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徐秋叶在陈村宣传许久。
妇女们大多在田里劳作，但又逢上午休，她现在上前宣传，不至于碍到别人干活。
她在好几处庄户点里讲解关于偷盗的案例和预防方法，发现妇女们并不像廖红英她们说的那样排斥这种宣讲。
徐秋叶没意识到，她会挑重点，把案例讲得绘声绘色，不唬人也不无趣，妇女们觉得新鲜，才会多听几分。
待手里的宣传单发得七七八八，再从陈村出来，大石头旁已经没有妯娌二人的身影。
徐秋叶咂咂嘴，回到公社。
李五兰已经在办公室坐着了。
她刚吃完中饭，正拿着竹签剔牙，见徐秋叶进来，便满脸堆笑，问她工作地如何。
徐秋叶隐去了廖红英二人的懒事儿，把情况汇报给她听。
“一切都挺好的，刚才确认完慰问家庭的地址，礼品我打算改天再给她们送到家里去。”
李五兰点点头：“行。”
徐秋叶见她没话说，顿了顿，试探地开口：“李主任。”
“怎么？”
徐秋叶想把实情告诉她，但这无异于打小报告。
她换了个说法，请求着说：“到时候你能和我一块去不？”
李五兰没听出异端，只以为她业务能力还不熟，停了剔牙劲，无语地瞅着她。
徐秋叶冲她谄媚一笑。
李五兰败下阵来：“……行行。”
得到首肯，徐秋叶也打算回家吃饭。
不过她在途中，就已遇上了陈白录。
和她的饭。
快到收割稻谷的季节，徐秋叶这才知道，严明军要回省城去，陈白录此番是请假出门，一来给她送饭，二来是去送严明军。
徐秋叶抱着饭盒，哼哧哼哧朝他道：“我和你一起。”
侨场门口，已经站着好几个人影，都是平日相熟的人。严明军伫立其中，牵着两只大胖狗。
他的行李不多，只脚下的木箱子。
旁边，站着久违的李军和李母。
上次的事情结束，李母的精神状态好很多，加之有村社邻里的帮助，她现在已经能带着李军独当一面。
过去的时间，严明军常给李军教书，小孩在公社学习，李母对此感激有加。现在得知他要离开，便带上家有的薄礼来相送。
严明军却之不恭，同时也给李军留下许多作业本和书籍。
见到徐秋叶二人，他们皆面上一喜。
严明军挥手，露出满口白牙，笑道：“嫂子，你怎么也来了。”
徐秋叶和李家母子随声招呼后，才努嘴瞪他：“当然是来送你！你以为我那么不讲义气吗？”
陈白录也看他：“注意安全。”
严明军挠了挠右侧的眉毛，不好意思笑笑：“日后再见。”
徐秋叶怅惘道：“此番回去，怕是很难有机会再见噜。”农场到省城，山高水长，远得很呢。
“会有机会，不过至于什么时候——”严明军笑得意味不明，目光指向陈白录：“那得看他的意思。”
徐秋叶看着打马虎眼的二人，满头雾水。
严明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借着等车的间隙，让两只狗给徐秋叶“道别”。
他和陈白录走到一旁。
“小少爷，下个月市领导会来农场，你多加小心。”
陈白录：“金荣生？”
严明军：“对。我近来怕是被他的人盯上了，所以一直不敢联系你。”
或许金荣生已经识破他的身份，暗中不打草惊蛇，也不一定。
陈白录平直的唇线微微绷紧：“他果然有嫌疑。”
可胡先才当初出事，金荣生却能临危不乱，他不怕被人指供，还能拿捏住胡老的死穴，让他三缄其口，想来有点手腕。
“有份资料我会让人找个机会交给您，是我专门记载的有关他个人的履历。”严明军说，“接应我的人还没调下来，您多加小心。”
陈白录颔首：“行。”
送走严明军后，李军母子也相继离开。
徐秋叶的饭已经温了，她回去热两下，继续就着吃。
看见陈白录，她伸手展顺他眉心的褶皱，思索着开口：“你怎么啦？”
心思重重，也不怕皱出抬头纹。
陈白录拉住她的小手放在掌心，也不避讳把事情告诉她。
徐秋叶闻言，也是一样的惊讶：“金市长，怎么会是他？”
陈白录说：“现在还只是猜测，证据不足，我也不敢定论。”
徐秋叶咬筷子的动作慢下来，想到手头上还有个砂糖橘的种植工程，心里一个咯噔，“他不会又来阻挠我们的生产活动吧？”
“不会。”陈白录柔声说，“上次风波暂定，他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这样，陈白录要揪他的底，就更难了。
两个人难得中午在家里午休，屋外凉风习习，大家都在地里干活，就连邻里安静得紧，徐秋叶睡醒时还有些懵。
