斯达尔本人。并且，“好心的夫人”承诺会护佑他的安全，不会被“意外”谋杀。
“为了孩子，我的孩子……”塔里克抱着脑袋不断喃喃自语。
希里还是第一次了解到变形怪的繁衍方式和人类一样，子嗣还会染上肺炎？她觉得有点不对劲，悄悄看向阿瓦拉克，阿瓦拉克眨了下左眼——又在说谎。
希里摇摇头，拔出银剑，如过往千百次斩杀怪物头颅那样，划破空气拉出锐利的风声，塔里克疯狂嚎叫起来，当他惨烈地嚎叫了半天，发现自己还活着，“再说一句假话，我就真的砍了你的头！”
塔里克搓了搓自己的脑袋，完好无损：“好吧，好吧，这次我说的事绝对真实，没有一句假话。”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写信的人是他。”
雷斯达尔救过他的命，他有两种字体，写药方写的字极其草率，写信则用另一种，在他收到雷斯达尔以胁迫者身份写出的信，他一眼就认出了属于他的风格，说实在的，老朋友要找他代死，情理上当然无法接受。
但变形怪总是那么善良，他想到雷斯达尔曾经也救了那么多人性命，包括他。他在一次伪装中被人暗害的魔药，差点当众露出原型，是路过的雷斯达尔脱下大衣，遮掩着他溃变得不成形的胳膊，把他搀扶进医院，用医院药房里的药物治好了他，收下的钱远不足抵药物应支付的价格，仔细想想，这样一位医术高超的好人不应该因为政治阴谋牵连而死，他觉得冒着这点风险是值得。“就算他不写那封信，我也会帮他想办法的，我会报答他的恩德，可是，可是……”
“他消失了，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塔里克表情难受起来，“我照他的记忆找到了地下的祈祷室，按照规定的流程进贡了很多东西，希望‘好心的夫人’能给出答案，可是她每次都是毫无回应，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阿瓦拉克抱着胳膊轻哼：“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先前的推论可以推翻，现在是雷斯达尔就算给自己想到了全身而退的方法，也没能真正逃脱政治阴谋的屠杀，至于沉默的“好心的夫人”，阿瓦拉克猜她是预先从水镜中看到了他们注定会来拜访，于是没有理会塔里克的上供。
由此也有了新的调查突破口：倘若雷斯达尔真的死于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幕后真凶之手，他的尸体去了哪里？
希里有点生气：“为什么要撒谎？”
塔里克低下头：“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确定你们是否真心想来调查真相，所以……我说了谎，非常抱歉。”
这下希里也没法再出言指责了。
“我需要新的东西来推测占卜。”阿瓦拉克站直，“塔里克，你知道这里有什么最能代表他的东西吗？”
塔里克想了一会：“应该是他的毕业证吧？或者执业医生资格证？等我找一下。”
塔里克把两本证件翻了出来，连带其他一些证件，如医院的主任任命书，优秀税民证明，几张大小不一的肖像画。
“就这吧。”阿瓦拉克挑出了主任任命书，折好收进包里，“接下来我要去找一处水源，走吧。”
塔里克也跟了上来。
在喷泉水池里，阿瓦拉克念起咒语，水花乱溅的池面粼粼地映出先是模糊后又清晰的刹那影像，塔里克认出了第一幅：“医院的后院，这是我和他交接互换身份的地方。”
雷斯达尔与塔里克互换身份后，穿的病号服混出了医院。
接下来的画面是家里，他正在紧张地收拾东西，收拾着收拾着，忽然动作越来越慢，呆滞了一会，起身离开。
再下一幅画面，是雷斯达尔踉跄着往后跌倒，胸口嵌着短柄的凶器。
“斧头。”尽管画面只有一刹那，阿瓦拉克还是看清了，水面上的影像散去。塔里克转身靠在亭柱上难受地呜咽起来。
安法达贝笨拙地安慰他：“不要难过了，至少我们现在正在查杀死他的人是谁，杀人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阿瓦拉克梳理了一些疑点，询问塔里克在互换身份的当日回来后，有没有在家里发现不同寻常的事？塔里克说有点收拾的痕迹，不过一切正常。
“连血迹都没有吗？”
塔里克又哽咽起来，抽噎着说不出完整的话。阿瓦拉克一脸见怪不怪，他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没再必要非要用语言表达了。
凶手下手之后收拾现场非常细致，细致到完全复制了雷斯达尔记忆性格的变形怪看到凶杀现场都没察觉出任何破绽，如此细心的人，使用的武器是把流氓混混最爱的斧子……嗯，有意思。
