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婚礼


云苑内,国公夫人脱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翡翠手镯,将其套在即将出嫁的女儿腕上。

        一如当年她出嫁时,她的母亲从手腕中将这镯子戴到她的手上。

        “娘以为自己早就为你出嫁做好了准备,可真等到了这大喜的日子,娘心中仍有百般不舍。”

        她这句话惹得在场众人纷纷落了泪,就连经历过千百般苦楚的闻柳也只是堪堪忍着,不让泪落。

        国公夫人来到闻柳身后,接过喜婆的梳子,替自己唯一的女儿理顺这万般青丝,也祝愿她未来能自己理清这世间的千愁万绪。

        闻柳看着镜中的母亲,想起前几世的种种,她也曾坐在云苑内,等待着出嫁。

        只是那时更像是为病重的母亲冲喜,匆匆忙忙地便嫁给了当时还未娶正妻的沐远侯。

        婚礼当天母亲已经重病在床,连清醒着说两句话都做不到,更别提像今日这般替自己梳头,为自己带上这家传的手镯。

        那时父亲和弟弟都围在母亲身边,整个府里冷冷清清,全然不似有喜事发生。

        闻柳仔细想了想,当天两府确实不算有喜事发生。

        因为那日自己还未见到新婚夫君,便被他的爱妾赵贞儿送来的一碗甜汤要了命。

        当她再次重生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将那碗甜汤给她灌了下去,随后扬长而去。

        回到国公府她才知道,母亲在她踏出国公府不久之后便已亡故。

        原来她们母女俩是前后脚奔赴了黄泉,可地府只收了她娘,却将她一人抛回了世间。

        那日大婚,两府均是红绸换白绸,喜事变丧事。

        门外礼官齐唱:“吉时将到,候新娘出。”

        这才将闻柳的心神唤回当下。

        她看着荀嬷嬷端出母亲亲手缝制的盖头,上面金丝银线相缠,一幅栩栩如生的文王百子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然后再由母亲亲自替她盖上,引着来到门前,胞弟也早已候在门外,只等着将自己的亲姊顺顺当当地背进未来姊夫的软轿里。

        闻柳看向在门前蹲下的胞弟,忍了半天的泪终于是落了地。

        她摸索地爬上他还算不上宽厚的肩背,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颠地离开这个养她育她,却也伤她埋她的国公府。

        她在前几世见证了国公府的起起伏伏,也在这起伏中见识到人心善变。

        这辈子,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维持着这个家族的体面,免得终有一日仍需见到血淋淋的内里。

        可如今,有人用累累军功将自己迎娶进门,不知是福是祸。

        国公府的少年世子,稳稳地将亲姊送进软轿,亲自拉上了帘,算是言明,自己便是轿中娇娘的后盾。

        闻柳感受着轿内的柔软舒适,虽然不如沐远侯府的那顶宽敞华丽,可这轿子却有蔬果点心和茶水,甚至还放了御寒用的汤婆子,可见布置之人是费了心思的。

        费了心思的崔时折此时正坐在高头大马上,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向来讨喜气的百姓们点头致意。

        徐国公见状十分不是滋味,自己千娇万宠长大的宝贝嫡女,他这个亲爹也就才看了十六年,往后的六十年里她便要和别人生活在一起了。

        这亲结得简直就像是在剜他的肉一般。

        国公夫人从内苑出来,走到自己夫君身旁站定,夫妻多年,她怎能不知对方是何心情。

        “收起你这副脸色,今日是女儿大好的日子,这靖北将军我瞧着也是个好的,想必将来他定会善待柳儿。”

        徐国公一巴掌拍上闻霁的后脑勺,说道:“听见没有?若崔时折这小子以后不善待你姐,就把你姐接回国公府。”

        “爹,娘明明不是这个意思。”闻霁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语气里透着十足的委屈。

        “我就是这个意思!”国公夫人温柔补上一刀。

        他们此时正站在国公府门口,不远处便是黑压压的百姓,他们这番言论在这些百姓心中可算得上是荒唐。

        礼官高声唱:“起轿!”

