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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北泽有佳人


北泽国嘉和年间

        政治清明,国泰民安。外有将军驻疆,内有良臣辅佐,一片盛世景象。京城四大府邸翘首,当朝丞相林府、商业龙头苏府、经营百业莫府、书香世家南宫府。

        四大世家除苏府是白手起家外,其余都是世代显赫。而苏府的命运,也是由一道圣旨改变。

        苏府得到消息,须领旨谢恩。不过一柱香的时辰,苏府上上下下的人都闹腾起来。

        屋内,亥时点的香炉已经熄了,床榻上的人儿发出不满的轻哼。

        “小姐,小姐,已经辰时了,该起了。”小人翻了个身,不予理睬。

        “大小姐,刚来人催奴婢都挡回去了。听闻是宫里要来位公公。耽误了可不好。”

        语落,女人睁开眼,微微弯眉,思绪闪过。

        “芸香洗漱。”被唤着服侍的是贴身丫鬟芸香。

        外廊不轻不重的时时传来切语声,门忽地被打开。“小离,你这丫头,快快到前厅去。圣旨马上要到府。”

        乔语柔都来催苏如故了。

        乔语柔一脸正气道,“乔娘告诉你啊,大哥他……”

        “老爷子犯事了?”苏如故不紧不慢问。

        乔语柔扬声:“胡闹,平日大哥的为人谁人不知?大哥收到消息,苏府被皇上御封,公公不久便至府上传旨。速去收拾等待圣旨。”

        苏如故刻不容缓洗漱。

        “乔娘莫恼,如故遵命。”

        苏如故走上正廊,住府外一望,这形形色色的百姓定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苏府被皇上相中,这府内的人也纳着闷呢。

        但苏如故明白,苏府的势力不容小觑。

        宫里来的公公念着圣上的旨意,圣旨映着光,显得那般庄严。耳边传来公公尖锐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京城知县苏益清,为官清廉,政绩斐然,特加封为知府,黄马褂加身,以示皇恩,钦此。”

        苏府接受御封,苏益清将入朝为官。

        领完旨后,前堂闲少稀少,门庭却若市。“爹~”苏如故昧着良心准备好一大篇福夸赞苏益清的贺语。不料被老爷子一声闭语。

        “跪下。”苏益清低沉的嗓音极其坚定的吼道,不像是玩笑。

        苏如故的心里联想出八百种老爷子发怒的原由。找不到,按理他不该高兴吗苏如故嘭的一声跪下,只好先示弱了。

        芸香不卑不亢,声音却明显紧张:“老爷。是奴婢的错,昨夜亥时才服待小姐睡下。今晨才洗漱稍迟,是奴婢不对。”

        “爹爹,女儿知错了。昨夜里女儿头疼难耐,近日商事繁多,方才出去讨了壶茶。从不曾想怠慢什么。”

        乔语柔在一旁黯然神伤,并不拆穿。自从乔媛失踪后,苏如故总是这般特立独行,张扬又心事重重。

        乔语柔是苏如故生母乔媛的姊妹,一身医术武术了得,曾发誓终身未嫁,至今仍在各大府邸奔走。

        苏益清打断她。“无碍。可,今时不同往日,苏府被御封后将四面楚歌,你可明白为父的意思?”

        “女儿明白。只是……”

        苏益清再次打断,挥挥手示意芸香等人带这丫头下去。

        苏如故眯起眼睛,“老爷子,您要入朝为官?”

        “阿幅。”

        管家应声:“老爷,老奴在。”

        “把皇上赏赐的饰品送到小姐房内。”

