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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许长恒匆忙赶到后厨西院儿门口,掀起了门帘往外看,远远地便瞧见廊下灯笼随风摇晃,有两个人影正站在院子中央说话,而他们不远处的寝居房门大开着,里面亮着灯。

        她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个人是吴映雪,而在细看之下,才发现站在她对面的人并非言郎中,而是赵宣明。

        她心中纳罕,一时间不明白赵宣明有什么要与吴映雪要谈的。

        不过,旋即她便猜到了几分。

        能让赵宣明亲自来后厨的原因,一定是他的干娘。

        正在她迟疑着是否要过去时,只见院子里又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言郎中。

        只见言郎中停在两人身边说了些什么,然后赵宣明便对吴映雪一点头算是告别,与言郎中一起朝这边的洞门而来。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到了客堂中,见他们走远了才又重新掀起门帘走进了后院儿。

        吴映雪还站在原地瞧着这边,见她来了,盈盈一笑:“我方才瞧见你了。”

        “刘姨怎么样了?”她看了一眼屋子,压低了声音,“还有,赵宣明来做什么?”

        “言郎中说我娘已然大好了,至于赵公子,”吴映雪有几分为难地道,“他想让我去照顾他的干娘,但是我还没有答应。”

        果然是为了他的干娘,但是,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她如实道:“为了这件事,赵公子赶走了赵夫人的贴身丫鬟和云二小姐,若是你去了,我担心你会受委屈。”

        “几年前我娘也曾经昏迷过一次,我知道照顾昏迷的病人有多累多苦,也明白他此时的担忧与无助,若是能帮到那位老人家,我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吴映雪为难地道,“只是,我娘也刚刚大好,还需要人照顾,而且她应该也不会同意我去。”

        刘厨娘本就不愿和赵家有什么牵扯,的确很有可能不同意此事,但她却留意到了另一件事:“你说刘姨曾经昏迷过?怎么回事?”

        吴映雪似是不妨她会注意到这件事,愣了片刻后才回转了心思,犹豫了片刻后摇头道:“算了,都已经过去了,咱们不提了。”

        可她越是回避,许长恒便越是紧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在瞒我什么,万一刘姨这次的病也和那次的昏迷有关系呢?”

        见她执意要问,熟悉她性情的吴映雪也不愿她胡思乱想,眸底藏了几分哀伤,道:“其实,已经有五年多了,我娘她,她是在听到周大哥……她当时太难过,又恰好得了伤寒,便突然昏倒了,昏迷了快两天才醒了过来。”

        几乎在只听到“五年”那两个字,许长恒便猜到了几分。

        是啊,五年前,阿娘也曾大病一场,险些有性命之忧,起因便是兄长的突然离世。

        而刘姨他们一家虽然表面上看只是邻里,可其实又与亲人有何不同。

        思及兄长,她心中也泛起几丝酸楚,险些落下泪来,但终究还是习惯性地忍住了:“不是什么旧疾就好,言郎中还是没有找到病源吗?”

        亦不愿勾起她的伤心事,吴映雪忙道:“还没有,我娘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也没瞧见我娘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不过等她大好了,再仔细回想也不打紧。”

        突然,她瞥了一眼院子墙根下,想起了那个只被咬了一小口便被丢进了树叶堆里的桃子,只是此时那些落叶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桃子定然也不在了。

        莫名想起言郎中站在树下盯着那堆树叶的背影,她思量片刻,还是问道:“那桃子呢?刘姨能不能吃桃子?”

        不妨她突然问到桃子,吴映雪细想了片刻后才道:“后厨倒是的确有桃子,可是我娘她不喜欢吃果子,不仅是桃子,其他的果子她也很少吃的。至于她今天有没有吃过桃子,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没有的,毕竟平时她也不吃。”

        她皱眉道:“我记得刘姨的确不爱吃果子,不过很可能不只是不爱吃,因为我瞧她的症状,倒是与桃花癣有几分相似,她可能对桃子不服。”

        “桃花癣?”吴映雪稍有惊讶,“可我从没听我娘提起过呀,我爹也没说过。”

        “很可能因为刘姨本身也不爱吃果子,故而干脆瞒着你,免得你担心。”她叮嘱道,“总之,你多留心,若她当真是桃花癣,这次可能是误食了什么。”

        “可是我娘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会对果子不服,她怎么不提这件事呢?”吴映雪仍有些担心与困惑,“若是她说了,那不更方便郞中诊治吗?”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不过,也许她不觉得自己吃了不该吃的,故而没有说起。”她劝道,“刘姨她心情不好,既然她不想说,你便先别提这件事了。”

