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生长
穿高跟鞋打灯笼的老太太下午回来了。
大概白衣人们发现院子里少了个人多了块木头，也觉得有哪里不对，特地排队在院子里晃了一圈，最终一群人合力把大木板拖到保护楼梯不受雨淋的木架瓦板上晾着了。
整个过程看得在场玩家胆战心惊。
一开始他们排队晃的时候，后面的人都把手搭在前面那人的肩膀上，前面那人双手平直，跟影视剧里的僵尸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脸上慈爱的笑意一直没有减少过。
于是更显得古怪。
而当这些人不知怎的终于找到多出来的木头以后，玩家们又开始担心楼梯的承重能力。
白衣人是好几个人一起站在瓦板的木架上拉木头的。
整个过程中，瓦板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脆裂之声。
玩家们甚至怀疑，这是怪物们的诡计，目的是让他们再也去不了安全的二楼，晚上也留宿一楼诡异的仓库里，等着被青苔一个接一个吞噬。
好在二楼的瓦板最终撑了下来，只掉了几个瓦角，没有让他们噩梦成真。
老太太便赶着枝叶间透着最后一线光的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时众人都准备收拾收拾回楼上过夜了，看到老太太，忍不住开始丧气。
老太太也确实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一来就对着大片大片只装了半袋的袋子嫌弃：“就这种工作效率也敢应聘我们家长工。”
叶鹅鹅已经快被这种细致的工作折腾得快要放弃治疗了。
她道：“你行你来。”
老太太高跟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她冷哼道：“随我来吧。我给你们分配房间。”
有安全的房间住，才没有人在意叶鹅鹅跟老太太之间的冲突。
首先站起来的是人小灵活的小学生：“好的，老奶奶小心脚下，注意安全。”
老太太平平地看了小学生一眼，不辨喜怒。
然后是精英男。
生产管理犹豫一下，拉着叶鹅鹅跟着这群人一起走了。
老太太领着众人到二楼，道：“你们自己挑自己住的房间。如果深夜听到响动不要怕，那只是调皮的孩子晚上不睡觉，会去客房里闹腾。如果被小孩打扰了，开门来楼下叫我们。我们会处理调皮的小孩。”
除了叶鹅鹅，剩下的三个玩家都是知道天黑的时候院子里是什么聊斋志异场面。
再结合小学生白天在楼上听到了哭声，他们顿时脑补出一整部以主人公死亡为结局的恐怖电影。
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在恐怖小孩和恐怖白衣人之间做出选择。
当然还有呆在一楼仓库不上来的隐形选项。
但昨天变成青苔的人可是呆在一楼的。
玩家们沉默了。
……这都什么必死选项？
精英男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辨别小孩子会去的房间吗？”
老太太遗憾道：“要是有就好了。我们就可以提前抓到不乖的小孩了。”
玩家们只有遗憾地去挑自己的房子了。
他们开门，又关门，又开门，小心检查房间里每一个角落。生怕一个不慎就要落入二选一的境地。
只有叶鹅鹅是在老太太说完后马上选定房间的。
确切的说，她进得是她之前的那个房间。
进去之后她立即插上了插销，然后趴在门边的窗口盯着老太太。
老太太被她盯得发毛，退了一步，差点仰面掉下楼梯，又赶紧握住扶手。
她道：“你这个小姑娘，还有完没完？”
叶鹅鹅：“我在看你什么时候走。”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你当老娘愿意在这里。”
她端着灯笼就走了。
叶鹅鹅盯着她的高跟鞋，想到了什么，赶紧把想到的内容记到了草稿本上。
她开着电视看了一集不比动画片更有意思的电视剧，又趴到窗外看了一眼，确认老太太不会再回来了，蹲下，掏了掏口袋，在地上放了三枚小木片。
一片是昨天的青苔小孩拿走的红色木片，也就是血藤。一片是早上归类出错被生产管理纠正的另一种红色木片，也就是鸡血藤。然后是一片深棕色乃至于黑色的木片，有浓郁到呛人的味道，这被生产管理称为木香。
她把三片木片一字排开，轻声问：“今晚上你要那一样呢？”
她蹲了一会儿，小孩没来。
电视机响起了电视剧开始的主题曲。
叶鹅鹅去看电视了。
等到这一集的标题“成年人全都要”显现出来之后，叶鹅鹅发现了之前未曾设想的可能，走到放木片的地方，捡起木片，放到桌上。
由于对节目不感兴趣，今天还进行了一整天脑力和眼力的劳动，很累了，不知不觉就开始打瞌睡。
