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搭档有名字。
不过不重要，现在没有人在意他的名字。
搭档还不是搭档的时候，是一个普通的龙族族人，灵源没有经过系统化训练，于是能力并不强，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活着，每天通勤，给领导端茶倒水，加班，再回家。
他的妻子因为难产离世，留下了一个女儿在他身边。
父女两相依为命。
女儿叫彤彤，长得水灵灵的，笑起来，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女儿一点点长大了。
她很活泼，也很聪明，在学习上从来不用他的监督，自律而又善于助人，在学校担任班长和舞蹈社社长，自信又阳光，梳着高高的马尾一甩一甩，像骄傲的小孔雀，熠熠生辉。
然后女儿毕业了，参加工作，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前往一处海滨城市当高中英语老师。
她会给搭档拍学生在教师节送的贺卡，学生的优秀作文，以及她给学生送考时做的打气视频……
女儿有一天给他发了自己和男朋友牵手官宣的照片，叫他来这个海滨城市见一见这个男孩，说男孩子家里是做海鲜烹饪生意的，做饭很好吃，尤其是葱爆蟹和椒盐濑尿虾，女儿喜欢的不得了。让他过来跟对方的父母好好唠嗑一下。
“爸，我感觉他就是那个对的人，”女儿说起心上人来柔情似水，“你过来见见他，他真的很好，他会给我买润喉糖，给我泡胖大海茶，还会给我剥虾，我现在被他宠得呀，什么家务都不会做了……”
“好，好，”搭档心情激动，泪盈满眼眶，“我现在就买车票，明天出发去看你们……”
他笑得合不拢嘴，收拾收拾行李，买了些家乡特产就坐上了前往海边的列车。
列车快到站的时候突然被逼停，整车人吓得抱怨声此起彼伏，一头雾水。
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众人被要求下车，军事命令。
前方发生了战争。
晴天霹雳。
众人下车，抬头就能看见在空中骇人的战火，猛烈的炸弹带上转化后的火元素灵源像是一团团吞天的烈焰火球，朝着居民区呼啸飞去。
漫天的燃烧弹和黑烟将原本的蓝天遮盖，换上了地狱的模样。
他不顾身边人的劝阻，不要命似地朝前跑去。
他在这一刻内心的恐惧和愤怒激活了他的灵源，腿骨逐渐强壮，皮肤上爆出龙鳞，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快得像是要飞起来。他心跳声犹如击鼓之声，咚咚作响。
他硬生生地跑到了居民区。
早已是一片废墟，尸体遍野的火海。
头顶一阵呼啸声，他抬头望去是一颗朝他这个方向呼啸而来的烈焰弹，心凉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可当他恢复神志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火烧死。
刚才那颗烈焰弹在空中硬生生被能量波击偏，打到了旁边的废墟之上。
他颤抖着抬起头，看到了远方的天。
有个人影模糊不清，他高悬在空中，要么击破燃烧弹让火在空中燃烧殆尽，要么把燃烧弹击落到偏僻的郊野或者废墟上，甚至还对着燃烧弹发来的方向有条不紊地挥出青色的攻击波，进行着强力的反击。
他不敢多看，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便马上起身继续奔跑。
他脑海中浮现着的地址号和女儿多次发来的照片一遍遍敲打着他的神经，让他根据残存的路牌和碎砖疯狂地奔跑在热浪之中，穿梭在黑烟里，总算是找到了那条女儿居住的生活街。
这时战火竟被那空中的人打压得几近平息，敌方的投弹处被反弹回去的□□击中，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片蘑菇云冲天飞起。
他颤颤巍巍地拨打女儿的电话，手上全是汗和血。
通了。
“爸！”他听到女儿的声音，高悬的心放下来了，“我们这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着火了，好多房子都塌了……我现在从楼道跑下来，你别来看我了我快走，快离开这里——”
“你快下来，我就在你家这条街，你快下来跟我走——”
突然一阵青色的攻击波横扫过来，迎面而来的肃杀气息，势无可挡。
他眼前的建筑直接被攻击波的边缘扫中，直接一排排击破，像是游戏中玩家摁删除键一样轻松，直接将所有街区夷为平地。
他被攻击波激起的热浪击飞，咳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然后再睁眼的时候，眼前何止是一片废墟那么简单，简直是被铲为平地。
他再拨打女儿的电话。
不通。
他疯狂地跑去扒拉建筑的碎屑，手指已经血肉模糊了也不停。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终于见到了女儿。
没有了呼吸。
“彤彤，你睁开眼看看爸爸啊——”
他生生吐出了一口血，心如死灰。
他瘫坐在那里，双眼无神。直到政府派来的救援人员搜查到了这片区域，发现了他。
他被送回了家，手上抱着装着女儿的骨灰的骨灰盒。
战火的延伸方向一直是众人热议的话题，他也曾经和同事讨论过，埋怨过。
没想到如今战火降临到了女儿的头上。
