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混乱的思绪
“嘛……应该是，最重要的人。”
湖蓝色的瞳孔微微一缩。
五岁女孩的声音晕染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糯软和稚嫩，就好像在现世那所谓的天空中，漂浮着的柔软而纯白的叫作云朵的东西。
她的话中也不包含什么多余或波动的情绪，不同于上次的脆弱，亦或者刚刚在睡梦中时双眉紧蹙的纠缠。
轻淡的语气平静如同周围的寂静，甚至细薄的唇边还噙了一丝笑，仿佛她正在叙述的事情属于其他什么不相干的人。
葛力姆乔张了张嘴，却终于没有问出下一句话来。
【那么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虚都是没有心的，对他们来说，人类的感情简直复杂而不可理解。
食物和敌人——这是他们的认知范围中唯一的两种事物。
因此他不知道所谓“重要”这个词语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含义，又是怎样的人才能被称为是重要，然而他更不明白的是，这个人类此时的表情到底饱含着什么。
明明刚才做梦的时候如同被噩梦深魇，明明口中呢喃出那个名字时伴随着的是眼角的泪水。
可为什么，她现在竟还能带着这么波澜不惊的笑容？
见到她的时候，那家伙就是一个人吧。
葛力姆乔不由得想。
他偶然去过几次现世，他记得这个年龄的人类孩子，总是在明亮到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的阳光下缠着身边的大人索要着叫做糖果或者冰欺凌的东西，他们也是用这样糯软的声音，脸上也是带着灿烂的笑容；他们的眼神反射着阳光下干净的街道和熙攘的人群，瞳孔中饱含着没有被任何血色和恐怖染指过的纯洁，以及弱小。
可她，那个时候全身都是细小的伤口，身上的纯黑衣装也带着风尘的味道，似乎已经一个人在这里流浪了很久。她迈动脚步的姿势有些踉跄和无力，然而转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时，淡红色的眼瞳中只有惊异和讶然，却不含丝毫的惧怕或者厌恶，甚至，清亮明澈的像透明的雨水。
一定发生过什么——那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现在并不在她身边，那就只能说明，她失去了她。
那么为什么，还能有那种眼神，和这样的表情？
明明是一个人了，明明被遗弃了，为什么不绝望，为什么不痛苦，为什么不怨恨——
“葛力姆乔！”
突然一声大喊在耳边炸起，纷乱的思绪猛然间停住，亚丘卡斯却先是一愣。
他刚刚——都在思考些什么？
“喂，葛力姆乔。”
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进大脑，葛力姆乔还有些迷茫的转过头，却看到刚刚坐在身旁的那个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她竟然罕见的皱着清浅的眉，表情也是许久未见的严肃。
“怎么了？”他渐渐回过神来，故意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却敏锐的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千枫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他湖蓝色的双眼，好像在确认什么一样。
“到底怎么了？”葛力姆乔重复道。
“葛力姆乔，你刚刚在想什么？”千枫皱眉问道。
刚刚本来跟他说到湮。
那家伙虽然看起来总是嚣张而不易接近，事实上却只是嘴硬和傲娇——她能够感受到，他其实也有他的温柔。
“应该是最重要的人”这种话只是一瞬间的发泄，说出口之后，也不出她所料的换来他不知如何接腔的沉默。
然而片刻之后，她却猛然感到他灵压的感觉发生了变化。
某些不稳定而暴虐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无论怎样叫他的名字也都仿佛没有听见，直到仿若实质化一般的浓黑色灵压像烟雾一样浮现，她才真正意识到了不对头。
而想要触碰他的时候，手心传来的是如同烈火一样灼热的痛感，以及混乱暴躁到诡异的气息。
“我……刚刚？”葛力姆乔闻言也不由的皱皱眉。
刚刚那些奇怪的想法，根本就不是平常的他会有的思绪。
到底是怎么了？
对于刚才那混乱的灵压，他似乎也毫无所觉啊……千枫看到他的目光已经恢复清明，心下便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不动声色的将右手藏到了身后。
然而葛力姆乔刚好转头，竟然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锐利的视线突然一顿。
“你的手怎么了！？”
这混蛋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转过头来！千枫不由得一阵气恼。
“把手拿出来。”面前的亚丘卡斯猛然沉下了嗓音，他刚刚明明看到，她的手上——
