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36
“十环！”
主持人激动地喊了出来，这满环的一箭突然又惊艳，出乎所有人意料。
唐子锐表情很淡，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箭的满环，也没有听到全场的欢呼，仿佛是一株寒松，冷冷地立在场中，双眸微垂，手指轻轻摩梭弓身。
“唐子锐的这一箭把压力转移到了对手的身上，接下来就要看对手能不能顶住压力了。”张教练很客观地说道。
唐子锐的对手显然有一点紧张，他深呼吸了几次，射出了第二箭。
依旧是九环，但这一箭射得有些歪，箭头斜斜地插在代表九环的圆圈线条。
“现在唐子锐的总环数是17环，而他的对手则是18环，两人还有一环之差。”主持人解说道，“接下来的这一箭就至关重要了，张教练你觉得呢？”
“唐子锐平时训练的表现非常优秀，加上他已经找回手感，最后一箭的表现可能会很不错。不过他的对手现在处于领先位置，两箭的发挥也都很稳定，比赛的结果还不好说。”
教练的话太保守，两不得罪，毫无爆点，主持人又问乔伊：“哎乔伊，你觉得最后一箭谁会赢？”
“唐子锐吧。”乔伊没有弯弯绕，直截了当说道。
“为什么？因为现在唐子锐的拉弓时间不长了吗？”主持人眼睛发亮，连连追问，语藏尖锋。
乔伊看了主持人一眼：“因为他想赢。”
“可是我看另外一位选手也很想赢啊。”主持人玩笑般说道，“你怎么能只偏心唐子锐呢？”
张教练看看主持人，又看看乔伊，忽然主动接话：“对于运动员而言，好胜心确实非常重要。我们常说，一名优秀的运动员就要有着强烈的求胜欲望……”
张教练滔滔不绝，主持人几次试图打断都未遂，被他顺利地把话题带偏。
与此同时，在某个流量颇大的匿名论坛，有人紧跟直播，实时发帖。
其中一个【理性讨论，qy说tzr射箭比赛会赢是什么水准】的帖子一出，很快引来一波跟帖。
【qy是不是飘了，怎么什么都敢说？】
【人家教练都没说什么，就听她在那儿叭叭叭说个没完】
【非专业人士闭嘴懂不懂，一开口就暴露，我tm要笑死了】
【抱走小唐，小唐不约】
【这女的烦不烦啊，怎么到哪儿都要蹭热度】
【我问了玩射箭的朋友，真正懂行的人才不会说谁会赢】
【偶运才开了多久，qy这热搜买的没完没了是吧，强捧遭天谴】
【不懂装懂，鉴定完毕】
网上吵吵嚷嚷，一片喧闹。
乔伊直接笃定又坚硬，蹿红太快，争议太多，与美貌女星的刻板印象截然相反，让很多人不习惯，也看不惯。
他们希望能看到她受挫跌倒，没有任何理由，最好要摔得惨一点，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才是正确的一方。
这些细微的恶意汇聚在一起，虽然不显眼，却在四处弥漫，生根发芽。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只因为她是艺人，站在视线中央，他们看得到她。
直播间。
最后一箭的比赛快要开始，主持人终于抓住一个口子，截住了张教练的话，把话题转回比赛现场，“好，现在这组选手准备要射最后一箭了，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这一组最后的胜利者。”
张教练放下话筒，慢慢呼出一口气，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心脏一直在激烈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双手也在控制不住地微抖。
是激动，也是忐忑。
他从来没有在数十万人收看的直播抢着说过这么多话，只是因为一时冲动。此时他忍不住回想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会不会被人断章取义，会不会被举报到单位，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胡思乱想中，，他的面前出现了一瓶拧开瓶盖的矿泉水。
张教练转头看去，乔伊把矿泉水放在桌上，笑了笑，对他点点头。
莫名地，张教练的的情绪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赛场内。
唐子锐按照裁判员的指示，在比赛区站定，等待射箭开始的信号。
射箭倒计时开始，唐子锐看了看前方竖立的靶子，接着垂下眼眸。静止几秒后，他抬手拉弓瞄准，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然后，手指松开。
突然的一声响，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唐子锐已射完最后一支箭，箭头深深扎入靶子最中央的圆心。
“又是一个十环！”主持人难掩激动之情，“在开局不利的情况下，唐子锐接连射出两个满环，真是不可思议！”
“比赛的压力再一次转到了唐子锐对手的身上。”主持人打定主意不给教练发言的机会，抢着把话都先说完。
“接下来就看他能不能顶住压力了，如果这一箭是十环，那么他直接获得胜利；如果依旧是九环的话，那我们的比赛就要进入加时赛环节……”
“不会有加时赛的。”乔伊忽然说道。
“什么？”主持人没有反应过来。
“你看。”
主持人下意识地看向比赛场内。
唐子锐的对手正准备射出最后一箭，在裁判员示意开始后，他迟迟没有动作，而是一直在瞄准，神色有些紧张慌乱。
眼见着倒计时快要结束，他猛地放开了弓弦，箭头重重插在靶子的红圈中央。
八环。
“一环之差，很可惜啊。”主持人有些遗憾地说道，紧接着又以昂扬的语气说道，“让我们祝贺唐子锐顺利进入下一轮比赛，恭喜唐子锐！”
