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缘分
晚上七点整，一辆飞机缓缓降落。
闸口处，一名身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年正低着头给人发信息。
-：到了吗？我在闸口这边。
发完这条信息后，少年等了一会，见暂时没收到回复，便收起了手机，抬头看向闸口处。
机场上方充足的光线打在了少年的脸上，显得他那冷淡精致的眉眼更加好看，眼尾处的一颗泪痣，更是添了几分冷意。
过了半响，手中握着的手机传来了震动，少年垂下了眼帘，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着。
周解：刚下飞机，差不多到闸口。
-：好。
机场内人来人往，抬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人影，在这种地方找一个人的话，无疑是大海捞针。
何忧低头，正慢吞吞地打字：我就站在闸口对面的xxx店门口那里，穿的是黑色…
不经意的抬头间，他却瞧见了另一名同样身穿黑色上衣的少年。
明明同样都是黑色，可穿在那少年身上，却尽是肆意招摇。
不等他把信息发送出去，那少年便眼尖地瞧见了他。
“何忧！”，那少年朝他喊道。
何忧来不及反应，就见到那少年朝自己跑来。
他第一次觉得这机场的灯光太过刺目，叫他瞧不清那少年的脸，可他却能清楚地感知到，那少年朝自己飞奔而来时的雀跃。
少年的脚步堪堪在何忧面前停下，何忧把聊天框内的文字都删除后，抬头看向少年，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
“吃饭了吗？先去吃个饭再回学校？”
看到了何忧的瞬间，周解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他抬起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眸子，嘴角扬起弧度，“没吃，你估计也没吃吧？走，吃完再回去。”。
两人在机场里随便地找了家饭馆就坐下吃饭了，点完菜等上菜的时候，周解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星期五那天的时候跟何忧说一下。
不仅仅是因为他想告诉何忧，也因为他不想让何忧担心。
“你…”，周解抬头看着何忧，有些艰难地问：“你应该听说过同性恋吧？”。
何忧听见周解这话时，整个人的身子都僵了一下，眼底的笑意也微微凝固了些。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可四周的空气却是莫名地开始变得一篇沉默。
感受到此时气氛的变化后，周解的嘴角勉强地扬起一个弧度，心里却止不住地往下沉。
“没听说过的话，也没关系。”，他垂下了眼睛，不想让何忧看透自己心里的惊慌。
听见周解的声音后，何忧缓缓地从刚刚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他的音调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于周解而言，无比有力的力量。
他说：“听说过，怎么了？”。
见周解再次抬头看向自己却仍未开口说话，他又说：“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它们都是爱情，不是吗？“。。
周解忽然就觉得何忧此时的眼神烫得自己有些难言的心慌，那就像是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温度高得能够灼伤自己。
何忧看着眼前再次低下头的周解，心里也不是很着急，他现在也已经隐约能够猜测到周解要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餐馆内的客人并不是很多，不久前点好的菜很快就上桌了，何忧看了眼热腾腾的饭菜，轻声说：“你已经已经饿了吧？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不如等吃完饭之后再说？”。
说完，何忧就递了一副已经擦干净的筷子给周解，可他却没接。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头看向何忧，摇头说：“不，我想先跟你说这件事情。”。
“我实在想告诉你，可我又害怕你知道这件事情的反应，想了许久，还是想要告诉你，我怕如果现在我不说的话，我就真的会说不出来了。”
是说不出来，也是不敢说。
何忧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周解。
“我家有一名亲戚是同性恋，这件事情被旁人知道后就传到了我爷爷的耳中，我爷爷又有心脏病…”
周解把整件事情都向何忧说了出来，听完这件事情后，何忧脸上的神色并没有过多的变化。
“你替你的亲戚感到难过，对吗”，何忧柔着声音问。
周解没说话也没否认，何忧心里顿时也就明白过来了。
“在这个世界上，一对相爱的人走在一起，并不完全是因为他们相爱，更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缘分。”
何忧神色认真地说：“如果他们之间的缘分仍在的话，相信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最终都会走到一起的。”。
一幕幕的回忆似在眼前重现，他也曾得以见证过，漫长时光中的缱绻深情。
周解顿时就觉得鼻尖一酸，他匆匆地说了句“先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就把头埋进了饭碗里扒饭。
“缘分是一切关系的起始，也是维系一段关系的纽带。”
听见何忧这话，周解手下扒饭的动作就更快了，何忧依稀能够瞧见，他眼尾处那微微泛起的红。
周解其实也有点说不清自己感到难过的原因，但当他那天晚上从老爷子的病房出来后，看见走廊上表情木然的周纪年时，心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忽然就断开了。
那根弦，断得让他猝不及防。
不用旁人言说些什么，他心里就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件事情的起因。
他觉得遗憾，也觉得难过。