陈白录先她起床，或者说根本没睡，他去了趟农研所，回来时带了小包种子给徐秋叶。
徐秋叶看得眼睛发亮，迫不及待打开来看，发现里面分小袋装有好几样菜种。
她如数家珍般拣出来：“芦笋。”
“螺丝椒。”
“还有芸豆！”这效率也太快了吧！
陈白录给自己倒杯水，兀自坐下。
农研所会定期写信给市里的研究所，请他们寄来些水稻种，在试验田里小规模地种植。
其中，也不乏有这些菜种子，数量有限，但也有盈余，他弄少量过来不成问题。
徐秋叶就走过去：“累不累，我来给你捶捶背。”
陈白录笑笑：“不累。”
“哦哦。”徐秋叶摸摸鼻尖，话风跟着步调一转，“那我去种菜啦！”
陈白录：“……”
种子量少，但胜在类别多。徐秋叶还能从里面敲出来两枚桂花种。
不过养植花草实在太难，她把袋种子一一分好，像藏宝物似的放进木橱里，再挑出些应季的种子出来种。
她先在院子里找来四五个瓦盆，往里面装上泥土，再把螺丝椒的种子撒进去，打算等月后长出了幼苗，再移植到田里。
螺丝椒非越冬种，最佳种植期是在九月，她现在种，是有些晚了。
但想到若能种成少许，她家过年就能拿椒种来做菜，徐秋叶的心思又不免雀跃起来。
陈白录站在她身后，将她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
他也顿下来，越过她的小身板，“泥土铺得太厚。”
“很厚吗？”徐秋叶把小铲子递给他，看他沉稳有力地脱表层的土坯。
徐秋叶挠挠头，可她在地里甚至比这还厚呢。
陈白录说：“育苗和移栽不同，表层只要铺薄薄的一层土就好，否则种子很难发芽。”
徐秋叶恍然大悟，虚心地听他讲，把泥土翻完层后，陈白录示意她去洗手，自己去拿锄地工具：“走吧，一起去种菜。”
徐秋叶已经有段时间没系统地打理她的小菜园。
两人来到菜园，首先先把杂草铲除掉。菜园旁边竖起一个牌子，是他们上次给薛老太保水时安插上去的。
上面标着明晃晃的大字：撒过农药，偷者亡。
为了更好地理解和震慑，徐秋叶还在旁边画了两个骷髅头。
过路人读没读懂不知道，反正暂时没人偷她菜。
两人开始分工，徐秋叶负责铲土挖坑，陈白录负责放种埋土。
过习惯了侨场的生活，徐秋叶觉得农田生活也很惬意舒心。
原本光秃秃的菜园子因为种子落地而变得鲜活，徐秋叶东凿凿，西挖挖，把甘蔗的叶又剥开两层，任它吸收阳光继续生长。
回去的时候，也摘了小箩筐的菜，她乐呵呵道：“我们晚上回去炒着吃。”
陈白录在田埂边上洗完锄具，闻言，接过她的篮子。
“你说了算。”
徐秋叶两手空空走在前头，竹蜻蜓伴随她飘动着。
但走到家门口，她就走不动了。
陈白录赶上她的脚程，也看清来人。
面前站着的，是张晓晴。
她的旁边站位年过半百的男人。
男人气宇轩昂，穿着考究挺括的西装褂，除开两鬓微白，眼纹深厚，身上少有岁月的痕迹。
徐秋叶唇角耷拉下来，拉着陈白录绕道走。
“秋叶。”率先出声的是那个男人。
徐秋叶脚步顿住，没回头。
男人皱着眉，但语气还是和蔼的：“你不认得我了？”
“……”
徐秋叶咬牙，这个便宜爹，她怎么会不记得！
她不知他是为何来这，总归不是为了徐家。
徐秋叶回过头，已经换上笑脸：“不好意思，我真不记得了。前些日子摔到河里，受了些刺激，把好多人都忘了。”
陈白录心一刺，怜惜般地牵着她的手。
张德顺被怼得回不上话，好半响才道：“可我好歹是你爹。”
本以为她会有所反应，可那双水泠泠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
徐秋叶笑着摇头：“没有哪个爹会对我们不闻不问的，您找错人了。”
张晓晴这时上前来：“妹妹这就是你不对了，爹平日忙，是没时间看望你，可也不该就为了这事连人都不认啊。”
她本来不想张德顺来侨民点找徐秋叶。前两天自己写信给爹娘，是想让他们替自己想办法。
谁知道父亲这么紧张自己，直接过来农场。
徐秋叶拳头捏紧，没完没了了是吧！
她知道，要是现在再排斥，张德顺保不齐会三番四次上门来。
她对上张德顺失望的目光，瞬间挤出两行泪来。
“哪里是我不认，明明是他先不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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