        “是。”幅管家退下。

        没有回答就是答案。如故知道老爷子不想让她过问此事。

        苏如故只得作罢,默默离开前堂。只见她一转身,便有其他府邸的人迎上来。

        苏小小也迎了上来。二人意外撞到一起,苏如故含笑说了句抱歉。

        苏小小神采焕然,她向来爱风光。见苏小小急促到不理会她,苏如故笑意更深了。

        苏小小不喜经商也不愿插手苏府事务,而苏益清只有她们两个女儿。重担只好由苏如故挑起。苏益清的原配乔媛失踪几年后,他才续弦娶了苏小小的生母何瑾。

        何瑾母女不争不抢,倒也是难得,其实大家都明白苏小小更愿意嫁个好人家。

        此时,京城繁街热闹非凡。众多百姓在议论苏府册封一事。

        苏家是京城中最大最富有的从商大家,由苏益清白手起家。如今家业繁茂,各行各业皆以苏家领头。

        这也是皇家看中苏家的原因。除此之外,苏家势力了得,在西梁也有产业。传闻还有贵人相助。势力盘根错节,京城再无世家敢碰苏家。

        但,也有人讽刺苏家如此势盛,却寻不到前夫人乔媛的下落。说是苏家碰上了对手。

        无论如何,苏家如今得到北泽皇族的青睐,一定程度上摆脱了世人对从商之士的限制。

        热闹回归黑夜。

        难眠的夜。

        苏如故心绪不宁,她一闭上眼,不是无尽的头疼撕扯残失的记忆,便是那个雪夜娘亲的背影。

        她寻找过很多解决的办法,也没有用处。

        她的心缺了一大块。她意识到,很多人离她而去,而她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苏如故身边的下人从不出言阻止小姐的外出。默默跟在后面,侍卫暗中保护她,便够了。

        其实,苏益清早就下达过命令,大小姐的命不可违。他愿意惯着苏如故,她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会有人来保护她。

        苏如故知晓这层意思。弥补,她心里的缺憾。

        芸香为她束发,打扮为男子,一张清秀的脸衬得本就高嬥的身材更加让人过目不忘。那双桃花眼荡起的波,久之,心怦然。嫣然一笑,就不用过多脂粉去修饰。

        苏如故是少有的美人胚子,是那种随时泼洒出来的浓烈、艳丽。

        这也是为何街上的百姓都会往她这边多看几眼。

        风茶馆位于京城西街,是北泽重要的情报交易处。鱼龙混杂。来此无论寻乐还是谋略,都是上乘之选。

        不料苏如故此番行头太过惹眼,一位浓妆艳抹身怀异香的女子故意扑进了苏如故怀中。她抬眼,含情脉脉。

        苏如故不想被纠缠,立刻推开女子,嫌她遇到男人便轻贱。

        女子瞬间面目狰狞,苏如故的力道弄疼了她。下一秒又故作娇滴,大喊着公子我疼。

        苏如故皱眉,不言语,转身就要逃。

        不料那女子狠狠搂着她的腰。手还在不安分的上下移动。

        还真是鱼龙混杂,苍蝇真龙一窝,各显神通。

        苏如故受了惊,那女子还摸边□□。

        周围的人像是见惯了青楼的女子混进来勾引达官贵人,争相猜测此娇女会不会拿下这等清秀模样。

        芸香刚要伸手阻拦,就被一旁的女人们围住。原来她们人多结伴而行早已成习。

        众人瞧苏如故挣扎无果的样子,取笑道,“真够弱的,连一个女子都挣脱不了。”柔弱书生,不过如此了。

        “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如故冷冷道。

        鸦雀无声。再也没了声音。女子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她像是遭到致命打击,气力也弱了下去。

        如故趁机抽身,而芸香早已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所有目光聚集于她一身。她尴尬地挠了挠头发。

        柔弱的断袖,众人的目光足够杀死她了。

        片刻的宁静,被一阵低笑打破。笑声从二楼雅间传出。

        苏如故只好佯装男子气概,又透着断袖之气,将芸香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苏家的侍卫太过显眼,向来是不会进出重要场合的。结果酿成了这样尴尬的局面。苏如故心里一万个恼,早知道佩剑出行再凶神恶煞一点了。

        她寻着声音来到二楼。屋外只有一个侍卫,却是蒙着面。他拒绝让她们面见自家公子。

        苏如故摆出正人君子模样,双手握拳拱并,“恕在下冒昧,有一事相求。”

        她倘若还留在楼下目光中心,那女子一行人定然穷追不舍议论纷纷。

        眼看楼下的众女子反应过来,嚷嚷着要上楼逮住这个龙阳之好。竟还倒打一耙,扬言分明是苏如故轻浮在先故作此说辞抽身。

        苏如故也算是吃到了长得出众清秀的亏。

        而雅间原本是点了灯的,见她二人上来,立刻灭了烛火。无人答曰。

        “兄台!”

