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鱼之歌
“合作么，这位时空阁的……魅纹人鱼先生？”
蓝尾人鱼那张在扭曲愤怒发qing中呆然的狰狞帅脸，顿时社死到恼羞成怒。
“嗷啊——！”
似是为了斥责魅纹一词，亦或是打算自我介绍纠正称谓……总之，人鱼先生忘记了自己声音被封的凄惨现状，发出的野兽叫声，使得气氛更加尴尬。
之前是在黑袍法师的折辱下生死难料，如今窥得生机，在初次见面并提出合作的、能够秒杀黑袍法师疑似很强的人物面前狼狈至此，宁折不屈的高傲尊严和狠劲儿，全都像是被突然戳破的气球，噗的一下，碎了，飞了，没了。
蓝尾人鱼呆住，表情逐渐茫然委屈。
下意识蜷缩的尾巴，缓缓道出其内心灰败的颓然。
“没法交流确实是个问题。”浮汐翻找出黑袍法师的龙骨魔杖，蹲身半跪着轻拍人鱼先生的脸颊，唤回对方的注意力，“为了提高合作的信任感……好吧，虽然种族是兽人，我的魔法还算可以。相信我，头往后仰，把脖子露出来。”
人鱼犹豫片刻，紧抿唇角，强忍不适的将脆弱致命处舒展在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兽人眼前。
戴着项圈的修长白皙脖颈，凹陷的漂亮锁骨，线条流畅有力的腰腹肌肉，泛着妖异微光的染血魅纹，折射着淡金光晕的蓝色鳞片……人鱼身上的锁链与污血，那些曾遭受虐待的痕迹，在喷张着力与美的躯干上，割裂出唤人征服的视觉冲击。
不愧是塞壬，深海最顶流的狂战种族，有资格凭着实力高傲不屈。
然而，这般不得不服从的、像是冷傲猫咪强忍着挠人的爪子袒露肚皮任揉任撸的姿态，更让咩咩满意。
嗯，就当是提前收取的任务报酬之一吧。
既然任务报酬写着由凛泉支付……打算索取多少，就要看他的意愿了。
浮汐混迹魔域多年，咩生中就没有“吃亏”二字。
即使控制了圣光系解咒恢复魔法的魔力输出，黑袍法师留下的禁制在浮汐的手下也和纸糊的没区别。
不仅是声音，人鱼的魔力也被解封了。
金蓝色美眸陡亮，凛泉一个鱼打挺坐起，将手腕上的枷锁暴力扯断，周身酝酿起强横的水系风暴。
浮汐心头一突：“喂，等一下——”
调酒师大佬建议过不能毁了这船的！
然而，被折辱了太久，积攒在大海狂战士高贵灵魂中的愤怒，以及魅纹催生的热度，在凛泉的魔力得到解脱的瞬间，便爆发出惊涛骇浪势要摧毁一切的狂放战意。
浮汐眼睁睁的看着任务对象当场开了狂暴，渡着金光的海蓝色长尾向上一甩，轰然砸碎了天花板，在扑簌簌掉落的建材与宾客们的尖叫声中，怒嚎着冲了上去。
浮汐：“……”
咩咩手里拿着黑袍法师的龙骨魔杖，唇角扬起坏咩咩的恶趣味笑容。
——这船可不是他搞坏的，就算组织追责，和无辜的咩咩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想要拦住凛泉，他不可能拦不住。
浮汐按照原本的计划，将黑袍法师的尸体收进储物戒指，用幻术将自己变成了对方的模样，大骂一句“该死”，便扶墙踉跄着走出牢笼，装作重伤又气疯了的姿态，抬手一抖便用魔杖解开了所有关押着活物的笼门。
“给我去把那条卑贱的人鱼捉回来，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
愤怒的黑袍法师身边闪起紫色的电弧，如鞭子般袭向所有牢笼。
那些兽人、精灵、人类……全都愣住了。
某位衣衫褴褛正在干饭的黑狐青年当即饭碗一扔，带头冲锋。
拍卖品们立即意识到，关押他们的黑法师被那位不知怎地越狱成功还反杀一击的人鱼给气到了失智，这正是天赐他们的逃跑良机！
[黑袍法师]望着空荡荡的牢房，在上头传来更混乱的尖叫怒骂之际，趁着船上管事儿的人还没回神，麻溜的打开了储存着珍品的牢笼，不慌不忙的哼着歌，将那些等待拍卖的珍宝们洗劫一空。
嗯，就当是他这位魔域二把手纡尊降贵在船上打工的工钱吧。
他可是很贵的。
浮汐将脖颈上的铁项圈用指尖的小巧光刃割断，金棕色的横瞳妖异无情。
——而且记仇，哼。
他正要离开地牢去上层，突然感受到了储物戒指的异变。
准确的说，是……
咩咩迅速将黑袍法师的尸体拽出了储物戒指。
黑袍之下的人形古怪的扭曲涌动着。
无形的、会导致精神混乱的波动扩散开去。
希拉尔，完成体又名魔神触须，以感情记忆为食，擅长精神污染摧毁，在破茧变成巨大的触须后，同时具有强大的物理战斗能力。
浮汐半个月前还在死渊之下这玩意儿的巢穴里乱杀，熟悉得很。
但他见到的大都是希拉尔的某个状态，或在茧状态形成的循环祸点，这还是他第一次目睹希拉尔从若虫开始，快速汲取人类营养成长、甚至有望直接变成完全体的过程。