获胜后唐子锐终于笑了。他举着弓，朝四周观众席的粉丝示意，笑容和煦温暖，与赛场上那个冷松般的少年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乔伊遥遥目送唐子锐走回选手席，坐在了观众视线死角处。他没和任何人交谈，神色渐渐冷淡下来，像是雪又覆盖回冷松，将生机绿意都掩盖。
乔伊收回视线，下一组选手已经开始上场。
男子射箭比赛的冠军最终是一个名气不大、但射箭技艺十分纯熟的艺人，他是真的喜欢射箭，一年中除了赶通告，剩下的时间都泡在箭馆，最终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偶像运动会射箭项目的金牌。
苏阳虽然没有拿到奖牌，但作为才接触射箭不久的新手，最终获得的名次也算不错，而且还凭借比赛中的高光时刻吸引了一票新粉，人气大涨。
令人惊讶的是，唐子锐最后居然获得了铜牌。不过他肯为射箭购入价格不菲的长弓，并且在开局不利的情况下转败为胜，大概对射箭还是有几分真心，也是真的有练过，并不全是为了比赛耍帅。
男子射箭比赛结束后，乔伊和张教练一同离开了解说间。
回去的路上，张教练看起来神态放松，像是想通了什么，举止也更加坦然，没有此前在镜头下不自觉僵硬瑟缩的模样。
临别时，乔伊想要对张教练道谢，谢谢他在直播间里仗义转移话题，没给主持人发散的机会。
张教练看出了她的意思，摆了摆手，止住她将要说出的谢字，笑了笑，洒脱道：“没什么，这只是一个综艺节目而已。”
“有机会来我们箭馆玩，射击这么厉害，射箭肯定也不差！”
乔伊笑了：“好。”
接下来的比赛是女子射箭决赛，工作人员们忙忙碌碌，为下一场比赛做准备。
暂时没有比赛，观众们也休息一下，起身放松的吃零食的聊天的上厕所的，还有人隔空向爱豆喊话，看起来热闹又欢腾。
场上场下一片乱哄哄，四处都有人在乱晃，闹腾得很。
往运动员席的方向走时，乔伊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个人影。她面色不变，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脚下一转，走到了一个方便观察的位置。
乔伊不显山不露水，极轻地观察着他——过于专注的视线会被感官敏锐或经过训练的人发现，即使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极大可能迟钝到发现不了，但她的职业不允许没有必要的冒险。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看起来和周围其他的男粉丝并没有什么差别，一样的黑框眼镜，一样的手持横幅，一样的兴奋到面带红光。
——不，还是不一样。
不是说他那个看起来让人生理性不适的蒜头鼻，而是他太兴奋了，几乎到病态亢奋的地步。
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观众席下方，神情专注，压迫而恐怖，双眼不自然地颤动，眼球间或一转，像是生怕猎物逃跑的鬣狗，血腥粘腻。
他的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像是在吞咽口水。一只手神经质般搓揉着横幅，横幅一角已经被搓得破破烂烂；另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始终没有拿出来。
而两只脚仿佛有多动症，在地上又磨又蹭，鞋尖耐不住般敲击隔开观众席与比赛场的栏杆，发出砰砰的声音。
乔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小爱豆，娇娇俏俏，正和旁边的队友轻轻聊天，笑起来又乖又甜。
像是感到不适，她时不时要抬头看一圈周围，却总找不到让她不舒服的来源，她又疑惑地转回去。
乔伊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又一个变态粉丝而已，她在这几天的比赛中已经见到太多私欲过强的粉丝了。
总有人分不清艺人与粉丝之间的边界，想要侵入艺人的空间，掌控艺人，所有艺人，将艺人当作自己的私有物，像是拥有奴隶的主人
——权力是多么诱人，但这永远实现不了
权欲被压制，有人将恨意酿成一腔毒汁，在网上对着艺人喷射。伤害他毁了他让他落入谷底，加诸于他痛苦，毁了他的事业与人生。
而有的人则是要身体力行，不管是伤害还是毁灭，都不要假手他人，最好由他亲自执行，就像是庄重有仪式感的行刑。
比如说这个蒜头男。
乔伊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他始终放在口袋里的右手。
比赛将要开始，工作人员做好赛场的准备工作，纷纷退到场边。观众们也陆续落座，准备观看下一场比赛，给爱豆拍照打气。
即将比赛的运动员们在赛场一端的通道中候场，没有比赛的选手们也坐回了运动员席。
一时间，赛场空空荡荡。直播镜头也转回赛场，静待比赛开始。
观众席的下方，小爱豆挽着队友的胳膊，笑着和她往座位上走。
观众席的上方，一个志愿者走到站在栏杆前的男子旁，劝说他坐到位置上观看比赛，不要影响其他观众看比赛。
赛场角落，乔伊站在不起眼处，一个工作人员脸红红走到她面前，声音有些怯怯的：“不好意思，我可以和您合个影吗？”
突然，场中传来尖叫声和重物坠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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