        “仁兄!公子!待我躲开那群人,必有重谢!”

        其实,苏如故也有一点好奇与私心。方才那时笑出声,怕是识破了她的把戏看出来她的女子身份了。

        人是有欲望的,此时,她只想和他说说话。

        里面的公子也是听到了楼下的动静,“请进。”低沉又不失亮泽的声音。

        芸香留在屋外。那个侍卫看起来足以护住他们。

        等到屋外的闲言碎语渐渐退了下去,那位公子才开口:“此地姑娘还是少来,也不必乔装打扮,反而更加惹眼不利于安全。”

        果然,他看出来了。

        “很拙劣吗?这个扮相?”

        “非。只是在下见过姑娘的画像。一眼记住了五官,姑娘今夜也未过于粉饰,认了出来罢了。”

        苏益清说过,很多的靠近都是蓄谋已久。

        “今日才瞧见画像吧?”苏如故冷冷道。

        “是。姑娘不必误会,在下只是心中烦闷来次消愁。偶遇姑娘不善应付,会权当风吹过罢了。”

        不知为何,他说的如此风轻云淡,苏如故竟会伤感。

        正如日复一日苏益清越来越忙对她越来越忽视。正如他没有隐藏好的愧疚。

        桌上摆着酒。屋内无酒味,应是没碰。

        “抱歉,这酒,我想买下。”随即摆上几两碎银。又掏出另外的银子,“谢礼,谢仁兄相助。”

        “不必言谢。此酒甚烈,姑娘万不可多饮。”

        “兄台,酒定是好酒,再次谢过。在下就此告辞。至于,小女在外多有不便不妥之处,请多担待。”苏如故端起酒壶便要离开。

        男子倒是无奈,任由她如何。

        屋外的侍卫抢先一步进来,打开了窗子。

        冷冽的风灌得苏如故清醒了些许。

        来风茶馆的人都是有目的的。苏如故本不该闯入这男子的地盘。此人竟早已知晓她的身份,如今自己又这般冒失离去,真是糟糕透了。

        她微微偏头,望着窗外灯火阑珊,一笑而过,背过身挥挥手。她猜测此人是江湖侠客,武功高强之人,不会涉猎商业或政治。

        不过苏如故并未离开风茶馆。她来这,还是老目的,她依旧在打听当年娘亲的事,从未放弃。

        苏益清对她有所保留,她知道。她失去的记忆一定关于娘亲失踪的线索。她也寻过很多良医,终究是百觅未果。

        她的记忆,漏了关键的一环。

        她另寻一所雅间,关上门,独自默默整理思绪,却还是一无所获。

        她蜷身轻轻地哭了。那般小心翼翼又心酸委屈。每次看着苏小小依偎在何瑾身旁,她就羡慕,发了疯似的羡慕。

        借酒浇愁愁更愁。

        华街灯明。如故慢慢调整好了情绪。

        如故忽然想起晚风的冷。她打开窗,久久注视,却觉得不对。风茶馆的周围从未出现这样的人。

        个个佩剑,身材魁梧,带着面罩。他们分散在附近,甚至有人在往里面走。

        “芸香,去叫胡涂他们进来,留意那行人的动向和目的,再派人去二楼守着。对了,找来衣裳,我要更换。”苏如故半掩窗,默默取出腰间的短刀。

        芸香不敢耽搁,一一照做。

        苏如故换好衣裳后不久,胡涂进来,其他人仍在楼下打探暗中守着。

        胡涂摇了摇头。

        藏的如此严实,无法洞察出这行人的来历和去向。苏如故并不意外,想必京城引起了大风波。

        这让她联想起,半年前,北泽大将军班师回朝,戴剑入宫叩谢皇恩。

        威严的军队进城,苏如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将军林洛尘守护半壁江山,愿意终身驻边。

