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始至荒川
虽然青行灯不说话，但是贺茂一心还是愿意继续聊天的，只是他三句话两句都有不知火，晴子十句话九句不离一目连，就是如此，他们还能祥和的，偶尔路唇不对马嘴的聊了一整天。
还不喝水。
其实大部分的时候是晴子在说，想起她说过的话，也不难猜测她的经历。
晴子的并不是一个天生的盲人，她小时候生了一场病，醒来的时候就看不见了。而后过了几年，父母亲上山去伐木猎些小动物，摔下山崖死了。
虽然如此，但是还是有好心人，她给一家饭馆洗碗为生，且邻里好心，也没有什么恶人来逼迫她。
这个村子里有风神神社，只是有些萧条和破败。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里，他们这些人想尽办法活着，只愿意信奉那些强大的，看不到摸不到的传说中的神祇。传说风神并不能解救苦难，保佑他们，所以他们就不在去风神的神社了。
晴子一家却是十分坚定的相信着风神的，虽然日日祈求和参拜并没有让晴子的眼睛复明，但是却让她交到了几个朋友。
是虫师还有古笼火。
虫师会认真的形容一朵花的形态，一场烟火的盛丽，还会告诉她风神大人的一些事情。
那是一段十分快乐的时光。
虽然看不见，但是这让晴子的其他感觉变得很灵敏，她想象这个世间，感受着这个世间。
但是忽然有一天，晴子遇到了风神一目连，一目连让她重见光明之后就失踪了。
所以她来找他。
这真是一段十分平常又无趣的人生。
青行灯在心里如此评价。
如果换成人间的男女，就是悲惨小丫鬟被身世同样悲惨的贵族子救了，悲惨小丫鬟为了报恩吃尽苦头，最后和贵族子苦尽甘来，携手共度一生。
如果不想谈论风月，那就换成忠心耿耿小将军和身世悲惨小皇子，小皇子无意中救了小将军，小将军长大为了报恩成为将军，九死一生打退敌军，树立威信，扶持小皇子上位。最后君臣二人和睦一心，共守江山安稳。
青行灯正在脑补各种各样的桥段，船忽然被浪头击打退。
之间不远处一个巨大红色的好像是触手的东西破开海面，又缓缓落下。落下一个，又升起两个，再缓缓落下来。
一层又一层的浪从触手落下之处向他们所在的船而来，将他们推到别处去。
“那是什么？”晴子抓紧船，问旁边淡定划桨，稳住船身的贺茂一心。
“是石距。”青行灯回答她。
“石距是海中特别喜欢收集财宝的巨大妖怪，长得和章鱼有点像。全身通红，还特别容易生气。听说石距的巢穴里遍地的金银珠宝，只是它对于财宝十分警惕，所以很少有人找到它的巢穴。”
“现在它不攻击我们，估计是看这个船小，而且没有什么重量，没有它可以掠夺的东西，懒得理我们。”
石距的触手很快的就跑到了远处，荡开的海浪渐渐变成波纹，贺茂一心将船摇向原处，继续给晴子讲石距。
“石距是十分危险的，如果乘大船，或者乘船的人多，它会以为会有很多金银珠宝，就会攻击人和船。如果翻了船没有看到财物，它就把人吃了。所以一般出海遇到石距，就相当于一脚踏进鬼门关了。不过每次石距出现，靠海打渔的人都会发现，他们会请阴阳师把石距驱赶到无人的海上，所以它还是比较少见的。”
“那我真幸运。”晴子笑着说，“能够活到现在，我真的很幸运。”
阳光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就像航行在落满星星的银河中。有些大胆的海鸥还会落在桅杆上，然后再飞走。
“你是以前是阴阳师，有驱逐过妖怪吗？”
“有的，也驱逐过石距。不过我那个时候还年轻，更多的时间是修习术法，然后收一个强大的妖怪当式神……”
而后他们聊起了阴阳师应该做的一些事情。贺茂一心应该是学业不错的人，他讲些阴阳师的修行的理法规矩来都条理清晰，并且通俗易懂，如果他去讲故事，相比也能讲得引人入胜，精彩非常。
他们还顺便八卦了一下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鬼女红叶还有安倍晴明，当然还有茨木童子。
对于这四位的纠葛，其实阴阳师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都是从式神或者其他小妖怪口中得知而来。
顺便吐槽一下在平安京跑来跑去喜欢捣蛋的小妖怪，胆子大的还会捉弄阴阳师。