周纪年的年龄虽然比他大了十一岁，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是叔侄，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像是朋友。
他知道周纪年在决定跟姜立走在一起时，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也那能够明白在如今这个时刻里，周纪年心里会有多痛。
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是比亲手将自己所爱的人推开，更加让人感到痛苦吧？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到、感受到，爱情这种东西所带来的疾苦。
但也许，这并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正犹自出神，手腕却被何忧一把抓住，从手腕处源源不绝地传来的温度仿佛正灼烧着他的心脏。
抬头看向何忧，何忧的眼睛像是在说：有我在呢。
忽然间，周解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拨动了，他在何忧的眼里看到了几丝虽然微弱，但却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的光。
……
日子渐长，老爷子在医院留院观察了几天后就出院了，得知了老爷子身体没什么大碍后，周解他们都是心里松了口气。
周纪年虽然已经放心了，但他心里却仍有心结，一个关于姜立的心结。
老爷子出院的那天，他只看着周纪年老泪纵横地说：“你哥他早就走了，那老太婆都走了好几年了，除了你跟小解之外，我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周纪年没说话，只是伸手想扶老爷子，可老爷子见他那副模样，却用拐杖打开了他的手。
当天晚上周纪年就坐飞机回了平阳，临走前，老爷子逼着他保证不会再去找姜立。
他答应了、保证了，老爷子也就安心了。
后来听说姜立试过去周纪年家楼下、公司楼下等他，一遍遍地打电话给他，可最后都是没了结果。
渐渐地，姜立也就没有再来了，两人之间，也许就这样断了吧？
姜立也曾试过来找周解，周解心里虽觉得有些难受，但也还是把事情的大概告知了姜立。
当时姜立是这么说的：“原来是这样呀，那我也就不打扰他的生活了，就这样吧。”。
他的声音里尽是坦然和无奈，语气也从一开始的焦急，变成了现如今的缓和。
他不知道，周解在通话的时候悄悄地把这段话录了音，周解把这段录音发给了周纪年。
听见这段录音时，周解听见了周纪年在极力压抑下的崩溃呜咽，他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留下了一句：“有缘分的话，总会走在一起的。”，就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后来的后来，姜立仿佛真的就彻底地淡出了他们所有人的生活一样，周解再也没能见到他了，也没能再碰见那个笑得一脸温柔的周纪年了。
周解躺在那一大片草坪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眼前湛蓝的天空，忍不住眯了眯眼。
“何忧！”，他叫唤道：“你说，缘分这种事情，真的挺奇妙的，对吧？”。
他身边陪他一块躺着的，显然就是何忧，何忧抬手遮挡了下眼前猛烈的阳光，嗓音低低地说：“缘分是这个世间里，最奇妙也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说起来，我倒是得好好地感谢一下缘分。”
“嗯？感谢什么？”
何忧笑而不语，他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了一句：感谢他让我遇见了你。
也许是因为周纪年的事情，他最近总是会想，如果不是因为开学那天放学后的小巷的话，纵然他依旧会跟周解认识，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亲密吧？
他们一直都以为开学那天是初遇，但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真正的初遇，是在七八年前。
两人各自心里想着事情，躺在华阳后山这的草坪上享受着难得的悠闲午后。
“何忧！周解！”，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赵元白气喘吁吁地弯下腰，朝他俩大喊道：“快！快回课室，老王快上课室抓逃午自习的了！”。
两人听他这么一喊，脸色都是一变，撑手从草坪上坐起身子后，拔腿就向着教学楼那边跑去。
赵元白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他知道这两人身高腿长跑得快，但这怎么就不等等他呢？
“你俩等等我啊！”
何忧跟周解两人抢在老王到达课室之前跑回了座位坐下，可赵元白就惨了点，他刚跑到课室门口，迎面而来的就是刚从对面楼梯口那上来的老王。
赵元白心道：完了，估计这波他又得没了。
果不其然，眼尖的老王刚瞧见他，张口就打算大吼：“赵元白你怎么…”。
周解忽然从课室里冲了出来，在老王看不见的角度里塞了一沓教材，嘴上抢先说道：“感激赵元白同志特意跑了一趟办公室帮我们拿教材。”。
听见周解这话，老王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给硬生生地憋回去了，他加快脚步走到九班课室面前，问：“刚刚赵元白帮你们去办公室里拿教材了？”。
周解面不改色地说：“今天早上的时候陈老师让我们找个人去一趟办公室拿教材，这不，赵元白刚刚从办公室里拿回来的。”。
“是吗？可我怎么刚刚没在办公室里瞧见他？”
“那是因为赵元白去的是文理楼的办公室，王主任你应该是在咱这教学楼的办公室对吧？”
听周解这么说，老王只得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心里的狐疑也打消了许多。
“行吧，那就赶紧回去座位上坐好吧，这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也没几天了，抓紧时间复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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