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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hapter37受膏


‘啊,我吗?’古川平平淡淡的问,‘请不必在意我,我只不过是一个,即将被平庸杀死的普通人。’

        ——perface1《受膏者》

        ……

        …………

        三人一起用过午餐,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礼貌辞别。

        你只送他们至电梯口,不算轻薄的电梯门缓慢合拢,笨拙的将空间压缩成分外狭隘的形状,你静静的注视着,直到连些微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家,一只手随意扎起披散着的头发,一只手打开冰箱门,冰箱里的各种饭菜和速冻食品被宫野明美悉心的做好了标识,你无视最上层摆的显眼的各类蔬菜汁和奶制品,弯腰从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捞出来了一瓶330ml的可乐。

        [啊……当初总觉得是自找罪受才立了这个人设,不过现在想来也是有好处的啊……]。

        拉开易拉罐,插上吸管,气泡在表面浮现后快速消融,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飞速流淌,像燃烧的香薰木质芯。

        [至少前几个人设是不会冒着降低战斗力和格调的风险去喝这种碳酸饮料,但是作为普通人的‘我’就可以畅所欲饮!trov就是这方面做的好……就算再怎么大快朵颐也不用担心身材和脂肪问题,不愧是国民级的游戏啊……

        [好像近几年也确实有人说过来着——‘近几年民意调查里显示国民幸福指数在提高的具体原因是因为全息游戏的出现’什么的。]

        思绪随意漂浮,你摁开笔记本电脑,盯着自己新的文档发呆。

        [艰难的抉择又要来了、所以这次要写什么啊……]

        ……

        …………

        趁宫野明美去找那个他早已熟识的组织联络人时,赤井秀一迅速拿起被她小心放在书包夹层里的书,翻开了第一页。

        自身因为性格的原因,早已和近些年来在组织风头一时无二的top琴酒结下梁子,卧底本就是一件需要稳坐钓鱼台的事,被人怀疑也是再正常不过,他自诩也能做到在旁人把□□指在他脑门的时候巍然不动。但他不是波本,赤井秀一略带讽刺意味的想着,试探底线和自己找死的区别还是很大,他正是一举一动都被多方势力死死盯着的时候,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到那时,一切的努力也全部会付诸东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可以避免在暴露之前和琴酒彻底撕破脸,那就没必要和他明着作对,自己的主要目的还是情报。从内部瓦解,从外部夹击,表面上看天衣无缝的计划,fbi的情报部门还算值得称赞。

        印刷体略显刻板的字形被文字本身渲染出令人觉得无可言喻的气氛,钟表还在缓慢的攀爬,手里捏着的咖啡罐冷硬的质感变得模糊不清,余光注视着拐角处隐隐绰绰的阴影,赤井秀一沉下心,尽量剥离个人偏见,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倒是不指望这本书能给他带来什么好的观看体验。被泅于深海里的小姑娘,写出来的纯白象牙塔故事,能有什么新奇?他叹气,不过倒是可以拿回去给妹妹看,已经有一段时间和那边断了消息、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略微出神,赤井秀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反复的想到一些琐碎的细枝末节。

        视线就此下移。

        “……”

        “危难会让人醒觉,让人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一切的刻骨铭心都不如眼前雪块崩裂、风游走于死亡和生的一线。古川坐在椅子上,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告诉他,这已经是最后一刻了。

        “要下定决心,要毫不犹豫,要抛却软弱,每一次都被这样狠狠的告诫。于是古川拿起枪,每一个动作都被一帧一帧的定格,灰白的城市埋葬着喜怒哀乐,断壁颓垣沉睡着模糊不清的过往。

        “时间飞速的流动,是要明悟、是要逆水行舟、是要加快脚步横扫。静静的站立,是要被世所遗忘,抬起头,满天大火烧尽天边最后一丝残云,诘屈聱牙的音节让他感到久违的平静,不需要抬头,他笃信,平庸至此的他也可以就此立在他人的深渊之前。现在、今天、此时此刻,所有事物都在踊跃,都在欢呼,受膏者(注1)终究要为世人所忘,万物战栗中即将升起新的希望、新的明天。

        “所以他按下扳机——”

        ……

        …………

        “……”

