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乐

起初亭姝还记得周文也果然去了上海便一个电话也再没打来，后来熟悉了社里的工作，也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她上班的杂志社不大，拢共加主编和自己五个人，两位男同事，一位女同事。她平日的工作就是审核稿件，校对完后和另一名女同事带去印刷厂印刷，他们的刊物登的都是花草、茶道、田野一类美文，连她也觉没劲，读者更是反应平平，故销路不好。今天起的晚，她料想大家都已经到了社里，所以让司机直接开到杂志社门口下车，进了门却没看见主编，松了一口气。却见大家都围在一起讨论什么，见她来了道：“快过来，特大消息！来了新主编，何主编被换下了。”亭姝放下包也拉了凳子坐过来道：“我还以为他是老板呢，这销路这么惨淡还坚持了这么久，也是不容易。”方茂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原来文言独占鳌头的时候，何主编可是独辟蹊径，坚持收白话作品，自己还亲自动笔投稿写白话诗，也算是先锋人物，只是现在”亭姝道：“或许是年纪大了，转而守拙。对了，新主编怎样，帅吗？”蒋吴兴道：“比何主编年轻，不过也该三十多岁了。人却穿的老气，别不是《新乐》得从白话倒退为文言了。”方茂道：“那倒不至于，文言小说虽说看的人不少，但大家也都知道已呈颓势，况且看报的都是学生们，我看出几期外国小说专刊倒不错。”江芸道：“说得好像你是老板一样，再说人家都是本刊自己译用自己的稿，真要给你出这活你揽得了吗？写几篇酸诗倒还唬唬人。”众人聊着，蒋吴兴眼尖瞅着人来，道：“嘘，人来了。”亭姝见一个戴玳瑁眼睛，着月白长衫，蹬棕色皮鞋的男人进来，一手抱着皮包，露出厚厚的一踏纸边，一手拎着咖啡，道：“今天的事恐怕有点多，先买了几杯咖啡给大家提提神。”又看向亭姝道：“这是王小姐吧，我刚才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了，我是董兰年。”亭姝和他握手道：“董主编，您叫我亭姝就好。”

        他应声后布置任务，道：“咱们杂志现在改做新潮文章发表，要和人们的生活相关，爱情、婚姻、家庭、哲学，这些都是我们收稿的范围，我也是临危受命，暂且先这么做着看看效果。吴兴和方茂就负责重设版面，这里的稿件都是我审核过的，江芸直接排版吧。”想起亭姝没有审稿任务，补充道：“亭姝和我一起去趟印刷厂。”大家各自领到任务忙碌起来，董兰年和亭姝开车去往印刷厂，路程远，亭姝想了许久找了个话头：“没想到主编会开车。”董兰年道：“怎么，我看起来很老派？”亭姝笑道：“看上去确实有点。”董兰年笑道：“凭外物瞧人可瞧不准，我虽然穿的老气，可也是看过《玩偶之家》的人。”亭姝道：“这话我可也回敬您，看过《玩偶之家》也不代表就是新派了，我大哥的书柜摆满了新书，却也只是叫我随便找份工作赶个时髦，将来谈亲也可谈得高些。”“世道如此，令兄也是为你着想，若有得选，大家谁不想安稳些，不少上班的小姐可真正是为了生计的。”亭姝转头正要回话，一个急刹车令她头撞到前面。她一面问怎么了一面抬头，只见学生们举着旗子连成一条队穿过马路，一面喊着口号。董兰年道：“是游行的学生，昨天一个英国人□□了一名女学生，警局连抓都没抓，也没让报社报道，只给了一笔钱给学生家长敷衍了事。这才激怒了学生们。”亭姝道：“游行完了呢，若是不打算抓还是不会抓的。”董兰年道：“能上金陵女子大学的又有几个贫寒人家？再说即便萤火之光也总会有些作用的。”亭姝感叹道：“但愿吧，愿意为溺水者下海的在岸者才是真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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