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酸菜精
逃过了涅槃之壁，北明泽心情大好，朝有龙岁纪施礼道谢：“多谢有龙公子。”
“举手之劳。”对方拱手还礼后，先行离开了。
经过刚才一系列变故，北明泽一直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石像，现在终于有了空闲，蹲下身子开始仔细观察起来。
这石像约不到半米，从其形态和上面刻着的衣褶来看，这似乎是一个人形。它可能已经在成均孤独地待了千百年，面容早已被时间模糊，原本雕刻的精妙之处，也早已失去了细节，石身上甚至有多处裂缝，应是许久无人维护。
她把这石像翻过来，看见下面篆刻的字还保存完整。
“文曲星君？”北明泽疑惑道。
别的她不敢保证，但文曲星在任何学校里都是不可能遭受这种待遇的。这位应是藏在了某种人迹罕至的位置，从未被发现，自然不会被好好维护。
北明泽觉得自己最好赶紧把这石像交给学侍，让他们好放回原位，毕竟成均里的每个东西都是有讲究的，更何况这种藏在人迹罕至之处的石像，指不定原本在它下面镇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抱起石像，北明泽打算先回自己的院子去，毕竟这成均如此之大，这石像原处的位置连日常负责维护的学侍都找不到，那自己更不可能找得到了，还是等到明日再将这石像上交给太学吧。
就在快走到太学中心时，一阵怒骂在安静的夜里突兀地响起，紧接着，不断有惊声怒声此起彼伏，寝居群的灯开始接连亮了起来。
不会是被这石像镇压的东西跑出来了吧？
北明泽加快脚步，迅速赶到了寝居群。
“什么东西这么臭！”
刚进入寝居群间的古道，北明泽就被一阵可怕的臭味熏的七荤八素。没走几步，是眼睛也辣，鼻腔也痛，她赶紧腾出一只抱着石像的手，捂着鼻子眼泪直流。
路边的树木与翠竹都接连蔫了下去，这些比众多学傅阅历还久的古木，怕是再没一会儿都得落得个被熏的枯死的可悲下场，毕竟这种酸臭中夹杂着腐烂的气味，能让任何正直的常青都枯萎。
此刻北明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是一味地逆着臭气跑着，终于在一个转角后发现了疑似是臭味来源的东西，是一道绿色的粘液。
北明泽又离近了些，发现地上那道粘液极长，似乎是什么东西拖在地上走而留下的痕迹，她左看右看都没看见流下这道粘液的罪魁臭首，便只能随意选择了一边，沿着这条绿色黏流追了过去。
追着追着，北明泽来到了寝居群后侧的原野，原本一片碧绿的草地，现在突兀地多出了一条枯黑的宽路。
太学前侧的守夜学侍们一直没什么动静，那这臭物应该就是从后山经过草地来到了寝居群。
她又向远看去，除了这片以外，寝居群的其它地方似乎没有新的受灾区出现，那这东西可能是被泮池挡住了去路后，便只能改道向回走。
向回走……北明泽向远处眺望，果然在夜色下的草地上艰难地分辨出了一条同样枯黑的道路。
两道枯黑的路渐渐从平行到交错，再后又渐渐分开，分成两路没入后山。
北明泽仔细对比两条黏流，发现并没有哪一条有渐渐干燥的情况，也没有哪一条的粘液稍微稀少。
你可真行，她心下吐槽。这被封印的时候得喝了多少水啊，拖了这么长的路都不带干的，有这水不能洗个澡吗？
离那东西越近，臭味越发猖狂起来，墨色的夜空似乎都变绿了，北明泽终于明白臭气熏天这个成语是一点也没夸张，反而还有些保守。
黏流的终点是一个深坑，坑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东西是从这里逃出的。”有龙岁纪捂着鼻子，视线探索在深坑里。
北明泽也探过头去，看见深坑中央是个粗糙的坛子，不免有些疑惑：“原本收着那东西的容器竟是个泡菜坛吗？”
“泡菜坛？”
看他诧异，北明泽也觉得正常，毕竟这孩子不大可能见过泡酸菜的坛子。
北明泽掏出了一沓符咒，在其中翻翻找找后，摸出了一张卷成了筒状，举在眼前当望远镜使。
一旁的有龙岁纪诧异地看了过来，只听她道：“坛上有个’菹’字，这就是个用来泡酸菜的坛子。”
《说文解字》中道：“菹，酢菜也。”酢同酸，菹就是酸菜。
“谁会用这东西做收服妖邪的容器？”北明泽觉得荒唐，但她显然是忘记自己用作容器的饼干罐了。“还是说谁把自己埋在这里的泡菜坛忘记了，千年后里面的酸菜修炼成精了？”
这猜测更荒唐了，北明泽摇摇头，突然发觉空气中的臭味浓郁了起来，她警视四周，果然没过多久，那分泌绿色粘液的家伙便出现在了视野里。
“酸菜来了。”
远处，一个通体绿色的巨大人形生物拨开树冠，翻滚着向这边爬来，身后拖出了一长串粘液。
这可把北明泽恶心坏了，恨不得被旁边的巨擘氏族用权力强行降智失明外加失去嗅觉，可惜有龙岁纪没这么做，而是问她有没有什么容器。
北明泽深入乾坤袖里翻找，发现只有两个东西能做收服妖邪的容器，一个是刚才裂开的玻璃罐，自然是不能用了，还有一个是上次在修仙事物所拿的绿色啤酒瓶。
她不想把这后天间的东西交给有龙岁纪，担心他会像上次那个明山暗一样看出来什么。但她一向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人，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只一瞬间便拿出啤酒瓶递了过去。
