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火
晚上的时候，顾期买了很多水果，余秋靠着窗看书，他默不作声的做水果拼盘。他自己也很久没买水果吃了，该说不说他都快忘记水果的味道了，下午看到余秋淡白的脸和唇他就想多买些好的水果，给余秋补充一些维生素。刚好医院门口有很多小商贩，他看见有卖荔枝的最近刚好是吃荔枝的时候，虽然牌子上写着妃子笑四十五块一斤，他还是毫不犹豫的买了一斤，吃贵的水果总归要好些。
能得“妃子笑”，又怎会在乎贵？
顾期剥荔枝的时候里头那层膜他没撕，一来了他觉得这样子可以保鲜，想吃的时候就把膜撕掉；二来他怕自己手上不干净，把果肉弄脏了给余秋吃的话他自己心里不乐意。
他给自己留了几块苹果，用纸巾包裹着放在口袋里。
太阳与月亮同时乍现，云层相遇，少年翻动书页，霞光透过玻璃的梦境敲打在这一方天地，干净绚烂美的叫人遐想。
顾期出神的凝视着，按下快门定格到永远。
他实在是不忍心打破这美好的景象
顾期剥好了一个荔枝，去膜去核，然后他又拿上他的厚外套，静悄悄的搭在余秋肩头，借着余秋缓神的几秒里，把那颗他认为最饱满的荔枝喂进了他的嘴里，伸手又轻轻地抚了抚余秋的碎发，然后端来水果拼盘放在余秋够得着的凳子上。
余秋悠闲地坐在那看书，抬头冲着顾期天真的笑，顾期就站在他身侧安静地陪着他。
直到那盘水果没剩下几块，顾期才拿走继续专心的摆弄他的拼盘。
余秋那只受伤了的手时不时还会往外溢血，使不上劲，见他牵强的拿起书顾期实在是忍不住他的脾性，一言不发的走到他面前，漫不经心的夺过书当起了自动书架。
“我不想看了，眼睛疼。”余秋对上那双沉默的眼睛，在心里描摹出顾期的轮廓。
顾期正准备开口，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二人整齐的向门边看，来人的是位中年妇女，看面相上了年纪，五十多岁的样子，长得一副尖酸刻薄样。
“这位是？”
“医院的护工。”顾期冷冷的直视着她，语气极其不善。
郑晓本来还有些被顾期吓到，不过听到顾期不过是医院雇的护工，眼里的神气就有了底气。
“还以为谁了，咯，余秋这是你这个月的水果，放这里了，那谁拿进去啊！”女人语气凶恶一副狗仗人势的气势，看得顾期极为不爽，原本就冷漠的一张脸越发阴暗。
“她谁？”顾期扭过头，疑惑的问。
余秋定了定神，小声的说：“他…我爸，给我请的护工。”
听到余秋这么说，郑晓依旧是很嚣张，看起来还有些不耐烦。
顾期突然就面露狠色，先是冲着余秋乖巧一笑，下一秒他突然弹起身冲到一脸吓到的女人面前，只听见砰的一声门就被踢的关上了。
女人显然没反应过来，眼睛瞪得老大，说实话今天这情形她还是第一次见，以为顾期不过是普通的护工，没想到站起来高了她半个身子，那种被秃鹫锁定腐肉的错觉，让她脚下深寒头皮发麻。
“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是怎么当护工的！每天都在哪快活呢？！”顾期那双眼睛充了血，他俯瞰着那种眼神就快要把郑晓撕碎。
她下意识往后退，喉咙发紧，没底气的叫着:“我告诉你打人就等着外头的人报警吧！”
顾期还真不惯着她，抬手就是一耳光，那手段不比以前打架的时候轻。“回答我！否则你可以试试！”顾期的手上布满青筋，骨头还时不时发出声响。
郑晓真的被打蒙了，那一巴掌下手极其重，她的脸在被打的那一刻脸上的肉都在震，现在火辣辣的一阵发疼她觉得自己这脸肯定肿了，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张嘴就要喊可她看到男孩一脸不在乎，死死瞪着她的时候，她莫明觉得害怕。
“你…你…你是谁？”
“你不配。”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tm回答我！”顾期失去了耐心，一拳打在白墙上他那还绑着绷带的手肉眼可见的流了血。
“顾期！”余秋慌了神，唯一想做的就是跑到顾期身边，捧着那只手看看怎么样了。
“你别动，坐好，一下来就不知道穿鞋了。”
“我让你说！你他妈别挑战我的耐心！”顾期还真是善变，郑晓都快觉得顾期是不是有精神分裂了，前脚还在温柔的对余秋说话，下一秒就能换一副面孔，活脱一疯子。
“我，我，我去哪儿跟你有关系吗？再说了，人家余秋都没管我你在这儿较真干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行了吧。”她边说边从衣服袋里拿出一沓钱，抽了一张五十作势就要递给顾期。
顾期夺过钱，毫不犹豫的撕碎，然后递回她手上，往她脸上一扬。
“我他妈要你说话，你给老子当屁放？”
“余秋家给你多少钱一个月？钱呢？你他妈的花哪了！人被你照顾成那样子，我他妈这些天就见你这一次这就是你当护工的态度！”顾期一把拧住郑晓的衣领，将人一把摔在墙角里。
郑晓见状不妙，扯着嗓子大叫道：“来人啊，打人了，欺负老年人啊！还有没有天理啊！”顾期捏住她的下巴，她肥肿的老脸上瞬间起红痕，都快被掐紫了。
“别他妈在我这，倚老卖老，你尽管叫，最好把所有人都叫来都看看你这恶心人的狗样。”许是怕吓着余秋，顾期侧着身子挡住大部分动作，声音压的又沉又低。
“余家，一个月给我2万。一万是我的工资，一万是……”
“行啊，都给贪了是吧，钱都拿走了人就放着晾着是吧！”顾期压着火，他快要发疯了，这人一进门的嚣张气焰，狗眼看人低的眼神，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有那一袋看着就品相不好的水果……可想而知余秋究竟吃了多少苦，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怀里怕弄疼了的小孩，平时吃穿用度都是怎么活的……
