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再遇
稍微退后了一步，伏黑惠看着对面的女性，先是很有礼貌的道了歉：“不，您不用道歉，是我冒犯了。”
他的手指像是被冻住了，僵硬的关节连动一下似乎都觉得费力，很奇怪的现象，少年人垂下漂亮的眼睫毛暗自思忖，他年纪还轻，按理来说这个时段的他不过是堪堪一脚迈入大人世界的小孩子——或者用小鬼来称呼更恰当些，对着世间的大部分事物都有着一套自我的评判标准，不自觉的叛经离道，冷酷，多变的心情和情感，可偏偏伏黑惠因为他父亲的缘故，成年人光怪陆离的世界提前向他敞开了一点微小的罅隙，他并非没有抗争过，只可惜当自身实力太过弱小的时候，所有的反抗落在大人眼里只是一个笑话，
伏黑甚尔没把他的反抗当回事，而伏黑惠则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看做一个人。
“您的东西，”他从口袋里取出前几天女性不小心丢下的手帕，平静的开口，声线是年轻人所特有的清朗中透着点沙哑的感觉，骨节分明的手把东西递过去，“这几天一直没在附近碰到您……”
理智和数年来他在成年人世界里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伏黑惠，他应该就此打住，可是他源于血脉里疯狂叫嚣着的本能则让他继续向下问——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伏黑惠想，甚至罕见的、不可思议的带了点倦怠感，她是个成年人，我很尊敬她，我渴望成为她那样的人——一切顺理成章，逻辑自洽，也不需要额外的、多余的解释，
——和其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一样，伏黑惠过早的窥见了成人世界的一角，于是他也过早的确立了自己人生的目标，在五条悟的指导下，他也在日复一日和五条悟的相处下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成为什么人——乙骨忧太，他尊敬那样的人，他渴望成为和自己父辈截然相反的人。
他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是因为工作原因吗？我发现您还对这些速食了解的挺多的。”
“多谢，”她接过手帕，神情终于从对待孩子的漫不经心一般的余韵中变得稍微提起精神来了一点，但言辞间依旧避开了最后一个问题，伏黑惠并不想就此去评判她——这很正常，因为阅历和眼界的巨大鸿沟，大人对待孩子往往会有这样令年纪较小的这一方有些‘火大’的余韵，好像抛出任何绞尽脑汁思考的刁难问题都会在视线交汇的下一秒被轻而易举的解决，而他们单方面的愤慨只不过是孩子的打闹，既不会当真，也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伏黑惠已经过了会因为大人的这种对待而感到不公平的年纪了，或者说，在五条悟那样的老师的教导下，他已经提前熟稔了某些本不应该熟稔的事情，尽管五条悟的本意并不是这样。
“你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等吗？”她问，神色间依旧是惯常的那种大人对孩子的温和，“真是麻烦你了……你现在有什么事情着急要办吗？”
伏黑惠轻轻的摇头，几个一年级的学长——虽然开了学就是二年级了——现在早就已经被派出去做任务了，咒术界就是这样，因为人手不够的原因，基本上每个学生在高专期间都会碰到大大小小的战役，伏黑惠也被带着参与过几次‘大型’的拔除咒灵的现场，到了后来五条悟看他的实力勉勉强强能够应付大部分战斗之后，他就开始独立完成任务了。
换言之，那就是他现在的确很闲。
——如果不是很闲大概也不会在这里连着等了好几天只为了还个手帕。
“跟我去吃点东西？”女性试探着发问，但随即皱着眉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不……还是算了，万一让你就此失去对外界的警惕心就不好了……”
后半句被女性咽下去，伏黑惠莫名觉得好笑：“哪里有您这样的坏人啊？”
他知道她的顾虑是什么，于是犹自带着点不易觉察的笑意开口：“一边实施犯罪一边还自爆身份的吗？”
女性无奈的笑了一下：“不，防止你们被灌输进一些错误的观点也是大人需要做的工作之一。”说完之后，她带着几分似乎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哑然和诧异。
她走向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伏黑惠十分自觉的跟在她后面：“不如请你喝饮料？”
“可以。”他回答，说实话他不是很在乎他所得到的‘感谢’的具体内容。
坐在长椅上，穿着深色西装裙的女性递给他一罐碳酸饮料。
“虽然我不太赞成学生喝这个……”她说，“不过按照你现在的年龄——在上高中吗？还是国中？应该会喜欢喝这种东西吧。”
“是高中生。”伏黑惠强调，虽然理解，但是他并不喜欢被人当做小孩子的感觉。
女性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像几个前辈一样顺着他的话往下调笑，她只是很正常，很普通的，就像是一个同龄人对待自己友人一样回答他：“嗯，这个年龄段是个很了不起的年龄段呢。”
伏黑惠有些怔松。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她闭了闭眼睛，“不要一副‘天呐这个人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的表情——我说的是常识吧。”
伏黑惠收回了视线，事到如今他突然觉察到自己的神情有些许的冒犯，于是顺着女性的话别开眼神：“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慢慢的说着，“只是这个说法有点新奇，我被吓到了。”
“……完全看不出来呢，[被吓到]。”
听懂女性言下的些微名为[妥协]的态度，伏黑惠只是摇了摇头：“大部分人不会认为小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吧。”他解释，手指拉开饮料的锁环，发出清脆的声音，“只是作为[拖累]，[累赘]一样的存在。”
伏黑惠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些话到了嘴边就自然而然的对着一个不过见了两次面的陌生人说出了口，但他的确有这样那样的疑问，身份和能力，眼界和阅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一直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感到——自卑？不，并不算是自卑，只是对于自己的能力的困惑，对他血缘意义上父亲的所作所为，對姐姐身负诅咒的事实，对执行任务时一些普通人、死在他眼前……
他感到无能为力，仅此而已。
“唉……”女性叹了口气，伏黑惠试图从中听到失望或者嗤笑，但是他没有，向来善于分辨他人情绪的少年人失去依仗之后变得有点惊慌，女性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用手指轻轻的触摸了他的头发。
“所以说啊……”似乎是无奈，或者是别的什么太过温柔平和的感情，伏黑惠的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猛然收缩又很快放开，“并不是因为觉得你们是拖累，”
她简单回答，又在下一刻少年人抬起头试图和她对上视线的时候冷淡的别开眼：“别想那么多了，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你们来抗吧。”
摇了摇头，她不欲多言，把喝空的一罐咖啡扔在垃圾桶里，微微颔首，像是要就此别过。
伏黑惠猛然站起来。
“虽然有点失礼，”他说，他的声音没有背叛他，平稳的好像他的内心从未发生过动摇一样，“但是，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女性回过头，似乎是正在根据他的表情来判断他的决心——成年人合理性的做法，最后她妥协了：“望月玲央。”
依旧是商量的口吻，但细微的地方仍然能听出她言辞中的不容置喙：“下次早点回家？虽然现在的确时间还早。”
“好的，望月小姐。”他克制的回答，“我叫伏黑惠。”
望月玲央没有做出回答，她似乎并不觉得给一个小孩子无谓的希望是好事，也不觉得他们之间会产生除了[路人]以外的其他交集，所以只是平静的应了一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渐渐消失，思绪快速翻涌，伏黑惠意识到她已经走远了。
他出神的看了看自己手掌间的纹路，然后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了。
……
…………
——伏黑惠过早的迈进了成人的世界的一角，
——所以，自然要付出点代价。
在论坛上敲敲打打把最后一行字码完的你，收回了摁着键盘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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