和自然野生状态的希拉尔成长方式不同，这股子揠苗助长人工加速的劲头儿……人工培育？
真是太疯狂了。
浮汐被这个新奇的想法勾起了观察的欲望。
金棕色的羊瞳发亮，他使用了透视与感知魔力的技能。
他听着上层愈加混乱的呼喊，听到了大海的呼啸。
塞壬狂化后的战斗阵仗极大，整艘花轮都在颠簸晃动。
这可真是场盛大的报复。
如果不是有更吸引他的事件存在，他一定要去欣赏那只漂亮塞壬的狂暴战斗美景。
黑色的触须腕足，终于撑破了黑袍子。
一刻钟前。
娱乐渐入佳境的贵族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条狂暴的塞壬，从巨轮的最底部，穿刺而出，一飞冲天。
宛如咸鱼突刺，一路被直接创死的倒霉蛋和被飞溅的船板砸伤的宾客数目暂时无人统计，毕竟杀红了眼的狂战塞壬手持水冰凝成的长戟，对着天空振臂嚎叫，巨大的刺耳音波攻击后，他挥手唤来了贯穿海天的水龙卷。
塞壬是深海的霸主，只要身处海之领域，便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操纵海水酿造灾难摧毁一切的权能。
怒涛拍岸，冰花破裂，大地震颤，花船颠簸。
宾客们尖叫着，会用魔法或神赐技能的人们，在天灾面前只能勉强仓皇逃窜。
人鱼之歌的负责人发现了逃跑的拍卖品，但为了挽回人鱼之歌巡回演出的口碑，只能选择把所有的战斗力分为两部分，分别去阻止发qing又发狂的塞壬、保护位高权重的梅斯菲尔德贵族们。
远处掀起毁天灭地的海啸，塞壬手中的长戟挥向天空中惊惧的魔法师们，那些法师便被唤起的海浪吞没，流向通天贯海的水龙卷，在被浪涛声吞没的哀嚎中，被伟力拧成碎渣。
人鱼之歌选择消耗人命来换取护送贵族以及漂亮艺人们上岸的时间——神奇的是，没有任何人对这些魔法师的死亡有丝毫悲悯。
如果有，也是人鱼之歌的艺人们，为了从贵族老爷们那里得到同情谅解，流泪做戏贴到老爷们怀里，楚楚可怜的摆出害怕柔弱求保护的美人落魄姿态。
在活着的、地位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宾客都撤离之后，人鱼之歌这艘巨大华丽的花轮，从中间裂开了。
黑色的触须顺着塞壬留下的大洞撑破了钢铁巨轮。
夜空弯月之下，海浪漩涡之上，百米高的粗壮腕足挥舞着。
腕足并不光滑，无规律的生着吸盘和眼缝。
能够影响周边上千米区域的精神紊乱波动无形扩散。
在怒涛中大杀四方的狂暴塞壬顿住，岸上的贵族们也在瞬间眼神涣散。
塞壬狂暴的脸上显出一种诡异的静止呆滞。
他高举的冰造长戟碎裂，因狂化而狰狞的脸变回之前的模样，木愣愣的，从天空坠落。
神奇的是，那些漂亮的艺人们，在短暂的呆滞后，宛如重启的提线娃娃般，眼珠子猛地一颤，而后贴到那些遭到精神冲击的贵族身上，诡异的温柔笑着，催眠似的在他们的耳边说着什么……
浮汐静默的注视着海上海边的一切。
他脚下是海水结成的冰层，脚边是逐渐恢复了意识蜷成一团、努力与那摧毁精神的波动以及小腹灼烫魅纹带来的磨人热意所抗争的凛泉。
凛泉顺着黑色长靴努力向上望去。
脏兮兮的破烂奴隶服，盘曲的绵羊角，有几分责备之意的金棕色横瞳居高临下的回应了他的注视。
凛泉心头一虚。
对方好歹也救了自己……而他根本没问对方的计划，一获救就被愤怒支配，彻底忘了合作的事宜。
远处魔神触须翻卷起的涛声听得凛泉一个激灵。
和因精神污染而站不起来的他不同，这位神秘的绵羊兽人完全没受影响！
精神抗性装备？
不，对方身上完全没有可以被当做装备的物件，除了那枚属于黑袍法师的储物戒指！
“你……为什么不受影响？”
魔神触须缓缓的挥舞着它的触手，汲取着周边的力量，试图睁开它所有的眼睛，觉醒为最完整的形态。
这也给了浮汐一些时间。
黑咩青年打量着蓝尾塞壬。
对方很强，无论实力还是性格，连外貌都是顶级的美学暴力。
物种是行走的魔药素材。
还偏偏在最落魄的时候被他撞到。
并且与他的任务报酬有关。
既然报酬是要由本人支付……
按照魔域的掠夺美学，送上门来的“合理报酬”，他不捡就是脑子有问题吧？
咩咩半跪在蓝尾人鱼身边，脸上是恶魔族蛊惑人心时的营业微笑。
“因为我是天生的精神抗性满级，希拉尔完全体的精神污染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青年伸出手来，指尖虚落在凛泉的胸口。
他背对着月光的脸颊隐入黑暗，那双金棕色的眸子却分外明亮，像是从深渊中窥探世界的、摄心夺魄的魔物，邪恶得让人像是化作了被扯断翅膀缠在蛛网上无法挣脱的蝴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蜘蛛优雅走来，张开獠牙，注入毒素。