        “可惜,他们要他如水,他却偏偏成山。”

        看完最后一行字,诸伏景光阖上书,缓缓吐出一口气。

        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利用闲暇时间看完了少女寄给他的书,此刻男人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想法。在看书之前,他承认自己怀有一定先入为主的个人偏见——不过是个小女孩,能写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他想过他可能会欣赏她的文笔,赞叹于她的构思,对里面数不胜数的、如梦似幻一般的童话会心一笑,但他唯独没想过,他会感到一种悲哀。

        悲哀,他把这个词反复咀嚼,目光毫无焦点的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很稀奇、也很危险。和警察不同,公安不能太爱人、也不能有太强的共情能力,不然他一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痛苦,对一切冷硬的命令感到无所适从。

        他们立足于国家,爱的是国,救的是国,保护的也是国,这便从根本上否决了他们爱人的能力,冷硬下来,做最肮脏的活计也无可厚非。

        可是、被这个故事感动,被一个最普通,最平庸,固步自封又无时无刻不在踌躇不安的人的故事感动,大概是他修养还不够,诸伏景光自嘲的笑笑。

        《theanointedone》,这个名字就带给人一种如梦似幻、又偏偏庄重端庄的感觉,诸伏景光随意把书放在一边,黑衣组织专用的工作邮箱还在滴滴滴滴响个不停,他拿起来看一眼,长长的暗杀名单让他心情糟糕的拉平唇线。

        这可真是……他垂下视线。

        “啪嗒……”

        思绪被强行打断,扯回让人感到不适的现实中来。听见门外传来些微走动的声音,再然后是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锁舌被灵巧的拨开,挡片落在水泥地上,惊起半斗尘沙。一言不合就撬锁……怕不是来者不善。经历了不少战役和事件,丰富的战斗经验让诸伏景光迅速反应过来,右手稳稳的拿起手枪对准来人——

        光从门和身体中的微小罅隙中温吞的移动,擦过剑拔弩张的气氛,得以让他看清对面人的脸,“……波本。”他略有诧异,警惕的看了一眼他的身后,好歹还是用代号叫了他的名字,“你来干什么?”

        安室透没说话,回身把房门带上,手指抚摸着微凉的金属外壳,光线又被严严实实的挡在外面,唯有灯光照在那把开了保险的手枪上,在他的脸上打下冷冷的阴影。沉默片刻,安室透语气不见波动,透露不出更多信息:“已经检查过了,身上没有‘东西’,在安全屋里放轻松,‘苏格兰’”

        知道他是在回敬自己刚刚的称呼,诸伏景光也不欲和他争辩,只是又问了一遍:“你来干什么?”

        “知道了点了不得的事情,”安室透眯起眼睛,却是带着点笑意的问,“想知道是什么吗?”

        “……你又惹出什么大事情了?”诸伏景光头疼的问。

        上一次、他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的时候,刚刚用枪指了伏特加的脖子,再上一次是顺藤摸瓜直接找到了琴酒的安全屋之一,还上赶着去给人家送快递,上上上次是和新进组织的黑麦威士忌——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代号——灵车漂移互相对狙。这么几次下来,他早已开始对好友作死的能力感到疲惫,

        “现在这个局势本来就紧张,琴酒最近盯得很严,连贝尔摩德都被派到你身边了,不如先稍微省省你的好奇心?”他耐下心来规劝,“最近得到消息,说是上边又要有大动作,现在组织里黑麦和琴酒已经有了针锋相对的架势,祸水东引,让他们内部狗咬狗,也不犯不着把火烧到我们头上来。”

        安室透慢慢的叹气,“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什么?”

        “说起来,下周一有时间吗?那边叫我回去送一下情报。”他对刚刚的话题避而不谈。

        诸伏景光只觉得怪异,他仔细辨别了一下昔日好友的模样,把安室透盯得浑身发麻。

        “你真的是波本吗?”他出乎意料的突然提问。

        这倒是把他问了个措手不及,“……我不是,”安室透——降谷零知道自己对另一件事情的试探有些打草惊蛇,勉强按压住质问的冲动,他知道什么最能证明他的身份,“我是‘零’,hiro。”

        诸伏景光呼出一口气,皱着眉看他,“送情报的事情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吗?我们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的次数越多,就越容易暴露——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他弯下腰,笑容不变,“你周一是要出去、对吗?”