“那余家平时都不见来过人，谁知道他们在乎不在乎余秋的死活啊，都是快死的人了我拿点钱也算是帮了我了，现在他自个儿不是还能动弹吗？”
“余秋，听话把头转过去我怕吓着你。”
“好了，顾期，你先停下让她走吧，我没关系的。”余秋跟他离得远了些，顾期是有些近视的可他敢肯定自己清清楚楚，他从没看得这么清楚过，余秋那才被他养的红润些的脸上又只剩下苍白，明明是笑着的却看不出温度，银发挡住了他的眼，余秋明明在悲伤的流泪。
“凭什么你得替别人考虑，人家何时有想过你？”顾期仰头一笑，也不知是在想什么，余秋只觉得发苦。
“可她说的没错，我本来就快死了。”
“给我花的那些钱也是白搭。”
“放屁！再说这种话你顾哥可就生气了。余秋，你不用这么沮丧，不用这么善解人意，你只要每天都比昨天开心一点就够了。”顾期神情严肃，捏着郑晓的手依旧用力，闷声道：“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人性，人一旦得到了自己望尘莫及的东西就会上瘾，戒不掉的，享受到了好处即使表面上变好了背地里只会打着其它的算盘。”
“吐出来，全部的，给你一个月时间，否则我会带着录音在公安局等你，最好不要有其它的想法，我会发给我的亲朋好友一旦出事，我相信牢饭在等你。”顾期捏住郑晓的手松了松，随即用力一甩，那泣血的警告让一个摸爬滚打五十多年的妇人眼里被恐惧包裹。
“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也没领悟到，龌蹉的手段倒是一大把，你是不会愧疚的吗？你怎么会呢，你还趾高气昂呢！”顾期无所畏惧的喊着，如果可以真想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世界上总有一些恶毒瘤，侵蚀着所谓美好的公平公正。
郑晓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她全身都在莫名的发抖，人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这种悄悄吞点钱的事她做的多了，可先前哪里遇见过这种疯狗，刚想开门逃走，就听见阴冷发笑的声音，反问道：“想逃吗？我允许了吗？”
一阵头晕目眩，再看清时她又被甩回刚才的墙角。
“捡干净。”
“什……什么，捡什么？”
顾期侧头看着地上的纸屑，还有那一堆水果。
郑晓心下一惊，她还是头一回受这种罪，可看着顾期要吃人般的神情，即使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可她还是硬着头皮哆嗦着趴在地上捡。
最后一片纸屑捡起的瞬间她再也不想与顾期待在一处，她提起带来的那袋水果，飞快的打开了病房跑了出去，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原本闻声赶来的护士们皆是一脸疑惑。
发现没什么时候一个个的又都走了，虽然嘴里还在细碎的说着什么，时不时回过头。
顾期刚想关门，一双穿了鞋的脚出现在了他冷漠的视线里。
“何必呢，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余秋指了指他的手，低着头莫名的悲观，他说：“能别冲动吗？尤其是因为我。”
顾期本想好好表扬他，可他稍稍抬头就看见余秋弯弯的睫毛一眨一眨，泛红的眼角唇角，秀气的眉毛，他心里越发烦躁，真受不了余秋这股子数落自己的劲。
他打心底肯定，余秋是他顾期出生18年，即使有以后一辈子都认定了的最好的。
带刺，坚硬，冰冷，阴郁，善良……太多太多的形容词通通归纳成两个字——余秋
“而且我”余秋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坚实有力的抱住，“别动，让我抱会。”顾期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后贪婪的吸取他的味道，“你受苦了，余秋……”明明顾期前一秒还在像个暴徒，可余秋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不断发抖，尽管很轻，很轻。
余秋轻巧的拍着他的背，道：“不要为了我伤心，也不要为我做傻事，不要说脏话也不要打架好嘛？”
“不好。”
“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不好。”
“为什么？”
“我可以不说脏话可以不打架。其它的不行。”顾期从余秋的怀里退出来，坚定地目视着他，他说：“人家在欺负你，你能还手，实在不行你就打电话给我，别什么都让给别人。”
他不等余秋反应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余秋发了条信息，那是一串数字，是他的手机号码。
余秋发笑:“你就不怕我把你手机号泄露出去？”
“怕什么，大不了给你露着玩，我不在乎，你多笑笑就行。”顾期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从砖缝里捡出了余下的小纸屑，撰在手心里。
“那你在乎什么？”余秋盯着他的背影，低笑着问。
顾期转过身来，一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打破全部的畏首畏尾，他的双眼牢牢的锁定着余秋的身体，坚韧道：“我在乎能让我的灵魂软弱又坚定地所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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