忽然又是一阵阵浪打过来，晴子和贺茂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石距。
和一开始优哉游哉划水的样子不同，此时石距的触手疯狂的拍着海面，打起许多水花，他的后面追了几叶轻舟还有天上飞了一群妖怪。
因为在远处，所以很快又看不见了。
“这是藤原家的阴阳师在驱赶石距。”贺茂一心思索了一下，告诉晴子。
晴子忍不住捧腹笑起来，“虽然这好像是一件很正经的事情，但是……但是真的好好笑。”
这里活得最久的青行灯猜测，可能是因为石距挥舞着触手奔逃的形象和它本身易怒好战的性格差距有些大的缘故。
“真是后生可畏啊。”贺茂一心轻叹，继续摇船划桨，朝着荒川而行。
“石距为什么不沉在水里，这样就捉不到它了啊。”
“因为石距不能长久沉下去，它需要浮上来。刚才的石距应该是没办法沉下去，所以只能那样逃跑。”青行灯看着晴子，忍不住小小发泄一下心中所想，“你这个人话多，问题也多，怎么不见你的风神把你问倒。”
“因为风神大人……从来不回答问题？”晴子颇为认真的回答。
现在的人类胆子大话多还很蠢。
青行灯决定继续照着晴子的经历编故事，这次要更惨一点，最好是个悲剧，这次的身份就是自作多情的小女孩和善良勇敢的少年郎吧。
海上的黄昏极为壮丽，那是画不出的，无法言表的风景。
晴子趴在船头，恨不得多几个脑袋一起看。这样的景色，海里的小妖怪也喜欢，他们悄悄的探出头来，欣赏着水天一色的景色。
宽阔的景色很容易让人心情愉快。
太阳徐徐落入水中，天空渐渐暗下去，好像每一次眨眼，夕阳的颜色就暗一点。
“这样的风景如果可以带走就好了，好想让虫师还有古笼火也看到啊。”
小船慢悠悠的，直到第五天中午，终于到了荒川。刚踩到陆地上，晴子总觉得晃晃悠悠的还在船上。
荒川虽然是妖怪的地盘，但是还是有人类的村落的，幸好他们落脚的地方距离村落并不远。
贺茂一心用了符咒将船固定好，免得被调皮的小妖怪放走或者拆了。
这次的不远是真的不远，晴子走了几步就看到炊烟袅袅，于是蹦跳着跑过去。青行灯保持着自己的步调，看了看身后的贺茂一心，忽然问他，“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贺茂一心是有些年纪的老人了，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青行灯在问什么。
“你说起在贺茂家学习阴阳术的时候我感觉到你很开心。”说话的时候，青行灯并没有回头，她问这个问题语气平淡，她好似只是想知道他的回答是哪一个，但是不管他如何回答，青行灯都不会觉得意外。
“你为了不知火，放弃了贺茂家族，也放弃了阴阳师这个身份，你后悔吗。”
身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青行灯听到了他的回答。
“我不后悔，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贺茂一心的语气平静又温柔：“遇到阿离是我一生最开心的事了。”
“啊，是吗。”青行灯看着前面的晴子跳进了一家铺子，思绪已经有些飘远了。
“我明日就要回平安京去，如果有缘，在送你们吧。”
青行灯没有回答，但是贺茂一心知道她听到了。
晴子这回吃的依然是素面，她吃完才发现青行灯还没有跟上来，以为她会迷路，于是匆匆结账，想去找她。
刚出门就看到青行灯靠着边上一棵大树。
她此时没有展现周身的纸灯和蝴蝶，看起来只是像貌美的贵族姑娘，举手投足都像画一样。
“青行灯，你在想什么？”
被打断思绪的青行灯看了晴子一眼，又转过头去，“在想身世悲惨的小奴隶如何获得身世悲惨的贵族公子的青睐。”
然后小奴隶对公子有不伦之情，公子知道后觉得羞辱，将他打入监牢狠狠折磨不让说话……
“这个故事好像很有趣。”晴子笑道。
“一目连曾经到过这里，我们可以去问现在的荒川之主。”青行灯这样说，“不过要找到现在的荒川之主，我们还要去荒川的集市一趟。”
“哦。”
“你怎么不走。”
“我不知道往哪里走……”
……
青行灯忍不住细细回想，当时为什么答应晴明大人陪这个人类去找什么一目连，是她的惩罚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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