        “是。”

        看着举止不似往日的降谷零,诸伏景光心里拉起尖锐刺耳的警报。

        他们相处过的时间太久,对彼此的每一部分都了如指掌,他明白这种反应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周一他在自己的脑海里翻找信息,不费吹灰之力的发现问题的根源——望月玲央、和《罗曼》。又是她,也只能是她。尽量压下心中盘旋的念头,他回复的快速而果决,“你是有什么事?还是那天组织又有什么动作。”

        “是和誰出去?”避开他的问题,降谷零步步紧逼,势必要把假象和伤口一并撕开顺带撒盐。

        “我的私人生活你倒也不必都过问。”话音刚落,诸伏景光惊觉自己反应的激烈,抬头一看,降谷果不其然收敛了微笑,迫近一步,最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望月玲央。”他一字一句的问,要刨根问底、把原本平平常常的事情缴毁、捣烂、吧一切变得翻天覆地,“是她,对吗?”

        “你到底怎么了?零。”

        “一开始我没有在意,我以为你们这只是一场绝对不会有第二次的交集,”烦躁的情绪到了绝对的临界点,降谷零对他的逃避感到无可言喻,他不在乎过程多么曲折,只是、“可你甚至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了她。”

        把闪着光的手机屏幕不遮不掩的袒露给诸伏景光,上面的女孩和自己的聊天记录一览无余。

        诸伏景光恍惚着想,真名,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让降谷零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会说:真相、坦诚、不遮不掩。看着自己一向懂得分寸的好友,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为什么偏偏在望月玲央上一切秩序井然的规则、限制都变得失序,“你明明知道她和琴酒相处多有微妙,关系更是不清不楚,一切尚未定论,我事先提醒过你,这件事情不会像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连半分余地都不留,降谷零向来是个审讯的好手,“为什么?和她染上关系,就意味着不能回头,就意味着你要在这场漩涡里越陷越深,琴酒这些天对我的逼迫堪称没有死角,我们两个人必须要有一个对此置身事外。”他一字一句烙印在此时此刻,“你明白吗?你准备好了吗?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多年来的记忆就此止住,言语失去了意义,精神反倒格外灵动,他一时失声,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下又强制苏醒,手机绵延不绝的通知声反倒成了最绝妙的配乐,让思绪归位,让一切复原。

        ——“我知道。”不过是自控。

        诸伏景光只是摇摇头,“我一向懂得权衡。况且、她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也和你不一样,零。”他感到疲于应付这样咄咄逼人的问句,“警方的相关部门彻底消除了我的档案,连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复存在,你是公安,我也是,可你肩负的要更多,因为你是‘零’,而我不是,我也不会是,我永远无法成为你。”

        “你的档案依旧在国家档案里被当做机密牢牢保存,风见会记得你,数不清的人会记住你。可我不是,我已然是个幽灵一样的存在。”有条有理的叙述,为诸伏景光的嗓音更添一份平和,却改变不了他语气的针锋相对。

        理亏吗?或许吧,一切出于本心而已,但这何尝不是一种逃避,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降谷零的理想和他的理想是两码事,他为自己心中的正义踽踽独行的同时,好友也在为他从始至终相信的大义而栉风沐雨。

        抬起头,所有的光线都被迫沉入他的眼,蓝色,像是大海最深处的梦幻,“你深入险堤,你率先向她伸出似是而非的手。但是,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雄壮的大义摆在你面前做枷锁、做桎梏。那么你会陷下去吗?你会无可挣脱吗?你会堕入夜色,让他们五人就此别离、再无相见之日吗?

        包容的看着他,总是这样,降谷零指尖被雪水包裹,冷到刺骨。身体动弹不得,相似又绝不相同的问句被抛回,他却不能够斩钉打铁的回复。

        下沉,下沉,直把自己的身体交付给绝对的本能,精神高高的悬挂,灵像泡沫一样四散,“我知道。”他担保,他论证,女孩子的脸渐渐被模糊的滤镜覆盖,呼出一口气,只能苦笑,“我真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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