他一次次晚上梦到女儿的笑容，一次次哭到昏厥，哭到嗓子咳血。
他参军了，愿意贡献自己，请求龙族培养他，开启他的天赋，让他变强，去上阵杀敌，解决那帮杀千刀的家伙。
他拼了命地去训练，进步飞速。
他成为独行军，七年从未打过败仗。
有一次上级领导赞赏了他，说他天赋极高，也算是大器晚成。
“你进步的速度，都快比得上敖家未来的家主了。”
敖家是龙族中最负盛名，权势最大的家族，政府的人几乎全部出自敖家，同时敖家家主也会成为龙族区域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将军”。
他们把他送去了敖家自属的训练基地，让他作为那位未来家主的搭档，而敖家那边直接跨级提拔了他，表明如果成功任职未来家主的搭档，奖赏丰厚。
他不想要奖赏，他只希望能为这个世界尽一份微博之力，能用自己的命去守护好百姓，不让更多人感受丧女之痛。
他一直听闻敖家未来家主的事迹——天才少年，进步神速，毫不畏惧死亡，是同辈中绝无仅有的存在，杀伐果断，救人无数，将数不胜数的地区从战火纷乱的场面救出来……
他很是敬佩这位少年英雄。
直到他见到了未来家主的真正模样，和他训练的样子。
他先是在训练场见到了这位未来家主的背影，顿时愣住。
他高悬半空，手中挥出去的青色攻击波，行云流水，将训练场的模拟空间破坏得如被毁天灭地了一般。
那毫不犹豫的攻击动作，将他带回了那个黑色的下午。
让他眼前浮现了女儿满脸血污，毫无声息的模样。
万一这个攻击方式只是敖家人训练的统一攻击形式呢？
他不想冤枉英雄。
他在内心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乱想，可还是止不住地心慌。当未来家主训练结束，朝他走来，示意他不用行礼，还平静地同他握手，邀请他赴宴。
他有些受宠若惊，点着头跟他前往了一座黑色山石打造的悬崖城堡，宽阔的城堡金碧辉煌，歌舞柔和，只为了这一张饭桌的精致饭菜能够让赴宴的人稍微满意。
未来家主一直是面无表情，他们两个是这个饭局最晚到的人，而前面已经到的人看到未来家主便连忙起身，连连鞠躬，点头哈腰。未来家主手一挥，大家才慢慢坐回位置。
“这七年来，陛下真是辛苦了……”其中一个人举起酒杯，谄媚地笑着，“陛下这真是折磨自己了，又不是您的问题，您就是太负责任了才那么自责……”
未来家主开口了，声音很冷，像是千年不化的高山冰雪。“这就是我的问题。”
“够了吧你……”另外一个人小声示意那人停下这个话题，“真是脑子有问题吧，不知道陛下因为这事自责了那么多年吗？”
“陛下……”那人被打断有些窘迫，但他吞吞吐吐着想把话说完，“误伤平民这种事本就难以避免，更何况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您已经做得很好……”
“反正您别担心，这件事都压下来那么多年了，您呀就别多想了，这不是陛下的错……”有一人小心地开口，笑得很谄媚，“我们控制舆论那么久了，您就放心吧。”
他愣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他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事了。
未来家主沉默，他抽着一根烟，整个人埋在烟雾之中看不清表情。
“是我能力不够。”
未来家主突然看向他，眼神平静，可以说是毫无波动。
“我是敖朔，以后你就是我的搭档，辅助我完成任务。”
于是他成为了搭档。
他从此之后活着的最大价值就是拼命，当那个害死自己女儿的权贵的搭档。
他那天晚上没露过一个笑脸，没说过一句话。
不过敖朔似乎并不在意，还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说了句话。
“以后命就连在一起了。”
他喝了很多酒，最后跌跌撞撞地离开后，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发现客厅坐着一个黑衣人，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脸。
黑衣人笑着，声音一听就是变声器发出的。
“想要为你的女儿报仇吗？”
他眼神空洞，说不出话。
“是我们为了你早就篡改掉所有你与你女儿有关的信息，让他们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背景干净的独行军。不然敖家怎么会放心让一个想为女儿复仇心切的人靠近那位施害者呢？”黑衣人冷笑道。
“我们为你铺好了路，你只用选择要不要走上这条路了。”
“在以后的日子，你听我们的吩咐，我们暗地里和你联系给你提供计划和资源，你要在表面装作为敖家那位家主愿意献出生命，让他放下警惕。之后一旦有机会，我们就会安排你，让你亲手血刃仇人——”
“怎样，这条路，你要不要走？”
他没说话，他先是笑出声，然后笑着笑着就哭了，哭到咳出血，大口大口咳血。
之后，他成为了敖朔的得力搭档，多次救敖朔于水火之中。
直到他将一颗致命的子弹准确命中了敖朔的心脏，然后将他扔下深渊。
他终于放肆笑出了声。
六十二年了，他每一天醒来都想起女儿的笑容，和她最后的模样。
“彤彤……”
“爸爸替你报仇了……”
“别怕，我这就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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