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以为
会议室里开着暖气，半包围的落地窗上起了一层薄雾。
沈昭城坐在主位，无处安放的长腿伸直交叠，头顶的射光打落在他纹理层次分明的碎发上，在镜框上折射成光点。
平时坐在这里的都是执行部部长，这会儿突然换了人，b组众人都有些无所适从，脚步一时间踌躇不定。
沈昭城修长白皙的手指漫不经心转弄着翻页笔，下颌抬了抬，“随便坐，没讲究。”
他轻慢一笑，全身气势却陡然放开。
眼神扫过来时，向来无畏的乔见却迅速低下头。
她此刻脑子很乱，心跳极快，只觉得他眼尾那颗红痣刺眼得很，让她无法直视他。
这时，会议室门外传来话语声，又有人陆续走入。
新进来的人和会议室内的b组面面相觑。
乔见认得他们，他们是隔壁策划部a组的。也就是说，这次会议并不是针对他们执行b组。
两组人互相看了几眼，谁也没说话，随便拉开一个位置便落了座。
等所有人都坐下，沈昭城站了起来，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
他一手撑着椅背，另一手握着翻页笔，身后整面墙大的投影屏突然亮起，上面赫然显示一个动漫形象和它的logo。
众人视线皆为一惊。
一是惊讶这次会议居然只有两个组，连一个完整的部门都没有；二则是背后的这个卡通兔子形象。
这只兔子名为welly，是当今全球最火的潮玩ip，更是潮玩界毋庸置疑的头部ip。由于它形象可爱多变，且富有故事性，其热度迅速席卷全球。
除了广受民众喜爱以外，也深受各大设计师、艺术家和大品牌青睐，衍生作品、深度联名层出不穷。
如今看到它出现在屏幕上，众人吃惊之余也很疑惑，沈昭城叫他们来，不会只是介绍这个ip的成功营销吧？
意识到这点，已经有人掏出手机，准备如往常的会议一样摸鱼。
沈昭城依旧无波无澜，单手插袋，缓步后退，轻按翻页笔，荧幕上画面一转，上面只呈现了几个醒目的大字——
mgxwelly
明晃晃的字映在眼前，所有人抬起头后瞬间呆滞，渐渐反应过来后，都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昭城——
难道，是要和welly合作吗！
柔和灯光勾绘出沈昭城侧脸利落完美的线条，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睨了过来，定焦于所有人。
随着眼神渐渐变得锐利，他唇线也缓缓勾起，
“各位，我们有新项目了。”
他语气云淡风轻，却让所有人心跳如擂鼓。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项目，这可是welly！
若真的能和这种等级的ip合作，先不论mg市值水涨船高，对于疫情以来几度跌落波谷的mg来说，无疑是一抹耀眼的曙光，更是他们策展人生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显然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可兴奋劲稍过，担心很快也随之而生。
这一切是真的吗？这样层级的ip，真的会选择他们吗？他们又真的能胜任吗？
不知从谁先开始，议论声渐渐四起，边佳佳甚至激动地跑向策划部的同好姐妹畅聊起来，人声一起，会议氛围逐渐打开。
沈昭城将每个人的反应尽纳眼中。
他眼底始终浮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懒散地只手撑着桌面，似乎很有耐心。
等在场的人几乎都淡定了，安静下来默默地看向他，他才悠悠开口，“不用紧张，就和刚才一样，在我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任意发言。”
应上各异的目光，他稍侧过身，朝后随意一指，进入正题，
“如各位所见，welly将与mg合作，通过mg正式打入中国市场。而在座各位，就是welly的合作伙伴。”
他声音如冬日里的一缕氤氲茶香，低磁而清淡，轻而易举地抓住所有人的耳朵。
除了乔见。
乔见很想让自己专心投入到会议当中，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去想电梯里发生的事，随手抓起一支笔，焦虑地转动着。
沈昭城两句话都能完全对应上她梦境里的内容，绝不是巧合。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知道她会梦见他？
等等，沈昭城是只知道这个梦，还是别的梦也知道？
不对，只知道这个梦也很恐怖啊喂！
她做梦的事只告诉过边佳佳，边佳佳她很清楚，绝不会轻易告密，更别说告诉素不相识的沈昭城。
而且，昨晚梦里的内容，她也没对边佳佳提起过！
那沈昭城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啪的一声，乔见手中的笔突然掉落，瞳孔散大，面无血色。
她脑海中闪过一种荒谬的可能。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能窥探他人梦境一说？！
她伸手按上自己的太阳穴，急忙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这实在太过不符合常理，已经超出科学范畴了。
她马上否决了这个荒谬的猜想。
慢慢冷静下来，乔见逐渐接受了一个事实：眼下只有沈昭城能解答她的疑惑，最好的方法只有直接问他，那两句话什么意思。
正当乔见做好决定，边佳佳在桌底下踢了她一脚，她马上抬起头，正好撞入沈昭城的双眼。
原来她刚才笔一掉，发出的响动让全场霎时安静，所以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沈昭城也注意到格格不入的她。
沈昭城撑着桌子，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含笑的眼尾微微挑起，连带着眼梢那颗红痣都亮了几分，
“这位同事，你有什么要说的？”
乔见一愣，马上端出最拿手的职业微笑，摇头道，“没有，我没问题。”
沈昭城点点头，笑意不减，坐回主位，闲散地靠向椅背，点了点桌面，“有问题留下，没问题离开。散会。”