一觉醒已经是晚上九点，木片依旧好好摆放在木桌边缘。
叶鹅鹅不打算再等下去，躺到床上睡熟了。
半夜时分，她照旧是被电视的声音吵醒的。
她坐起来，电视上放着昨天动画片的后续。
叶鹅鹅缓了一会儿神，想起了睡前做的事情，起身去看桌子。
桌上的三片木块又少了一片，是鸡血藤。
跟昨天一样，鸡血藤摆在地上。
就像一个小孩偷偷溜进来看了看电视，顺便带走了一点纪念品。
叶鹅鹅打了个哈欠，拿出草稿本把事情记录下来，准备等明天有精神了再分析。
她坐回去，看了几眼电视，又看了看鸡血藤所在的地方。
很快，她看到稀疏的青苔从地面上长出来，慢慢变得浓密，最终形成了小孩的模样。
鸡血藤就沉进了小孩手的位置的浓密青苔中。
叶鹅鹅走过去，蹲下来：“你拿了我两晚上的药物，有没有什么跟我说的？”
青苔的形状快速变幻，依稀可见是一个小孩在做摇头的动作。
叶鹅鹅便用笔敲了敲小孩的手：“还给我。或者告诉我一些关于这座院子的事情。”
青苔小孩赶紧双手抓着鸡血藤，生怕被叶鹅鹅抢走了。
叶鹅鹅又敲了敲它的手，用得是比之前稍大的力气。
正常小孩该感到些许疼痛了。
也许青苔小孩这方面跟正常小孩一样，它屈服了，移动着青苔肢体，在地上留下歪歪扭扭的字：“我xi欢你。今后会xiang念你的。”
是刚入学的小孩的水准。
叶鹅鹅不领情：“我想知道的是关于这栋小楼的事。”
青苔小孩顿了顿，继续留字：“明天我jiu是个大人了。今天是我zui后一天当小孩。”
叶鹅鹅没读懂。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脑子时不时不太够用的情况了。
她赶紧记了下来，然后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地上的青苔变得稀疏了不少。
看起来青苔小孩并不愿意继续跟她交谈。
叶鹅鹅又打了个哈欠，有些想直接关电视睡觉了。
恰好在这时，地面上亮起了稀疏的青苔字：“早睡早起身体好。”
与叶鹅鹅的想法不谋而合。
叶鹅鹅关掉电视和灯，躺到床上，一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一闻到就让人感觉呼吸不畅。
她立即就醒了，本能偏过头，发现她鼻子上掉下来了一块木香。
有人把这种气味极大的药物放在了她的鼻尖上。
她就是为此而苏醒的。
叶鹅鹅猛然坐起来。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
窗帘被浅浅的蓝光划分出了几个长方形小块。
叶鹅鹅穿上拖鞋，拉开窗帘。
外面是大片大片的绿色树叶。有的比窗户高，有的比窗户低。蒙蒙亮的银白的天空便出现在高低参差的树叶后面，是铺陈了整个副本的背景。
叶鹅鹅握着木香，转身朝门口走。
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门上的插销好好的，不会有正常人通过门口走进来。
叶鹅鹅去摸了摸门边的那扇窗子。
窗子也没问题。
她持续犯困，只想再搜一搜床下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把恶作剧她的人找出来，然后回去谁去。
叶鹅鹅最后看了一眼窗户，就准备回去休息了。
忽然，她定住了。
她看到院子里站满了白衣人。
白衣人的衣服边缘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火焰点着了一般，不断焦黑卷曲。很快，他们整个人也焦黑了起来。风一吹，满院子都是纷纷扬扬的灰烬。
灰烬落进积水里，立即被压到古树的根下，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就这样被完完全全抹去了。
于是，站在显眼处的人就凸显了出来。
穿高跟鞋的老太太抬着灯笼，灯笼里透着绿光，仿佛烧着异世的火。
火光越烧越亮。
地上、墙上的苔藓沙沙生长。
这种柔软、油绿的植物渐渐长到一人高，晃了晃，抖落表层的绿色绒毛，露出绒毛下的人脸与白衣。
叶鹅鹅悚然一惊，赶紧把草稿本拿过来翻看。
她的目光最终落到纸页间那句“成为大人”上。
这就是当下发生在她眼前的事。
白衣人和青苔小孩，分别是同一种生物的幼年体态和成年体态。
而青苔小孩可以在房间里肆意穿梭，木香或许就是青苔小孩为了叫醒她给她揭示小楼的线索，特地放在她鼻端的。
正想着，叶鹅鹅忽然发现草稿本上的光被遮了。
老太太的脸出现在窗前。
她道：“你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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