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前尘


崔时折回到府上时,闻柳已经用过午膳,正坐在之前安乐给她布置好的亭子里。亭子周围都是炭盆,散发出融融暖意,虽不说温暖如春,却也驱赶了不少冬寒。

        闻柳的余光看到一抹玄黑身影逐渐向自己靠近,她佯装没瞧见般,仍旧和赵新筠在说着京中贵女们的逸闻趣事。

        前世的她是不爱说这些的,今生许是建立了织罗的原因,京中的坊间逸事她也知晓不少,此时拿来逗弄眼前的小姑娘也颇得趣味。

        赵新筠起初是听得入神,并未注意到身后的一抹高大身影。等她瞧见对方时,吓得差点失了一魂。

        崔时折的脸瞬间黑了,“我有那么吓人吗?”

        “没、没有,筠儿方才是被表嫂说的一个故事给吓着了,只不过回神时间长了些,现在才觉得吓人。”赵新筠用眼神示意了闻柳,让对方帮她。

        闻柳却起了捉弄的心思,说道:“我可没说什么吓人的故事,恐怕是某人一身杀气走过来,吓着咱们表小姐了。”

        崔时折驱散一身冷意后,一言不发地拿过安乐手中的大氅,围在闻柳身上,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将人抱了起来。

        剩下的人皆是一脸错愕,闻柳更是在整个人被抱起时,吓得赶紧搂住了对方的颈脖。

        于是只闻柳一人感受到了对方胸腔中传来一阵震动,闻柳知道自己的脸定然是红了,索性将脸全部埋进对方怀中,就当丢脸只丢他一人的好了。

        两人回到温暖的屋内,崔时折将闻柳放了下来,捧着她的一张脸,说道:“昨夜我因公务进山了,事出紧急,没能及时知会,让菀娘担心了。”

        闻柳将头撇向一边,神色颇为傲慢,“谁担心了,我不过是夜里睡得不好,所以晨起有些恍惚,多问了几句罢了。”

        “可是又做噩梦了?”崔时折一脸关切,他突然很想知晓,她为什么总是不能安眠,于是郑重其事地问:“我不在的这些年,菀娘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闻柳低下头掩盖住眼里的异样,可她也知道,对方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发问。

        崔时折话说出去好长时间,闻柳都没回,就在他懊悔自己冲动鲁莽时,闻柳抬起了头。

        她那双桃花水眸深处的瞳孔仿佛有吸力一般,让人看着便不自觉地陷入进去,闻柳沉静又略显神秘的语气响起。

        “夫君可信前世异梦?”

        崔时折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想答“不信”,却想起自己回京前做的梦,于是话到嘴边,临时改成了“我信”。

        闻柳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回答,大多数人虽然不会当着提问人的面反驳,但多半也会说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

        崔时折见她不回话,笑了,“怎么?不信?”

        闻柳恍惚地想,自己嫁的这位夫君不知是纯的还是个傻的。她现在虽然身体年龄只有十六,可心境到底是经历过三十余载的人了,其中多数时间被死亡的恐惧日日笼罩,早就不复当年纯真了。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夫君既然信,我便说与夫君听一听,我自十二岁落水那年起,便经常梦到一些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这些梦断断续续的,并不完整,可每次都我的梦中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人要害我。”

        “梦与现实果然相反,你不是好好地活到了成为我的妻子吗?”

        “那你知道我梦中嫁给了谁吗?”闻柳知道此时将话题转移最为妥当,她还未做好心理准备同其他人说这段往事。

        崔时折瞬间警惕了起来,“是谁?”

        “是沐远侯谢衍,就是前段时间得了庶长子的那位。”闻柳眼睛半阖,让人瞧不出神色。

        “他在梦中没欺负你吧?”

        “没有,只不过被他的爱妾用一碗甜汤送归西天,我便醒了过来。”闻柳笑道。

        崔时折看着实在不忍,将她拥进怀里,轻声安慰:“放心,在将军府你永远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崔时折就这么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帮她一下一下地顺着,闻柳再次陷入沉睡。

        其实方才她说夜里睡得不好,说得轻了。崔时折没在她身边,闻柳光是被噩梦惊醒便醒了三次,然后就是彻夜难眠,此时可以说是累极了。

        她不知为何,崔时折在身边总能让她感到安心,自从来了将军府,她便再没有因为少眠而致病。

        每每传信回国公府,都能让徐国公夫妇俩对崔时折这位山猪生出些许好感。

        等闻柳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回了床上,崔时折也和衣睡在她身旁。

        闻柳一只手撑起自己,就这么在床上细细地看着对方,最后实在没忍住,用自己的保养得十分纤细白嫩的手指沿着对方的额头,却没有真正触及肌肤,离他的肌肤尚有一些距离的地方细细地描画着他的轮廓。