凶手来过雷斯达尔的家，对他家很熟悉。这么推论太简单了，不是亲属就是同事下属。
希里和安法达贝还在安慰难过得要命的塔里克，阿瓦拉克无奈地抱起胳膊，等他们把塔里克的情绪安抚得好了些，再询问“雷斯达尔”的记忆里，是否有谁脾气特别凶狠，或者有过当混混的经历？还有，和雷斯达尔关系不算好的人。
塔里克想了想：“确实有，他叫科利特，以前在乞丐王手下混过，后来父亲花钱教导他，打点关系，送他入学，做了一名骨科医生。不过他的医术……嗯，比较一般，在一次冲突中掰断了患者的胳膊，因此他被原来的医院辞退，进到了这里。”
“力气够大的。”阿瓦拉克转身：“带我们去科利特家里去看看吧，没准还能找到他那柄斧子呢。”
塔里克点头：“他住的地方离我不远，原路返回就可以。”似是因为真凶即将落网，他情绪都变得振奋起来，跑到了前头。
原路返回到雷斯达尔家，希里警觉地发现前方多了很多异常的火把，还未来得及出声让塔里克先观察对面的动静，对面先喊了出来：“他在那！”
塔里克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希里差点冲上去，阿瓦拉克低声说了句：“不要追！”依然以正常的步速前行，好似就是普通的路人，直冲过来的永恒之火信徒果然无视了迎面走来的三人，撞开倒霉的安法达贝直直向塔里克冲过去，吼叫着路人赶快滚开。
“吉薇艾儿，你去救塔里克。”等永恒之火的人追远，阿瓦拉克看着雷斯达尔房子的方向，永恒之火信徒和守卫都去追击塔里克了，屋前还站着一个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他看到正在走来的安法达贝和戴着兜帽的阿瓦拉克时，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起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抱着的胳膊也放下来了，不确定地疑惑的看着他们。在看到冒充的雷斯达尔时，他似乎也看到了这两人，不确定是不是一伙的……也许是？
安法达贝目光寻觅着身边是否有可以拿来当作武器的东西，哈，有一把靠墙的扫帚，高粱穗早已秃得干干净净，紧扎的茎秆之间缠满了蘸满泥水的头发，太合适了。
科利特发觉不妙，转头就跑。
“还我钱！”安法达贝气势十足地大吼，抄起扫帚冲上去，扫帚主人惊讶地叫了起来，然而安法达贝早跑远了，追上科利特就是一阵乱扇，科利特想怒吼，而秃扫帚甩起来的泥水和头发糊得他说不出话来，恶心得要吐了，路人纷纷避而远之，远远地看热闹，阿瓦拉克在不远处停下脚步，“拉曼图，不用这样。”
安法达贝终于停手，他怕自己对付不了拥有蛮力的骨科医生，下手格外狠，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开始疑惑阿瓦拉克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真名的。
科利特抹掉脸上的脏水，刚想破口大骂，平静的声音操控了他意识的自主权，“进屋谈谈吧，街上太惹眼。”
塔里克在街道上狂奔，急切地寻找能够暂避一时的地方，在短时间内化形成记忆里一个相貌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人，拉扯了一下衣服走在路上，被后头追赶过来的猎人们一把揪住领子，凶神恶煞地质问：“刚刚看到人跑过去了吗？”
塔里克神色慌张无措：“没有啊，先生们，这乌漆嘛黑的，我什么也看不见啊。”
“撒谎！带走！”
塔里克哎呦哎哟地挣扎着，差点以为这下真的要完了，希里及时赶到起手敲晕了两个信徒，再一脚踹飞了一人，迅疾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塔里克，转过一道街角后就直接用能力转移到了香草旅馆。
好不容易有地方能安稳休息的两人疲惫不堪地坐在椅子上，希里缓了缓：“天呐，你跑得还真快。”
塔里克苦笑：“这是没办法的事。”低下头安静了一会，“嗯……恕我好奇，你刚才是……”
“魔法。”希里想也不想把解释丢给万能的魔法，长长呼出一口气，“我想他们应该还在雷斯达尔的屋里，没准还抓到了那个凶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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