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午睡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清芷这件事，对于秦泽来说已经再也感觉不到惊讶了。若是哪一日不曾相见，他恐怕反而会不习惯。
秦泽转动目光看了眼正想往自己身边凑的橘猫，见橘猫立马弓起身子，浑身的毛发也都炸开不敢再靠近一步，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随后踩着步子往清芷身旁走去。
一直走到清芷旁边才停下，随后端坐好抬头看她。
清芷似有所觉，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抬眼看了看就在近前的狸花猫，开口安抚道：“阿狸乖，马上就好了。”
说着，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了些。
听到清芷的话，秦泽才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转而去看她不停动作的双手。
她手中此时已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毛线团，用不同颜色的粗棉线组成，看着就童趣可爱。
许是猫咪天性，秦泽不由在地上蹭了蹭了爪子。
但他很快回神，属于猫咪的琥珀色瞳孔中闪过一丝懊恼，然后尽力控制住这具身体的本能，依旧安静待在原地，只默默陪着她。
盏茶功夫后，清芷手中的毛线团就有了成年男人两个拳头的大小。将线头藏好，确保不会轻易散开，清芷才弯腰把手中五颜六色的毛线团递到狸花猫面前。
秦泽捧场的抬起前爪拨了拨线团。稍稍用力，圆滚滚的线团就咕噜噜滚出去老远。
见远处的橘猫蠢蠢欲动，秦泽朝着它龇了龇牙，随后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往线团走去。
滚着线团往回走时，却见刚刚还坐着的清芷此时已经趴在小几上，睡眼迷蒙昏昏欲睡，手边还散落着一个刚有雏形的线团，由于一开始就卸了力道，现在已经完全散开了。
秦泽怔住，拨动线团的动作也慢慢停下来。准备婚事这么累人的吗，居然这一会功夫就睡着了。
又想到她自幼丧父，母亲也不曾多陪伴她几年就离世，如今准备婚事的长辈都是宗族远亲，虽也尽心，但可以说体己话的至亲却一个都没有。一丝心疼又漫上心头。
缓缓走到她身前，纵身一跃跳到榻上，现在才是五月，在窗口旁睡着会着凉的。
刚凑近她手边，正在思考用什么法子喊醒她，绮罗便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姑娘，姑娘，快醒醒，可不能在这风口处睡着，会着凉的。”绮罗刚进门就看到自家姑娘又迷糊过去了，当下轻声喊醒她，让她去床上歇息。
清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眼最先对上的是自家养的狸花猫，转头看到绮罗，过了片刻脑子才清醒过来。
“我又不知不觉睡着了。”清芷有些不好意思。
估计是因为孕早期，她现在特别容易犯困，总是感觉睡不够，因为这事，什么都不知道的绮罗为她担心了好久。
“婚期将近本就累人，姑娘快去床上歇息吧。”绮罗只以为是婚事累人，自家姑娘身子娇弱了些才会显得这么累，虽然担忧却也没有多想。
清芷随着绮罗搀扶的力道起身，见狸花猫还愣愣地看着自己，便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它的额头，然后才转身向内室走去。
秦泽被手指一点才回过神，他刚刚竟然被那双桃花眼中的慵懒神色给撰住了全部心神，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见清芷的身影已经隐在层层纱帘后，秦泽刚想跳下塌去找刚刚被他丢下的毛线团，眼角却撇到不远处的针线篓。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描着青竹花样的布料，那笔触构图如此熟悉，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第一次附身时就被她抱在怀里作画，对她的笔触也有些了解。
默默看一眼那花样布料，秦泽转身跳下美人榻，接下来的时间再也没有接近这块地方。
午睡醒来的秦泽睁眼看着用金丝线绣了二十八星宿的帐顶默默出神，等听到寝殿外成符控制着声量的叫起声才回过神。
淡声唤人进来伺候，将那些心事全部掩下，玉冠束发，喜怒无形，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宣政殿去的那个伟岸身影又做回了一位合格的帝王。
“陛下，杨家一切罪责已查询清楚，此为罗列的各项罪证。”高子宴立在殿中回禀前一日杨家抄家后的事宜。
秦泽接过成符递来的奏折，翻开看了看。里面不光有早朝时御史上奏的罪证，还有一些阴私往事。
其中便包含了一月前的醉仙楼事件。
看着这些，秦泽顿了顿。
“按律处置。”如此，此事便算是到此为止了。
感受到上首帝王看了自己一眼，高子宴默默绷紧了自己的皮，他原本是奉命督查城外稻种一事，可是自那日高子宪去了别院后，没几日自己就被传召回京接手了杨家诸事。
他突然觉得高子宪的闭门思过可以再延长几日。
永安宫。
