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相见（上）

是夜，素名宫的宫人都已经歇下，唯有正殿旁的小屋突然开了门，颖珠左右查看了一番，便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往内殿走去，颖珠看到里面有淡淡的荧光照耀着。那明亮的光来自于天然的夜光石，夏侯静安正坐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圆滑的珠子。

        “殿下，时辰已经到了。”颖珠上前走了几步，小声提醒着夏侯静安。

        被莹莹光亮照的有些透明的手指伸回了袖子里，夏侯静安的眸子倒映出微弱的光圈，道：“他们都睡下了吗？”她问的是素名宫的宫人们。

        颖珠回答：“奴婢已经早早让他们回屋休息，并看着他们喝下了带着蒙汗药的茶水，不会有人发现殿下今晚出去的。”她拿过微薄的披风，道，“夜里风凉，殿下将披风披上吧。”

        夏侯静安接过暗色的披风套在身上，颖珠替她整理了一下衣帽，便一起出了素名宫的宫门。

        在月光下，早间的酷热已经散去，深夜里吹着凉爽的风，她们主仆二人轻车熟路的从大宫道上拐进少有人去的宫巷。

        在进宫院前，夏侯静安微微一瞥那有些看不清字迹的宫匾，随而将自己的面容彻彻底底的藏在肥大的兜帽里。

        这处院落和她上一次来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内殿干净了许多，再没有蛛网和灰尘。

        相约的人比她们先到，颀长的身形已经站在黑暗的殿里，许是听到了她们开门走动的声音，那人微微侧身，如炬的目光往她们身上看去。

        有些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看清夏侯静安的相貌。为了不让外人发觉他们的相见，宫殿里没有点起任何的灯火，即便有明亮的月光照应，夏侯静安的兜帽也掩去了大半的面庞。

        “长公主殿下好似没有多少诚意。”那人先开了口，他瞧着对面的夏侯静安和颖珠说道，“我们不是最合拍的同盟者吗，怎么殿下连面容都不愿意让本王看到？”

        夏侯静安轻轻抬手，颖珠躬身退了出去，她转身关上殿门，守在门口。废弃的宫殿的本来就没有灯火，全靠着月光来照明，殿门一关，月光又暗下几分。

        夏侯静安轻轻笑着：“我们交易多年靠的都是互相的信任，一副皮囊而已，五公子会在意吗？”顿了顿，她道，“再者，过不了多久就是燕国与建真的联姻，到那时你我二人自然能见到对方，又何必着急现在呢。”

        对方的声音一停，司容琅拍手笑出了声，他说道：“长公主殿下总是能带给本王新奇感，不过，也因为你这样的神秘，本王才愿意同殿下合作。”顿了顿，他问，“殿下最近还有需要的药材吗，本王定会全部供上。”

        他们两人在合作也是一个秘密的开始，夏侯静安因为天生体弱需要长期服药吊命。一次偶然的机会，夏侯静安发现了一副秘方，只是其中的药材都是雪原上的珍贵药草。

        这药方上的都是猛药，太医是不敢用来给她下药的，所以夏侯静安便暗地里派人去往建真，同建真有权势的人合作。

        建真的公子里，正巧司容琅愿意同她合作。

        “本宫需要药物的时候自然会差人找五公子的，”夏侯静安的唇角升起一个弧度，言道，“五公子也不用担心容韵公主的安危，只要本宫好好的活着，容韵公主就会和本宫一样。”

        司容琅沉默了片刻，问道：“建真传信，容韵近日愈发的瞌睡……这是怎么回事？”

        夏侯静安微微侧首，整个瘦弱的身形都被笼在披风里，如同一团迷雾，仿佛只要有强风吹过，她就会消散。

        “容韵的体质同本宫一样，都属天生的难病、少有生机的苦命人。按理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能多活在世上的，只要稍不留意就会命落黄泉，”

        夏侯静安的声音仿佛远远飘来，带着几分不真切，似乎想到什么事，她的语气微微一顿，“但凡事总有意外，上古的药方是，我们能活下来亦是。”

        “但你要知道那些药材并不是一点副作用都没有，本宫敢用那些药材，是确信本宫能受的住其中的毒性和猛性，”夏侯静安长长一叹，摇头道，“人的身体总会有个限度，本宫无法预料自己和容韵能承受的最后限度在哪里……”

        话里意思是她根本没办法完整掌握用药的深浅，人的认知总是有限的，更何况她们的情况特殊。

        片刻沉默后，夏侯静安开口道：“容韵出现的这样的反应，应当是最近换了药方的缘故，不过五公子请放心，本宫与容韵有着同样的命运，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好，本王信你。”

        司容琅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夏侯静安需要他的药材，而他则需要夏侯静安所制出的药丸，这样平衡的利益关系，只要有一方还活着，就永远不会被打破。

        司容韵是他的幼妹，自母妃去世后，容韵是他唯一信任、且能放松全身身心的亲人。当司容琅知道容韵患有天生的难病时候，他如遭雷劈，他依旧记得自己在那几日里浑浑噩噩的过着的样子……

        是悲伤过度，还是颓废丧气……

        他已经说不出来那是何种感觉了，在经过几天几夜的难眠，司容琅终于确定一个决心——他不能让年幼懂事妹妹在忧心自己的病情中突然离开人世，司容琅开始寻找能为容韵治好难病的人。

        寻医帖发了出去，所谓的神医也好，怪人奇士也好，司容琅一个也不错过，都让他们去看看容韵的身体情况。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人敢随意为容韵治疗。

        在司容琅的隐瞒下，就连司容韵都看出了端倪，她猜到自己的病情险峻，没有办法完全根治的。也就是说，她很可能在一次睡眠中彻底停下了呼吸。

        就在司容韵主动提出放弃诊治的时候，夏侯静安的及时伸出了援手。

        他们，是共生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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