        吴映雪点了点头,担心地看了看屋子:“我娘既然醒了,怎么如此安静,也不叫我进去?我还是去瞧瞧吧。”

        她也有些不放心:“好,若有什么事,到客堂找我,今夜我还会守前半夜。”

        目送着吴映雪进去,又等她出现在窗户后对自己微一颔首示意刘厨娘无碍,她才转身回去。

        入夜后,客栈愈发安静下来,但气氛却并非静谧,而是紧张的。

        案子还未破,若是再生事端,只怕事情会更复杂了。

        就在该换班的时候,吴映雪突然来了客堂,对她道:“我娘不同意,担心赵家会为难我,但我劝了劝她,她勉强答应让我来看一眼,是以我来看看赵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过我娘虽然睡着了,可我还是不太放心留她一个人。”

        她了然点点头:“我这就过去在外面守着,你去吧,自己当心些,那位赵公子脾气可不小。”

        赵宣明一向对其他大部分人都很不客气,更何况这两日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元娘,已经极其疲惫,更是不掩自己的脾性,可在开门后看见吴映雪的那一霎那,他惊诧之下难掩欢喜,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将吴映雪迎进门后,他下意识地关门,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重新将门打开了。

        见他还不忘顾及吴映雪的名声,客堂里的许长恒放了心,和沈志远换了班后往后厨走去。

        她守在了门口,看着从客房气窗透过来的光亮,若有所思。

        虽然吴映雪说刘厨娘已经睡了,可她刚站在门口不久,便听有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是小许吗,进来吧。”

        是刘厨娘的声音,难道她又醒了?

        担心她身体不适,许长恒毫不迟疑地推门进去了。

        刘厨娘已经披衣端坐,看样子既不像是不舒服,也不是刚刚睡醒。

        许长恒想起了她白日里说过的那些话,神色端正了几分:“刘姨,您身子可好些了?”

        “无碍了。”刘厨娘示意她在床边坐下,声音有些沙哑,“我有话想与你聊聊。”

        但她并未直接落座,而是先倒了杯水端给了她。

        刘厨娘有些意外地接过了水杯,目光一柔:“费心了。”

        等她喝过了水,许长恒放回水杯,才问道:“刘姨想与我聊什么?”

        “赵家的消息是你打听到的?”见她不答,刘厨娘平静道,“你们也不必瞒我,这整个衙门里,也没几个人愿意和雪儿亲近。”

        她只得承认道:“是,吴姑娘担心您,这才问得多了些。”

        “既然如此,你大概也知道赵家的那些事了。”顿了顿后,刘厨娘轻叹了口气,语气哀伤道,“其实,赵勤的发妻也曾是我的好友,你应该听说过她。”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她也是何姐的堂姐。”

        顿了顿后,她试着问道:“刘姨,你们三人,关系很好吗?”

        “是啊,我们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虽然她算得上大户人家的千金,而我只是她家厨娘的女儿,可她从未视我为下人,关系自然是好的。”刘厨娘忆起往事,有些唏嘘地道,“当年,我还和她是在同一年定亲的,还以为也会在同一年出嫁,没想到她后来突然远走高飞了,而我也在不久后出嫁,就这样彻底分开了。”

        后来的事,她是知道一二的。

        因为刘厨娘是嫁给了她家的邻居吴伯父,几年后又生下了他们的女儿吴映雪,也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在她的兄长来了南和县做捕快后,吴伯父一家便在他的引荐下也来了县衙。而她依稀还记得,在得知自己能再回南和县时,刘厨娘当时有多欢喜与兴奋。

        那时于她而言,甚至有些憎恨刘姨的,因为吴家举家离开这件事无疑是她这辈子最糟糕的事,她因此哭了好几个日夜,只觉得是兄长和刘姨逼得她和映雪分离了,可兄长毕竟是自家亲人,所以其实之后有很长时间她都记恨着刘姨,因为她离开时是那么开怀,全然不顾她们两个孩子哭得有多伤心难过并强行拉走了她最好的朋友。

        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刘姨之所以那么开心,不止是因为兄长帮他们一家寻了个好谋生,更是因为她终于又可以回到那个她自小长大的地方了,哪怕当时她的父母早已经离世了。

        如今,她明白了离家的痛苦,也终于感同身受了。

        不过,她记忆中的刘姨,总是开朗的,从未像这般消沉过。

        她应该真的很珍惜她与何筠之间的友谊吧,正如她对吴映雪那样。

        亲眼看见自己儿时好友的骨灰,想想都让人无法接受。

        她在心底暗叹一声,道:“我明白刘姨的心情,但是,她已经过世了……”

        “不,我不相信她已经死了,你没有见过她,所以不知道她是个怎样坚强的人,哪怕天崩地裂,她也会在夹缝求生的。”蓦地打断了她的话,刘厨娘的语气激动而固执道,“都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她绝不会轻易离世的。”

        她犹豫片刻,试探地问道:“可是,您和何姐不是已经找赵侍郎求证了吗?”