太后自还是皇后时便一心向佛，先前宫权在贤妃淑妃二人手中时，更是每月除了嫔妃请安，其它时候大半时间都是待在后殿的小佛堂内，如今宫权又被陛下交至手中也不曾忘了这个爱好。
她只是代理宫权，这权柄总有一天会交出去，对这一点她有着明确的认知。若不是脑子清醒，她也熬不到先帝驾崩、陛下继位。
不过如今阿芷和衡儿的婚事总算确定下来了，待他们成婚后她也可以宣阿芷进宫来看看。这孩子她上一次见她还是她母亲在世的时候，这些年来甚是挂念。
太后身边的夏嬷嬷是陪着她一路从国公府嫡姑娘到中宫皇后，又陪着她经历了皇位变更的老人，对她了解甚深。见太后倚在靠塌上手中一颗一颗慢慢转动着佛珠，似乎在出神。再想到这几天宫外传进来的消息，当下就明白了：“娘娘若是想见叶姑娘，宣进宫就是了。横竖现在婚期都已经定下。”
太后听了没有当下就答应，只是手中转动的佛珠停了下来，思虑片刻，还是拒绝：“罢了，横竖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再多等几日等他们成了婚再见面也是一样的。”
“况且婚期将近，新娘子还是在闺中待嫁才好。”不就是再等一个月么，她等得起。
见太后已经做了决定，夏嬷嬷也不再相劝，但还是心疼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姑娘就是太小心了些。”
太后微微一笑，眸中是历经世事的沧桑：“在这宫中，再谨慎也不为过。”
远的不说，便是先帝时期，后宫又有多少妃妾是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栽了跟头。这样的前车之鉴，够她警醒的了。
只要一切能顺利，怎样都好。况且一个月之前清芷被绑架一事她在宫中都听到了一些传闻，当时她就提起了心。陛下虽瞒得紧，可她在后宫经营数十载，一些蛛丝马迹足够她推断出事实。
当日，陛下是出过宫的。
那几日她真是过得提心吊胆，就怕所谓的命数无法更改。
还好，不久阿芷的婚事就定了下来，她这才放下一颗心。阿芷母亲去得早，她都得替小妹看顾好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外甥女步了自己的后尘。
不过，现在虽不便宣进宫中相见，但赏赐添妆还是要有的。当下就起身和夏嬷嬷一起去永安宫私库挑选东西，阿芷父母早亡，这些宫中的赏赐就是她的脸面。日后她再不时宣阿芷进宫陪伴，京中贵妇人都是聪明人，自然会拿捏好态度。
当日下午，一水儿的赏赐就从太后宫中送到了城外别庄。
原先看笑话的一群人这才收敛，这叶家姑娘本是孤女，又出了绑架一事，没过几天杨家就倒了，虽然不清楚这中间的因由，但是一年前杨氏还拖着不肯定下婚事呢，如今亲儿子婚礼前夕还因为娘家的事情病倒了，这对婆媳今后的相处可有的瞧了。
现在一看，好嘛，原先对此不闻不问的太后终于出手了。有太后在，这叶家姑娘可谓是有了个天大的靠山。也不知杨氏会不会继续病着。
晚间回到寝殿的秦泽听成符汇报了此事。
当时帝王正在用茶，一听太后在这当口赏赐了清芷，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后的用意。
“下去吧。”秦泽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小太监躬身举过头顶的托盘内，起身往内室走去。
成符不敢再说什么，一边放下殿内重重帘帐，一边往殿外退去。
秦泽躺到龙榻上，默默闭眼：太后思虑的恐怕不只是为外甥女做脸一事。否则何必等到如今呢。
再想到太后已经许久不曾宣娘家女眷进宫，他稍一回想就明白了原委。
这是防着有人误会她借娘家适龄姑娘博圣宠呢。
那姑娘今年十五，前两年的时候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若是太后频繁召见，总免不了人误会。毕竟这种事情在后宫中并不少见，太后这是从根源上避免了他的猜忌。
若是以前，摊上这么一个识时务、知分寸的嫡母，他自会觉得省心。可如今，却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别院里的清芷接到宫中旨意还不觉得有什么，周围的丫鬟仆妇却都兴高采烈，比自己得了赏赐还要高兴。
便是专程为了婚事来京的叶家长辈听了太后专为家中姑娘懿旨添妆，无不觉得与有荣焉。
原先太后迟迟不曾召见，他们也是赞成的。毕竟自家姑娘婚约未定，陛下又正当壮年，叶家诗书传家，可做不出献女媚上的事情。
如今婚约已定，有了太后的赏赐，日后他们回了江南，有太后这个亲姨妈在，自家姑娘婚后的日子也算有了保障。
当下便有长辈叮嘱道：“日后成了婚，可得进宫好好谢恩才是。太后是你的亲姨母，自小对你就是疼爱有加。”
又有人说：“正是呢，也是我们家姑娘人品贵重，谁能不爱。”还有半截话咽下去了：便是原先不愿的杨氏不也主动松口了么，那时候杨家可还健在呢。
日后阿芷嫁入燕国公府，又是亲表哥亲舅舅家，与世子也是打小一处长大的情分。杨氏娘家已败，而阿芷还有宫中太后，如此一来，只要生下嫡子，阿芷的地位便稳固了。他们即便远在江南也能安心些。
若家中子弟争气，能在日后的殿试中博得名次，有阿芷在京中关照，有叶太傅昔日人脉在，叶家再现往日荣光指日可待。
当下默默做了决定：回家之后还是得继续督促家中子弟上进，姻亲间守望相助才是长久之计，杨家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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