        这顶不算十分华丽却十分舒适的软轿被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国公府。

        途中,一阵风袭来,掀开轿帘一角,喜帕随之一动,闻柳看到了与前世不同的热闹景象。

        百姓们纷纷张开双手去接沿路抛洒的喜糖,然后唱着祝词。

        这些无不显示,这是一段受众人祝福的姻缘。

        闻柳眼中再次盈满泪水,她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吃了很多苦,这些苦甚至无法说与旁人听。

        可如今她出嫁也是受到众人祝福,而不仅仅是为冲喜,她竟已觉得十分满足。

        轿外,安乐和安常都面带笑意,安乐担心姑娘烦闷,扯了扯安常的衣裳,示意其同姑娘说说话。

        安常正有此意,便开了口:“姑娘,今日可真热闹,我在京师还没见过那家贵女出嫁有这般排场。”

        安乐也在一旁接道:“方才我听沿街的百姓说,将军天还未亮便开始绕城,如此才有那么多百姓闻讯前来祝福。”

        闻柳在轿内,低声问道:“我的那位新婚夫君,此时面色如何啊?”

        安乐捂嘴偷笑,“他啊!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贝,正四处炫耀显摆呢!”

        安常也在一旁顺势道:“咱们姑娘可不就是天大的宝贝。”

        就这样,在京师百姓的祝福声中,轿子轻轻地停在了满是喜色的靖北将军府。

        崔时折利落地翻身下马,上前掀开轿帘,倾身入内将闻柳抱了出来。

        闻柳也没想到崔时折竟是如此孟浪之人,大庭广众之下,不是将她背起,而是张开双臂将她拢进怀里。

        她感受着对方有力的臂膀,枕着他的浑厚坚实的胸膛,听着一声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这让闻柳竟然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今后一起生活的场景,然后在盖头下悄悄红了脸。

        见新郎官如此大胆,围观的人虽然有过一瞬的不解,随后便响起了更激烈的议论声。

        “这靖北将军长得可真俊,根本不像传说中那样凶狠丑陋,而且我看他是个会疼人的,你们都没瞧见他看向怀中人的眼神,那叫一个宝贝。”一妇人感慨道。

        她丈夫在一旁接腔:“若我能娶得这徐国公嫡女,我也能同那杀神一样,为她化作人间春神。”

        “你还敢肖想国公千金?”妇人笑骂道。

        他们身边的这些人,谁不想成为这场婚礼的主人公?

        男子则想着娶得国公千金,一跃龙门。妻子美丽高贵,知书达理,温贤淑雅,孩子若能养在她的膝下,将来必定也是个好的。

        女子则想着嫁给少年将军,跻身上流。夫君战场威武,相貌堂堂,英姿冠绝,后代也不必同自己一样,为了柴米油盐日日发愁。

        这些人内心想的话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被他们肖想的对象此时已经跨完火盆,行至内殿。

        这里已经铺满红毡,就是为了确保闻柳脚不染尘。

        喜婆早在一旁候着,手中拿着红绸,见新人到来,将手中的红绸塞进他们手中。

        忽然,一阵喧闹声从他们身后传来,来参加婚礼的官员和勋贵只余光眼角见到一抹明黄衣袍,便纷纷要起身行跪礼。

        来人赶在大家下跪之前说道:“众卿免礼!”

        他行至崔时折父母牌位前,并未直接坐下,而是坐在一旁,出声道:“朕今日特地前来贺崔爱卿新婚之喜。”

        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的海德公公将手中的檀盒打开,一颗莹润硕大的夜明珠呈现在众人眼前。与此同时,海德公公开口道:“贺靖北将军新喜,赐南海夜明珠一颗。”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纷纷漏出讶异神色,本朝从开国以来,现世的夜明珠加起来不超过十颗,便是宫里最受宠的妃嫔争破头也不见得能被赐上一颗。

        如今这靖北将军仅仅是新婚,皇上便赐了一颗,可见其恩宠之盛!

        “继续啊!别为了朕耽误了吉时。”

        有这句话,礼官这才敢唱起流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崔时折和闻柳这对新人隔着万水千山,隔着心防重重,隔着薄薄的一帘盖头,最终成了一对世人眼中的佳偶。

        最后所有礼官们整齐地高声贺:“礼成——送入洞房!”

        崔时折牵起红绸,引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进入早已备好的卧房,今后这便是他们的新居。

        闻柳盖着盖头,只能看到脚下,想要顺利地进去房内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手中的红绸走。

        当她听见房门阖上的声音时,无意识地抖了抖肩,心中升腾起无限的焦灼感,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只想等着崔时折赶紧出去好让她透口气。

        崔时折将她带到床边,在她坐下之前,细心地拂去床上的红枣桂圆等物,避免它们硌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你饿了吗?稍后我让人送些吃食进房,你先吃些,免得饿坏自己,我先去前厅招呼宾朋。”崔时折开口说道。

        闻柳只回答了声:“好。”

        崔时折在房内呆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其间,闻柳也未再多说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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