“没事，倒是你……”千枫淡淡的转移话题道。
“拿，出，来。”更加低沉有力的声线让她一个激灵，眉心一皱，心里却清楚的知道，这种语气说明的，是他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的倔强。
真是没办法……千枫暗暗叹了口气，却还是伸出了右手。随后腕部轻拧，手心向上。
葛力姆乔猛的瞳孔一缩。
本来光洁的手心上，赫然是如同被火焰灼烧过后的斑驳痕迹，白皙的皮肤透着焦黑，细小的伤痕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各处。
明明……刚才还没有这些伤痕！
联想到刚才她的反应，葛力姆乔的视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冷硬——这难道，是他造成的？
刚刚那一瞬间，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喂……”酒红色的双瞳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葛力姆乔一愣，却感到柔软的手掌已经覆上了他的头顶。
“不是你的错，葛力姆乔。”她看着他，语气安静如落羽。
“切——就算是我造成的又怎样？虚和死神本来就势不两立！”
良久，他不自在的扭过头，语气嚣张。
“嗨嗨，我们势不两立。”千枫看着他已经恢复正常的神色，语带笑意的答道。
嚣张也好霸道也好——刚刚那样一瞬间染上自责的目光，却绝对不适合他。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葛力姆乔终于开口问道。
迟疑了一下，千枫还是把刚才的状况大概的跟他描述了一遍。
“黑色？”葛力姆乔听完后疑惑的咕哝道。他的灵压……明明应该是蓝色。
千枫没有打扰他的思考，自顾自的又坐在了他的身边。
她下意识的伸出右手，然而当手心上那还未消散的微弱灵压涌入自己的感知时，她却微微一愣。
这灵压……明明是葛力姆乔的，却好像还有什么其他陌生的气息。
难道——
“喂，葛力姆乔，亚丘卡斯是通过吞噬其他的虚来增强实力的对吧？”
“啊，是啊。”葛力姆乔答道，随后目光一凛。
原来是——这样。
千枫也抿了抿唇，握紧了右手。
她想起来了。
亚丘卡斯通过吞噬同级的亚丘卡斯来增强自己的力量，吞噬到一定数量就能够进化成更高级的瓦史托德，反之，如果吞噬的虚数量太少，就会退化成完全没有自主意识的基力安。
无论是虚还是死神，灵力或灵压产生混乱的结果也只有两种情况，进化，或是退化。
她怎么就没想到，虽然本来就是为了养伤才到了这里。然而因为她，自己的伤早就已经好了的那个家伙却还是留在了这里——偶尔才到上面猎食——这样的数量怎么可能够让他进化！？
这种灵压的暴走，是体内曾经吞噬过的虚失去控制的标志。
想通了原因的一人一虚都极其一致的没有开口。
葛力姆乔显然是以为旁边的姑娘正在内疚中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别多想这不是你的错……？笑话！老子才不会说这么恶心的话！
千枫的心里则混合了细微的感动和无奈，这种事情那家伙为什么就从来也不说？至于内疚……我才不会感到内疚！最初的最初还不是因为要救他才发生了下面的一系列事情的嘛！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足足五分钟，亚丘卡斯君越来越不自在——这女人不会真的觉得全是她的错而想不开吧？虽然平常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可有的时候还是有让人无法理解的敏感啊……所以说女人这种性别无论在什么物种里都是麻烦的存在！
于是葛力姆乔张了张嘴，然后闭上。再张开，再闭上——明显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点什么。
“呐，葛力姆乔。”
千枫却突然开了口。
“啊？”
徘徊在肺部和口腔的气流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葛力姆乔反应速度极快的转过头，答应的也颇为清脆。
“你不是说打算教我虚使用灵力的方法吗？你要怎么教？”
啊？她在思考的是这个问题？
亚丘卡斯先是愣了愣，随后忍不住恶狠狠的磨了磨牙——早知道老子就不用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了！而且——他看了看面前这张满脸写着“我只是在虚心求教”的脸庞——你这家伙难道真的一点内疚都没有吗！
“战斗。”但好歹也是没了芥蒂，于是他的语气也恢复了正常，回答的干净利落。
“战斗啊……果然是这样。”千枫若有所思的重复道，语气中也丝毫没有吃惊。
葛力姆乔挑挑眉。
“果然？你猜到了？”
“恩，当然，我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呢~”小姑娘看向他嫣然一笑，灿烂的表情非常——让人一如既往的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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