对方却没有接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着瓶子若有所思道：“这琉璃瓶应与衔尾者同属远古北氏密器，我还是不便使用。”
“就是普通瓶子罢了！”说完后见对方还是不接，北明泽有些紧张，想让他赶紧将注意力从瓶子上移开，又急忙道：“在下技艺不精，无法收服如此大的妖邪，只能有劳有龙公子了。”
她连谦称都用上了，但这有龙岁纪仍然不接瓶子，而是突然拾起两人的同窗关系，鼓励道：“切莫自谦，我看你符咒造诣极高，这等妖邪自不在话下。”
北明泽烦躁，不想和他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了：“我真不会，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说完赶紧收了这东西，太恶心人了。”
听她如此直白，对方笑了笑，便也不再同她客气：“论收服妖邪，容器与咒术固然重要，但能开拓多大的器皿空间才是首要，若在此方面法术造诣不够，无限图腾可以补上。”
这人果然知道很多，北明泽心道，大多世人并不知远古北氏，只有少数志怪书籍爱好者才晓得有远古北氏这一号人物，但即便如此，志怪集能提供的信息少之又少，只是能让人看个热闹而已。
但这有龙岁纪却知道她脖子上的图腾名为无限，他还知道些什么？
“借无限图腾的力量开拓无限空间？想法很好，但真没这个功能。”北明泽并不是在掩饰，她是真的不知道无限图腾还有这能耐。
“不试怎么知道？”有龙岁纪看起来对这一说法很有底气，似乎他真的知道些什么连北明泽都不清楚的远古北氏密辛。
北明泽有些犹豫了，但还是又把瓶子递了过去，不打算使用无线图腾。
有龙岁纪这次倒没有拒绝，接过了她的瓶子，道炁快速在瓶身刻上咒文，瓶子在空中悬起，快速朝酸菜精飞了过去。
猩风四起间，那人形精怪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打回原形，像被迅速溶解了似的，化成了一滩绿色粘液被收入了绿色酒瓶。
有龙岁纪掌心摊开，瓶子立刻回到他手中。这啤酒瓶没有盖子，他便脱下扳指顶在了瓶口。北明泽觉的这扳指做盖不够结实，便示意她这里有能当作盖子的东西，想用它顶替扳指。
有龙岁纪拒绝了：“这扳指为盖更益镇压。”他松开手，扳指被瓶中的道炁牢牢吸附在瓶口，只要这瓶中的东西一日不死，封容它的道炁便一日不散，这扳指就一日都不会松动。
顷刻之间，收服结束，有龙岁纪走向北明泽刚才搁置一旁的石像，欲将瓶子连带其中的酸菜精镇回原处，却被北明泽制止了。
“别了，这腌臜东西不配惊扰文曲星君。”
“文曲星君？”有龙岁纪看了眼石像，瞬间了然道：“那这东西断然不是什么酸菜成精。”他将瓶子递给北明泽道。
北明泽摇摇瓶子，一团绿色东西随着她的举动在瓶中摇晃：“那这是什么？”
“能被文曲星君镇压的东西，自然是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北明泽很想知道，但对方却不再往下说了，而是注视着她脖子上的无线图腾，续上了刚才的话题：
“我有龙氏自上古延续至今，又极其注重史料维护……”他视线上移，对上北明泽的眼睛：“所以我知道的远古北氏，不一定比远古北氏少。”
北明泽心下一动，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些史料中，有远古北氏的来历，甚至可能有某些回远古的线索！
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只是……
“如果古老的氏族多多少少都知道远古北氏的秘密，那为何从来没有氏族与我们接触？”北明泽很清楚，从时代中诞生，又在时代中消亡的氏族，基本上没有大氏族会不渴望得到远古北氏这种无限掌控时间的力量，不然这位有龙岁纪也不会这么有闲功夫。
“没有？”有龙岁纪明显是不相信，却也没有挑明，继续道：“你怎知没有。”
“……”北明泽沉默，她摸不准有龙岁纪说的是历史上还有不为人知的，与氏族来往密切的远古北氏，还是说他知道她与春秋聂氏的关系，便继续摸索着问下去：“氏族一向不屑与我们打交道，难道是因为有什么顾虑？”
有龙岁纪似乎想到了什么，失笑道：“确实顾虑颇多。”
颇多？颇多是什么？你倒是说啊，真是烦死了。北明泽火冒三丈，恨不得冲上去揪着他的领子让他把答案全吐出来。她一向最厌烦和这种人说话，每句话都要人猜来猜去，又不能不听下去，毕竟里面可能会有巨大的信息量，实在是让人心累。
暗夜下，有龙岁纪黑色的眼睛亮的让北明泽有些发憷，这让她想起来上次在京华城看到的有龙氏的上古神宫，现在，那尊万古长夜般漆黑的神像，终于睁开了眼睛。
“有顾虑的，都是氏族，不屑的，都不是真正的巨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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