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肖妍看到眼前的小妹妹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双眼无神地搭隆着，表情木讷而呆滞，脸上挂着的微笑明显也是强行挤出来的，整个人身体都处于半蜷缩状态，连逛街shopping这种女生都会兴致盎然的事情也完全激发不起她的兴致。
“你还好吧？”肖妍关切地问道，她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小妹妹就是雷正明口中说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女孩。
一诺当时正在发呆，她正在努力地将眼前这个明亮的如同月光一样毫无攻击性的姐姐与雷正明搭上联系，“啊？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嗯，是的。”肖妍眼里充满了真诚想着一诺。她发现眼前的这个可怜的小人与其说是在发呆或者走神，更像是对突然的关心和问候有些惊讶。肖妍把话重复了一遍，“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你还好吗？”
好吗？多么突兀的一句话，多么无用的一句话。一诺心里冷笑，谁关心过我好不好，谁问过我好不好，谁在乎我好不好呢！
“我没事。”一诺不知道怎么回答，尤其是第一次见面的人，难道要一股脑地将对先生的控诉拿来跟她讲一讲。
肖妍看着一诺躲躲藏藏的眼神，就算与人说话都有些怯懦地不会去正视对方的眼睛，肖妍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转移了话题，“那好吧。今天你打算买些什么呢？”
一诺觉得这话更无趣，不是先生找来的这个大姐姐嘛！先生应该再次安排好了一切才对，为什么还来问她！她来难道不是按照先生的指令走一遍过场的嘛！
“我不知道先生和你说的什么，就按先生说的买吧。”
肖妍第一次发觉与人沟通如此困难，“你是说黎先生？”
“嗯。”一诺半低着头，眼帘半垂着，像是肖妍的鞋子会说话，一诺正在跟鞋子聊天。
肖妍只得说，“他只是说让我带你买些女生用品，你具体需要些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带你去挑选。”
这又是一句奇怪的话。一诺烦极了，先生居然都没跟眼前这个大姐姐说清楚，那我来买什么！“我不知道。”
这话真的把肖妍难住了，她想了几秒钟，看着眼前这个看似低眉顺从的小姑娘内心压抑的倔强有些心疼，许久才开口说道，“那我先按自己理解的带你去逛逛，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再跟我说。”
“好的。”
她俩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肖妍发现一诺总是耷隆着脑袋跟在她身侧后方半步远的地方，肖妍就放慢了脚步迁就着他，打算和一诺并排走，但是肖妍每次放慢脚步，一诺步伐会更慢，她俩还是保持着一前一后的姿态走着。
肖妍觉得这个小妹妹“乖巧”地有些可怕，甚至到了拒人千里无法与人正常相处的地步。肖妍无奈，只能找话题拉近距离，“我叫肖妍，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姐姐。”
“肖姐姐好，我叫袁一诺。”非常听话，又是十分公式化的回答。
但对肖妍来讲，算是正式认识这个小妹妹的第一步了，“那我就叫你一诺妹妹了。”
借着说话，肖妍热情地拉过一诺的手，让一诺挽着自己的胳膊，一诺如触电般本能的排斥肖妍的手，但是，想缩回去的手还是被肖妍拽住了。
拽着拽着，一诺也就习惯了，也不再悄悄反抗。因为起初，她许久没有跟旁人如此亲近，一时间十分不习惯，但过了没一会，以往那种曾经和先生玩耍的亲近感又慢慢苏醒。
她偷偷望着眼前这个自信从容、大气温婉的大姐姐，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么一朵肆意盛开的花朵，可以是璀璨星空中一颗亮眼的星。可惜自己不是，自己只是一只躲在泥巴里的毛毛虫，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野猫。
一诺没来由地有些自卑，最终还是把手从肖妍的胳膊里慢慢抽了回来，她不是自卑于自己的渺小，而是对于刚刚认识的人，一诺还是抱有一丝戒备心。肖妍虽然看着一诺投缘，但也没再勉强。
她们逛了很多地方，也多多少少挑了一些东西。肖妍发现一诺真的非常有眼光，但是她也非常善于伪装自己。肖妍看见一诺总喜欢偷偷地打量着东西，再喜欢的东西也不会停留太久，更像是怕别人发现她的喜好，但是会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再偷偷看两眼。
“你喜欢这个文胸？”这是肖妍第n次问她这个问题。