        百姓敬重他,可是想来,他也是从小习武赶往战场。近年边疆安定,他国不敢侵犯,民声请求将军回京,共享皇泽。

        满城尽带黄金甲。

        目光所至为战神。

        苏如故从未一眼过后便移不开眼,哪怕当时傲气凛人没想过去一睹将军真容,但,无意间瞥见林洛尘阳光下的背影,就惊艳了她整个青春。

        她慢慢收回思绪。林洛尘从不出入烟花之地,很少事务能惊动他。但,他才回京不久,如若真是来风茶馆也一定是别有用意。

        苏如故缓缓下楼。来到二楼,停了一下。

        二楼雅间点了灯。那侍卫在屋外与她对上眼神。

        正当她四处打量时,她又看见了那些浓妆女子,同时她也瞥见了出乎她意料的人。

        苏益清。

        苏益清此刻正向楼梯走来。

        溜!快溜!苏如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跑。如果跑得太急,一定会引人怀疑。侍卫正盯着她们。

        往楼下跑,指不定碰上苏益清或者那伙女子。往楼上跑,楼上三四楼她刚下来人就满了。

        苏如故只好随便在二楼找间屋子便要进去。但那侍卫却走过来,扬言二楼被自家公子包了。

        而当她要转身上楼时,苏益清已经上了楼,近在咫尺。

        横竖都是一死。苏如故道:“呃,仁兄,你还记得我吗?我能再进去吗?”

        里面的男子又笑出了声。“进来吧。”

        苏如故冲了进来并让芸香胡涂进来,还没看到男子,男子的声音便响起。“在下姓林,单名宸,字洛尘。苏小姐此次是来等人应酬吗?可在下与小姐本无约吧。”

        苏如故关门的身体一僵。林洛尘?大将军林洛尘?这简直比苏益清来这更骇人听闻。

        苏如故僵硬地转过身子。“林将军……殿下,小女自知逾越了。”

        林洛尘身为将军,父亲是当朝宰相,故林洛尘也身为世子殿下。数年之间,林家权倾朝野。

        灯火照亮屋内,冷风此刻吹得那样温柔。

        林洛尘气质明亮,一身蓝衣衬得脸庞俊美眉目浓烈。他没有京城名角的清秀诱人没有寻常公子家的放荡不羁也没有皇族的自命不凡。

        不同于常年扎根于京城的人。身上除了佩剑以及象征权力的玉佩,再无多余点缀。

        他不算出众,可他整个人就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苏离久久才意识到,像光一样。

        古有陆游以梅自怜作: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我与你的字刚好相配。

        这一秒,苏如故在心底说了一万次这句话。当年他凯旋归来的景象仿佛清晰起来。

        而兴奋见到真人的同时,后知后觉,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他已经完全掌握了面前这个女人的背景,为什么要突然自报家门?苏如故没想明白。她警惕起来,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她甩给胡涂一个眼神。胡涂心里有数,出去观察。

        过了很久。“公子,人走了。”胡涂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太好了,那伙女子终于不再纠缠了。”芸香应和道。

        苏如故不知道这般拙劣的理由能不能糊弄过林洛尘。直觉告诉她,不能。

        她明明换了衣裳换了装扮,是得多傻才会被那群女子再次发现再次刁难。但是也不能让他知晓是在躲苏益清吧。

        “如此甚好,小姐可以放心回去了。”林洛尘倒是认了这个说辞。

        苏如故四处乱瞟,猫着动作,出了风茶馆。

        瞧见佩剑分散的众人,原来,真的是林洛尘的人。

        苏如故回府就寝时,胡涂禀告苏益清秘密出府还未回来。

        老爷子此次行动完全引起了苏如故的好奇。

        入睡前,苏如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位北泽将军的背景。

        古来佳话动年华。

        后来说书人这样谈及:如果说苏如故是山水画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清淡,那林洛尘便是竹林晚间划过长空的光。

        很久之后,那抹光也会划过她的山河泱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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