        “没错,他说清楚了她故去的病因,时间和地点,甚至还记得她的遗言和走时所穿的衣裳。”刘厨娘的声音轻颤着,道,“我们,我们也看见了他带来的,骨,骨灰。可是,我思来想去,还是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她听出了刘厨娘的伤心,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更不确定她不相信究竟是发自内心的质疑还是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

        “若是她当真死了,那凶手一定,也只能是赵勤。”语气突然冷了几分,刘厨娘的声音缓缓平静了下来,看着她恳求道,“小许,你帮我们找到她吧,她就在这里。”

        “她就在这里……”

        她只觉背后一凉,毛骨悚然。

        “刘姨为何要这么说?”镇定下来后,她惊疑问道,“难道你知道伤人的真凶是谁?”

        “就是何筠啊,”刘厨娘笃定道,“赵勤抛弃了她,她是来复仇的啊。”

        她不可置信地道:“可是,受伤的并非赵侍郎,而是……”

        刘厨娘却肯定地道:“我知道,可你不清楚她的秉性,她太在乎赵勤了,当年为了他背井离乡甚至与所有人恩断义绝,故而哪怕被他抛弃伤害过,她也不忍心伤害他,只能找他身边的人下手。而她这么做的目的,也并非真的要害人,只是希望他能为他当初的所作所为悔过而已。”

        她仍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啊……”

        “哪怕是鬼,她也会来,只是你们还没有找到而已,”刘厨娘笃定地摇头道,“她隐忍又聪慧,若是她想做的事情,便绝对不会轻易罢手。也许,在赵勤伤害她之后,她便回来了,而且她一边寻找孩子的下落,一边留心着赵勤的动向,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便动手了。”

        言罢,刘厨娘默了一默,直直地看着她,声音哀伤幽然:“不过,也许你们永远也找不到她,毕竟如今回来报仇的,不过的是她的魂罢了。”

        她的目光含着幽怨与悲痛,说出的话又前后矛盾,让人不寒而栗。

        “为何刘姨如此笃定那桩案子与她有关?”许长恒不由心底发寒,但很快她便镇定了下来,不置是否地道,“从表面来看,这案子只是一件普通的伤人案。”

        其实,她这么说有些违心,毕竟在现场,他们的确没有发现任何外人出现的痕迹,甚至查了这么久,也还没有找到元娘遇袭的原因。

        “是吗?”刘厨娘却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声,摇头否定道,“不,她一定给你们留了线索,回去好好找找吧。”

        见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大有送客之意,许长恒默了默后问道:“刘姨,何姐也觉得她那位堂姐的死另有原因吗?”

        “那你该问她去,”刘厨娘眼角微动,仍闭着眼,冷冷道,“我累了,你回吧,不必再在外面守着了。还有,无论你与不信,何筠都不会善罢甘休的,除非赵勤伏法认罪。若是不想牵连更多人,你们要做的,除了找出何筠外,便只有劝赵勤说清楚他是如何为了荣华富贵谋害发妻了。”

        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提起过如今的赵夫人,看来是认为何筠的失踪只与赵勤一人有关而已。

        这也在情理之中吧,毕竟失踪多年的故人只留下了难辨真假的骨灰,换做谁都会难以接受。

        但让许长恒想不通的,是刘厨娘语气中的十分肯定。

        轻轻地关上门后,她并未听从刘厨娘的话立刻离开,而是继续守在了门口。

        秋风清凉,吹得廊下的灯笼左摇右晃,似是一刻也不闲地在撕扯她的影子一般。

        她倚着墙,目光落在墙角的那颗槐花树上。

        落叶纷飞过,树枝寥落挽留,沙沙作响。

        她突然想起了刘厨娘方才说过的一句话:“她一定给你们留了线索。”

        线索?

        唯一的线索便是那方棉帕了。

        而那方帕子上,绣着一片竹林。

        蓦地,她不由眼前一亮。

        竹林,何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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