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个音符

大概是临走回国前的那个夜晚，夜色浮华之间，宋恩怜坐在临近庭院的客厅里，掀开了钢琴上的遮灰布。

        这架稍有了些岁月痕迹的钢琴许久未有人触碰弹奏，音色显得稍稍钝了些，手指放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宋恩怜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样紧张的感觉格外少见。

        这是一首宋恩怜在民宿的这段时间里创作出的一首钢琴曲，名字未定。

        指尖轻轻落下，音符的钝感因弹奏人的技巧而减轻，其实并不算什么技巧性强的钢琴曲，但每一个音符和节奏似乎都是完美的搭配。

        空气中是院内泥土与花丛混合的清新味道，蝉鸣不绝于耳，混在琴音里却不显得突兀。

        她穿着一身月色睡衣长裙，光洁的裸脚落在踏板之上，余光有意无意地注意着站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人，有些不专心，于是她漏了一个音，不过显然那男人并不能听出来。

        寂静的夜晚，家家低垂灯光，钢琴曲缓缓流淌在夜色之中，丝毫不扰人，竟像是睡前甜蜜的晚安曲。

        郑号锡穿着绸面质地的短袖套装睡衣，背对着庭院，沐浴在夜色之中，纤细的脚踝和手腕让他多了几分易脆感，可事实又是如何？郑号锡从来不是脆弱的人。

        他随着宋恩怜的音乐在庭院中起舞，月色银辉洒落满身肩头，院里开满紫阳无尽夏，裹挟着银色披帛在月夜里的无尽夏中轻舞，削瘦宽阔的肩头往背部看去，是突出清晰的蝴蝶骨。

        舞姿翩跹，宛若一只即将乘月色飞往远方的蝴蝶。

        这是蝴蝶是从哪里飞来的？又要飞往哪儿去？宋恩怜想起了初见郑号锡时在雨幕中惊鸿一瞥的亮色蝴蝶，点亮了整个阴氲色调的画面，突然的闯入却又不突兀。

        然后雨幕中的那只蝴蝶似乎就再也没离开过，从她的眼睛鼻子嘴巴，从哪里进入的？然后在胃里长久停留，每每当她看见郑号锡时，那只藏在她胃里的蝴蝶就开始不安分，乱飞乱撞。

        指下的音符被累积，堆叠，来到整首琴曲最为出彩的高音部分，而郑号锡也随之是有个完美的转身，和现代舞完全不同的风格，充满力量又不是柔美感，肌肉线条在做每个动作时都极为好看。

        明日郑号锡就要结束这短暂的休假而回国了，轻松浪漫的假期就在这个晚上结束，是宋恩怜和他相处的最后一个夜晚，在离开之后，两人又要回归与各自忙忙碌碌的生活。

        下次见面是何时仍未可知。

        但即便是是这样，也要珍惜在一起时的每分每秒吧，不见面也没关系，待到我们过好各自的生活，下此见面仍然期待，而她们也会在各自的时间里成长，成为更好的自己。

        “要一起跳支舞吗？”不知何时，郑号锡从庭院里脚步轻浅地来到宋恩怜身边，伸出手，掌心落在她的身前，是邀请。

        指尖下的乐曲停了，宋恩怜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沐浴在月色之中邀请她共舞的郑号锡，抿了抿唇，尽管自己并不是那么擅长舞蹈，但她还是忍不住顺其自己心意地将手搭在了郑号锡的手心里。

        隔着衣物，郑号锡将手放在了宋恩怜的腰肢上，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握，并不算正规的华尔兹姿势，脚下的步子有些碎杂，却不影响两个人的心情。

        距离是男女之间极近的依偎距离，宋恩怜闻到了来自郑号锡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味，蝉鸣声成了他们这只不伦不类华尔兹的伴乐曲。

        夏日夜晚月色庭院之中，披着银辉长相皆是美好的男女安静地跳着一只华尔兹，是为明日的道别，也是为不舍分别说不出口的相思。

        后来，宋恩怜想好了，那首钢琴曲就取名为《月下蝶》。

        -

        记得曾经听过一首歌，是一首中文歌，蔡健雅的《越来越不懂》，一位女性从二十岁到十年后三十岁对于爱的看法，宋恩怜在刚刚成年的二十岁时，也曾想过十年后的自己会是怎样，是一个人吗？还是有了另外一个人的陪伴。

        没有盛大的告白，只是在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里，阳光和煦的午后，那是冬日里格外少见阳光明媚温暖的一天。

        郑号锡躺在宋恩怜平日里最喜欢待着的摇椅上，手中拿着马尔克斯的爱情文学巨著《霍乱时期的爱情》，腿上披着软绵温暖的羊毛毯，沐浴在阳光之中。

        染回了黑色的发丝在阳光底下晕染着金色，他神情静谧，指尖翻过书页，发出细小的纸页声。

        郑号锡鲜少又这样的时间能够安静下来看一本书，他和南俊不一样，无论是百忙的行程之中还是日常里都会抽出时间来翻阅书籍，他更多的时间是在舞蹈之中度过。

        都说与一个人相处的时间久了，便会染上对方的习惯，好像看书这件事也是在认识宋恩怜之后，某一日开始，渐渐喜欢上的。

        他很喜欢这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感，待在她身边是，看书是，即使远隔千里，那份思念也是。

        熟悉的琴音从屋子里响起，是他们的歌曲，被稍稍改编了一下后的钢琴版。

        不知不觉中，郑号锡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傍晚，郑号锡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时心情有些怅然，他却记不清梦里的内容了，只隐约记得是自己和宋恩怜。

        门外传来饭菜的飘香，伴随着宋恩怜走近的脚步声，被拉长的橙黄调晚霞倒映在开门出现在门外的宋恩怜身上，身上的围裙有几分烟火气息的市井温暖感。

        “饿了吗？我做了好吃的哦”弯了眼睛的笑容，她恬静的笑容一瞬间触动着郑号锡原本平静的心脏，那是一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心脏奏曲。

        饭桌上，是简单的韩式家庭菜肴，味道自然不用说，是很好。

        郑号锡看了看手机，有些心不在焉，宋恩怜见状，有些担心，倒是没多说什么，只以为是工作上的一些事，只是手上又给郑号锡夹了一筷。

        过了一会儿，郑号锡放下了手机，蹙紧的眉已经舒展开，他望着宋恩怜，有些突兀又十分顺其自然，让宋恩怜一瞬的惊愕，惊得抖落了筷子上的菜，随即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乱了节奏，真真是比李斯特的《钟》还要难弹奏的曲子呢。

        “要不要和我订个婚？”

        被他掩藏在暗下屏幕中的手机信息

        郑号锡：公司那边怎么说？

        宋范浩：谈是谈妥了不过号锡你真的？

        郑号锡：嗯，我早就说过了。

        郑号锡：在几年前，我就已经想好了这个决定。

        并不盛大的告白，却是最为浪漫而忠诚的告白，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是郑号锡能想到的最浪漫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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