“我可以把这种精神抗性分给你，只要你与我签订从属契约，打上我的所属印记。”
“当然，那只是你成为我灵魂挚友的标志，凛泉。并且，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会为你消除魅纹。”
落在胸口的手指下滑，最终轻轻点在了人鱼的小腹上。
于此同时，一道逆魅纹落下——感谢他的魅魔朋友，制作魅纹和逆魅纹的特殊知识，他均有涉猎。
凛泉小腹的魅纹消失了。
“它要醒了，我也要离开了。”
浮汐正要站起身，却被凛泉一把攥住了戴着黑袍法师储物戒指的那只手。
人鱼表情挣扎着，蓝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这个连名字都没告诉他的混蛋。
“如果你真的能让我获得完全免疫希拉尔精神污染的能力……”
“当然。”
浮汐轻松随意的态度，就像个根本不走心的骗子。
远处魔神触须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一半，留给凛泉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所属印是比较好听的说法，大多数人更习惯用支配印或奴隶印来描述这种从属印记。
“附加条件……把我的武器给我。”凛泉盯着浮汐手指上的戒指，“我的东西都在那个变态的戒指里，别的都可以给你，只有那把海神之怒……”
浮汐立即筛选出戒指里的某个长条状盒子。
盒子的外表贴着各种封印符，是为了抑制灵性武器的反抗意志。
“这把武器应该挺珍贵？”浮汐遗憾道，“其实我没理由将这个给你，凛泉。”
“守不住的武器……呵。”
连武器都守不住，有什么脸面要求人还回去？
凛泉脸色一白。
诸多无力不甘涌上，人鱼青年的眼尾泛起狠戾的艳红。
“你叫什么名字？”凛泉攥着浮汐的裤腿，强撑着坐起身来。他抬头，赤红的眼圈狠狠地盯着浮汐，像是一只被逼上了绝路、要把灵魂卖给魔鬼求生的野兽。
“浮汐。漂浮于世，坐观潮汐。”
“我是凛泉。”凛泉正式介绍道，“支配我，浮汐。”
黑发青年愉快的笑了。
他单膝跪下，给了湿漉漉的落魄人鱼一个温暖的拥抱。
然而，他的手掌落在对方背后的蝴蝶骨之间时，一道巴掌大的漆黑支配印从皮肤相贴之处浮现。
倒三角的羊面骨，两侧盘曲张扬的绵羊角，面骨下延展出脊椎纹路，椎骨关节间抽长出有着毛刺的细长蜘蛛腿。
所属印逐渐下沉，透过皮肤，穿过肌肉，贴上人鱼的脊椎，渗入骨髓神经。
那些蜘蛛腿的印痕蜷起，环绕嵌进人鱼脊椎的缝隙。
而后，消隐不见。
除了浮汐和被支配者，再无人能探查到这个印记。
魔神触须终于睁开了所有眼睛。
缓缓挥舞的巨大腕足上，有些吸盘突然撕裂开，化作长着尖利獠牙的七鳃鳗式嘴巴，发出了属于野兽的怒吼——
藏在海下的腕足以分开海水的伟力，破水而出。
那些腕足的嘴巴里，到处都塞着属于鱼类和沉船中的人类的尸体残骸。
浮汐松开凛泉，扭头，有些意外的望向吃肉的魔神触须。
一条腕足直直的向着他所在的漂浮冰层袭来。
浮汐没有动。
蓝尾塞壬手持长戟挡在了他与腕足之间。
浮汐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完全不被精神干扰的感觉如何？”
凛泉已经进入了狂化的姿态，却眼神清明。
他似乎也被自己的变化给惊到了。
而后便眼神明亮的压下了唇角。
“非常棒。”
“接下来，我要用这家伙练手，你能等等我吗？”
凛泉还记得浮汐面对魔神触须急着跑路的事儿。
刚被契约，他很多事情还没搞清楚。
而且，“汐”这个名字，他总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但他现在没空去想那些。
不被精神干扰的感觉，宛如重获新生。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在不被精神干扰的状态下，他能不能轻松干掉他最执念的敌人！
黑咩在人鱼的身后从容优雅的微笑着。
“当然，我很乐意给你一些时间，我的新朋友。”
“多谢。”
望着凛泉冲向魔神触须战斗的背影，浮汐矫揉造作的叹息着。
——被卖了还道谢，他的工具友人还真是单纯好用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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