“我……呃……”一诺两腮瞬间飘红，甚至红到了耳朵根。像一诺刚刚青春期的女生，这些事情是最羞于表达的，一诺觉得自己也只是不经意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又被这个大姐姐发现了。
“这个……”肖妍把文胸拿在手里看了看，“眼光不错，还挺适合你的。试试？”
一诺没想到肖妍会这么说，更觉得丢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评论这种事情，尤其是旁边还多了过分热情的服务员帮腔。一诺只得拽过那个文胸躲进了试衣间。
“我可以进来吗？”一诺正在试衣间试文胸，肖妍的声音从一帘之隔的帘外传来，一诺一时间都不知怎么回答了。
就在一诺迟疑的时刻，肖妍把帘子拉开了一个小口子钻了进来，一诺暗骂这里为什么是帘子不是门，立马本能的抱起一大堆衣服挡住自己的胸部。
肖妍笑得毫无侵犯性，对着面前羞答答的小妹妹微微一笑，“放轻松，我只是帮你看看合不合适。”
说话间，肖妍握住了一诺护住自己的双手，放任一诺对抗了一会后，把衣服缓缓拉了下来。为了消除一诺心里的芥蒂，肖妍还露出了自己的文胸，手把手教一诺如何穿文胸。
就这样，一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地与肖妍“坦诚相见”了
一天相处下来，一诺越来越喜欢这个大姐姐了，肖妍也成了一诺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初中唯一的一束可以射进心底的光亮。
转眼到了初二上半学期。
自从上次期末考后，辅导班一个接一个上，一次又一次地被罚，一诺整个人被压得喘不过气，害怕考试再失利，害怕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不然，会被更多的辅导班和花样百出的惩罚措施压死。
一诺每天变得浑浑噩噩，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学习的机器，每天都在努力学习但越是这样越无法集中注意力。
一诺现在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和先生错开了，因为先生每天都一副欠他钱的表情，要么一句话不说，要么开口就是学习。一诺如今都害怕碰见先生，即使是擦肩而过的见面，一诺都觉得先生会把她叫住，因为学习或某件事说教她一顿。
有时候累了，一诺只会躲在屋里偷偷地哭，也只能一次次地划破撕烂草稿纸发泄……再后来，她都好似哭无可哭了。无数次，她也曾想过，是不是我死了，就一了百了，彻底解脱了。
但时间却完全没有给一诺自怨自艾的时间，一直催促着她往前往前，再过两周，即将迎来初二上学期期中考试。一诺脑海里就像有个大钟，每天在一下一下倒计时，把她推向即将到来的宣判。
有时，她会透过窗户望着教室外，女生两个或三个成群结队，或挽着胳膊，或者拉着手穿过广场，有说有笑地上完厕所回来，一诺却连个称得上朋友的人都没有。
远处，篮球场上，准备上体育课的男生，打着篮球，大汗淋漓，隐约听见“这里”“好球”等只字片语。女生靠在、坐在单双杠上，三五成堆的聊天，或者三两个要好的朋友坐在看台上说悄悄话，好不惬意。但这些都与她无关，可能也永远都是远远的羡慕。
看着望着，一诺的眼神越飘越远，透过教学楼缝隙，望着校门口的方向，望着院墙外，看到车子在马路上川流不息，愣愣地出神。
这天，何叔照例在校门口等一诺放学。而今天，他却没等到一诺，直到最后一个班级走出校园，直到学生值日时间也过了，都没有等到一诺出现。况且，今天一诺并不值日。
何叔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慌乱地下了车，跑到门卫处。在何叔的再三说明下门卫才让他到一诺的教室看看。
毫无悬念，学生们都离校了。何叔找到了班主任，班主任也是一脸错愕。他们回忆着今天一诺的表现，并无任何异样，但是，班主任还是带着何叔一起找遍了校园角角落落。
这时，何叔手机响了，看到是黎先生的电话，何叔心里一个机灵，“黎先生。”
等不到一诺，何叔第一反应却未给黎先生打电话，他想着一诺可能有事耽误了，只要他能找到一诺，晚回去一会，他可以替这娃娃圆过去，毕竟，她太不容易了，每次看她熬红的眼睛，看着她呆滞的目光，都让何叔心疼不已。
但是，何叔也能体会先生的感受，一种期盼一诺长大成人成才的心情。因此，何叔只能夹在中间，用那么一点点力量为一诺赢点空间，让一诺开心点，别那么憋着，不要绷得太紧。
然而，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何叔听着话筒另一端远超于一般年轻人成熟的声音，说道，“是的，黎先生，阿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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