        在他的喉结处顿了顿,闻柳自己先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动作,然后一个大掌就包上了闻柳那根描摹过他面容的手指。崔时折带着厚茧的手细细地摩挲着对方柔嫩的指腹。

        闻柳抽出手来,柔柔地说了声:“你茧太厚了,磨疼我了。”

        事实上,哪里是崔时折的茧厚,是闻柳的脸皮薄了。

        崔时折今日的心情属实是好得有些过分了,他早在闻柳醒来时之前就醒了,只是对方不知晓,方才对方目光灼灼,他都要忍不住睁开眼睛了。

        却突然看见对方抬起了手,所以才又忍住没动。

        安乐叩响房门,声音极低地说道:“将军,夫人,你们可起了,晚膳已经备好,可需用膳?”

        闻柳推开崔时折,让他起身起拿来衣裳。

        安乐听见了里面的动静,捂嘴偷偷笑着退出屋外。来到前厅,安常见状眼神询问,安乐也不说话,只是朝房间的方向努努嘴,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闻柳两人从房内出来时,饭食已经让厨房热第二回了,而闻柳颈脖间也有一些可疑的红点。

        赵新筠这几日得了闻柳的吩咐,每日用餐都在前厅,不必回到她那个凄凉的小院自己吃了,她可开心了。

        可与表兄一同上桌吃饭,倒是头一遭,她一改从前大口吃饭的动作,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反正就是学着她表嫂,依葫芦画瓢。

        崔时折没放多余的心思和目光在她身上,反而是闻柳见对方吃饭不如以前香了,问道:“今日这饭菜可是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合得很。”

        “那这么吃这么少?”闻柳说着替她布了一口菜。

        几乎是立刻、马上,赵新筠就接收到了来自崔时折幽怨的目光,吓得她这口菜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果然,有这个凶神恶煞的表兄在,自己就永远没有好果子吃。

        最后还是闻柳看不下去了,“你别看筠儿,这是你的。”

        崔时折这才移开目光,赵新筠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又到了她的纠结时刻,好想和表嫂一起吃饭和好不想和表兄一起吃饭这两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打架,最后还是好想和表嫂吃饭略胜那么一筹。

        晚膳后,闻柳说起赵新筠的事。

        “夫君,过几日我想把筠儿送去我的老师身边学习,顺便让母亲派了几个教习嬷嬷来教她礼仪,不知这样是否妥当?”

        崔时折皱眉道:“她年后便要回乡,现在学这些似乎是迟了些。”

        “我想留她在京。”闻柳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她见着赵新筠才能从这个单纯无依的孩子身上学到一点少女气性。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太老成持重,一点儿也不想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就连母亲也经常在她面前念叨,说她思虑过重,易迷失。

        “这事儿我做不得主,得去封书信给长辈们,征得他们同意才行。”

        “明日我便拟封信件,届时请夫君替我寄了出去。筠儿刚满十四,多学学说不定日后大有裨益。”

        “能得菀娘的师傅教导,又得国公府的嬷嬷教习礼仪,自然是这丫头天大的福气,只是……”

        闻柳知道对方担忧什么,崔时折虽然是个武将,却出乎意料地体贴,待人处事多半是愿意为别人考量的。

        她回道:“我问过筠儿了,她是愿的。”

        “那便好,其余的事情由你这位表嫂做主吧,我看不管你说什么,恐怕她都是愿的,这小丫头,自从你带她出去过一趟之后,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黏在你身上。”崔时折语气愤愤然。

        闻柳觉得之前崔时折生气时,像一只撒娇的狸奴,如今却像是隔壁的大黄,徒有气势,主人戏弄也是敢怒不敢吠。

        崔时折见对方笑得一脸莫名,问了句:“你笑什么?”

        “笑夫君温柔体贴,感叹菀娘这辈子运气不错。”

        安乐和安常就趴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处栏杆里,随时等着主人的吩咐,却也能偷个闲私下悄悄地议论主家。

        安乐:“姑娘嫁来将军府似乎畅怀许多。”

        安常叹气道:“谁说不是呢?”

        安乐疑惑:“你叹什么气?”

        “你说我已经十七了,什么时候才能得遇像将军一样的如意郎君啊?”

        安乐见状捂住了安常的嘴,低声说道:“将军也是你敢肖想的?”

        安常扒开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误会了,我怎敢肖想主家,可是我也想嫁人啊!”

        安乐揶揄:“安在不是挺好的吗?”

        安常翻了个白眼,态度清晰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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