回到执行部，乔见感觉自己脚底都是飘的，她从未觉得自己这么不在状态。
可这沈昭城看起来，也未免太若无其事了吧！明明是他先挑起的，怎么她变得神经兮兮的？
难道，是她想多了？其实这话和她没关系？
边佳佳用资料敲了敲她的脑袋，“乔乔，你今天咋啦，平时开会你都是最积极那个，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
“对啊，我乔妹，你怎么回事啊？”
那名带秦玫风的男同事也看了过来，“mg拿下welly这块蛋糕，你怎么没有一点波动？据我所知，咱贼可能是他们在国内第一个合作伙伴！”
“看来welly这次是决心打入国内市场了。”
作为welly发烧友，边佳佳难掩兴奋之情，“可魏哥，无论在公关还是会展行业，mg都只勉强能算头部底层，为什么他们会选择mg？”
魏哥名叫魏兴河。
执行部一共有八个人，可b组在秦玫风和文俊杰到来前，只有乔见、边佳佳和魏兴河三人，相比于她们俩，魏兴河在mg多待了两年，性格随和，做事也稳重有主见，她们都当他是哥。
魏兴河拿着会议资料，指了指她，“嗐，傻妹子，你不看看沈昭城什么人？他背后可是沈家，要什么资源，要什么人脉没有？最多不也是老沈董一句话的事？”
魏兴河本来也在对沈昭城不满的行列里。
几年来，他眼看着mg好不容易做大，却在疫情后开始下坡，还要被交到沈昭城手上，他本以为mg已颓势尽显，可没想到在沈昭城手上竟还有这一好处。
魏兴河手搭在隔板上，朝边佳佳得意一笑，“而且看沈昭城意思，应该是要将我们两组打造成他的团队。要真成了，以后我们可就不愁了，越过市场部和营销部，直接开挂喽。所以，我们可得把welly这一票干好啊。”
边佳佳被他说得满腔激|情，立刻打开电脑去看mg和welly的相关消息。
这边两人聊得热络，乔见还在纠结和思考该不该找沈昭城，又该怎么开口，心不在焉地转身想去打水，一不留神却撞了人。
“对不起。”
道歉后，她缓缓抬眼，对上文俊杰担心的眼神。
他眨了眨眼，
“乔乔，你怎么了？怎么从电梯出来后就不对劲了，是生病了吗？还是电梯里沈……”
“没事！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乔见马上止住了他的话，四处看了两眼，正好和沉默的秦玫风对上眼神。
四目相对，秦玫风收回眼神，继续手上的工作。
在会议上，她就觉得奇怪。
以女人的直觉去感受乔见和沈昭城两人的氛围，绝不像是恋爱中的情侣。再加上乔见介绍沈昭城时的反应，也绝不像是恋爱中的状态。
眼前种种都让她不得不生疑。
“天啊！原来welly上一年就在国内放了招标公告，我们mg也递了盘，是前几天刚开的标，还当场了签约！”
边佳佳的一声惊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魏兴河大吃一惊，一个闪现凑到她身边去看电脑，浏览下来，果然就如边佳所说。
魏兴河大为震惊。
也就是说，沈昭城还在国外进修的时候，就已看上melly这块奶酪，并以mg之名独自递交投标书，最后才在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获得代理资格。
这和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b组和跑来吃瓜的a组，很快也传遍了整个mg。沈昭城之名再一次打响。
直到下班，mg上上下下都洋溢着高昂的讨论情绪。
对于这件事，乔见则没怎么关心。
她的耳边一直萦绕着沈昭城的两句话，直到入睡前，也想不出一个答案。
今晚，沈昭城也准时打卡，出现在她的梦里。闹钟一响，她猛然坐起，满脸惊恐。
听了那两句话后再梦到他，她的心境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平静，羞耻、不解、害怕…各种情绪排山倒海而来，满脑子都是她那个荒唐的猜想，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些羞耻的梦境都会被他看到。
拍拍脸，打了个嘟，乔见慢慢缓过神，起身去洗脸，让自己清醒。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支棱起来。既然想不通，就放弃思考。
她决定必须去找沈昭城问清楚。不能再被这两句话影响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了。
如此想着，乔见为自己上了淡妆，看着有精神多了。
在大厦b楼下，乔见特地去星爸爸买了咖啡，想了想，她多买了一杯，顺带买了两个可颂当早餐。
回到执行部，乔见放下包包，将其中一杯咖啡放到了文俊杰桌上。
文俊杰的办公位就在她旁边，此刻看到她递来的咖啡，神情微惊。
乔见莞尔一笑，“就当补上姐姐的见面礼了，今天也要加油变自信噢。”
文俊杰眼神微动，也逐渐扬起笑容，正想说什么，却在看向她身后时表情一滞，
“沈总。”
乔见眼皮一跳，回过身，笑眼红痣恍然入眼。
灿烂的阳光毫不吝啬地落在沈昭城身上，在金丝镜框折出亮眼的光点，更显得他肤色极白，领口解了一颗扣子，徒增几分散漫的痞性。
“嗯。”
沈昭城轻应一声，手扶桌沿，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这是welly项目初版企划书，各位可以看看初期任务。”
大家都应了好后，他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眼神不着痕迹地掠过文俊杰桌上的咖啡，视线一收，迈开长腿，走出执行部。
还没走远，身后传来小心翼翼又急促的脚步声。
沈昭城脚步一顿，回过身，看入那双明亮中强装镇定的小鹿眼。
他眉梢轻挑，“这位同事，你还有什么事？”
乔见一抬头就看到他若隐若现的冷白锁骨，她咽了口水，忍下想起那些梦境的羞耻感，目光上移与他对视，举起手中的咖啡和可颂，笑着搭讪道，
“沈总，请你吃可颂呀。”
沈昭城看她一眼，眼神从容地下落至她手上的东西，
“那这个呢，附的？”
他指了指咖啡。
乔见一顿，“额，这是drink。”
他的眼神扫过来，乔见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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