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众生苦渡劫
晓雾将歇，天外镶嵌金边。自不明时日的指婚圣旨一下达，皇宫里各位娘娘对苏如故的传唤渐多起来。
不乏有娘娘暗暗戳苏如故的锐气，表明她日后也是会这般城府，终归都是官宦夫人甚至半只脚踏入皇宫。
其中当属得宠的淑贵妃最甚。
淑贵妃称身体抱恙拒了苏如故。恰逢苏如故得体离去，贴身宫女却意味深长：“娘娘已有身孕多时，不宜见客，小姐还当再谨慎贴心点。”
苏如故细细斟酌，自是明白。皇帝慕容雍只有太子等皇子，却都不算中意。如若淑妃生下一男婴，可谓更如日中天。
“小女愚昧，再不会唐突打搅，如若再唤必谨言慎行。愿娘娘笑口常开，万事如意。”话虽是这般说，但苏如故的脸上瞧不见一点真心。
她宁愿商场驰骋有输有赢，宁愿政治场奋力成为漠月一霸，也不愿陷入皇家纠纷。
可就是被盯上了吧。摆脱了淑妃的人，又被陆昭仪的人带了过去。
淑妃知晓后，抿汤略不满：“可谓抢手。”
宫女半疑：“这苏姑娘当真能为娘娘所用？听闻苏姑娘对商业颇有见识也不乏实力人脉，她不缺什么吧。”
淑妃淡淡笑了，“她虽不缺，只要本宫夺了本属于她的，自然就缺了来求本宫了。无妨，她迟早被磨平棱角为本宫与孩子所用。”
而陆昭仪娘娘，苏如故是第一次见。陆昭仪生性沉稳，近些年在宫中的势力仅逊于淑妃。
陆昭仪乃淑妃入宫五载后遇到的第一个强劲的敌人。同是后宫之斗，陆昭仪却与清上镜关系甚好。清上镜曾直言：“若你同淑妃一同入宫，本宫定请命冷宫遂将凤印授予你。”
许是见清上镜与慕容雍年少相恋走过半生却相负，甚至连累夭折了他二人的女儿，陆昭仪也对慕容雍并未怎么上心。
偌大后宫里，多半身不由己。
但，陆昭仪是芜王爷的侄女。这一点，竟令苏如故久久不敢踏入宫殿。
殿外，宫女群拥上来，无意间，芸香与宫女相撞，宫女捧着的白瓷摔个稀碎。
苏如故一眼过去，不算上好也不算劣品。宫女也不算慌乱，怕是有意为之。
面见陆昭仪后，她只好揽下来：“娘娘，方才殿外小女的人打碎了一件白瓷。请娘娘责罚。如若不弃，苏府可供娘娘挑选几件佳品。”
陆昭仪笑得便低调几分，也诚心几分。“无碍，碎碎平安。念你有心，同本宫说说话吧。”
“娘娘深受圣宠，何必屈身……”苏如故顿住了。
陆昭仪只是招呼她坐下，有意无意品着茶。“你倒是像乔夫人，眉眼间分毫不差。似乎因受了苏府商业训练吧，倒是勇敢干练些。先前本宫也是这般，本宫恰恰大你三四岁不到。”
苏如故有些愣神。如花年华，失了最宠她的芜王爷，身旁也再无可以托付真心的人。
“有幸。”她倒说不出别的话。
陆昭仪却很满意她并不阿谀奉承使劲讨好。
“貌似你还未见过皇后娘娘吧，近日可以去见见，皇后娘娘性子更随和近人，颇有乔夫人的风范。”
苏如故点头也摇头。一番交谈，晌午时分，苏如故才得空回了苏府。
近日面见的娘娘太多，但皇后清上镜可哪是随便能见到的。除非娘娘愿意罢了。
毕竟是个连慕容雍都无法随意见到的女人。
不过，陆昭仪倒是好心提醒了与世子的婚事。其实不用外人道，苏如故本就忧心日渐重。
回到苏府，林洛尘却早早等候。他自知那一道圣旨给她带来了什么。
苏如故开门见山：“你可知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完全放弃苏府商事？”
从商如此艰难不被重视，好不容易做出成果，又怎么能放弃。
林洛尘只是笑了，“如故，我会阻拦你吗？我从不会逆你的意，你知道的。”
“若是林府不愿呢？”
林洛尘的脸暗了暗。“若苏丫头算不上良媳，普天之下便再无更合适我的了。你不必顾虑，父亲赏识你，自会慢慢接受你。父亲是北泽数朝以来事务最繁之丞相，这些年也想起对我的亏欠，自不会夺我所爱。”
“若有变数你我四面受敌呢？洛尘，你是将军是殿下，其次才是我的爱人。”苏如故已然爱得清醒。
“那又如何？纵使世人唾弃我不负不相舍便好。说凭他们，爱由我们。怕了？”
苏如故微微想笑，“不怕。”
苏如故孤独惯了，一个人在商界驰骋多年，早已过了轻信他人言语的年纪。哪怕她还年岁尚小。
林洛尘也直言她对他不算很上心。
她又怎会不对他上心？
他不知，苏如故的爱向来明晃晃，只是害怕世事变化。他不知，苏如故恨不得东街上人手一张告示：白发佳人甚美，无碍，苏如故与林洛尘可以携手，慢慢等，一起等，一直等。
苏如故藏了很多秘密。却只有一个秘密被世人皆知。
雨淅淅沥沥措不及防，打湿了院里下棋的二人。芸香想冲过去替油纸伞，阿木却拦住她，利落一扔，林洛尘也已接住。
阿木尚且有点闷，心思却从不遮掩。他知晓芸香体弱，恐昔日之事再次发生，向主子示意后便带她回下人房独处。
林洛尘将伞倾斜，自己湿了半边。苏如故不怀好意：“今日不翻墙啦？”
林洛尘笑了笑，“日后翻墙走正门都会有。日日夜夜，只要我想，我都能见到你。怎么样，我向你靠近便好，你休想再逃，可失策了？”
苏如故吃了瘪，小心思全被看透了。
伞下，一个气急败坏，一个气定神闲。
待雨停，夜色已至，二人上街共游。
以前苏如故喜欢这般却无人相伴，今时不同往日，她的心不再流浪。
林洛尘突然提起猎宴一事。此次猎宴为西梁与北泽的友谊赛，双方派出代表狩猎，猎物多者胜。因西梁派出了公主，所以北泽也需派出一位身份适宜女人。
“宫中娘娘听闻也许是淑妃或者陆昭仪陪同，但对方派出的是公主，北泽公主却皆年幼，只能从世家小姐里选。”
苏如故听明白了。“皇帝又觉得我最合适是吗？逃过了和亲，还是逃不过猎宴是吧。”
林洛尘有点意外，却无法再说下去了。相当于是默认了。
“无碍。我去便是。还有何人参与？”
“西梁是二皇子姜汐月与公主胡亦杳，北泽应是我随陛下一同。也许还有你。”
苏如故点点头，只是略有不解，“为何姜御风不来？”
“不知。其实，他还中了我的箭毒，不知现状如何。”林洛尘也不明所以。
“有可能姜汐月为他讨解药吗？”
“不可能。姜御风同谁都是宿敌。”这点林洛尘倒是回答得干脆。“也许姜御风也会安排人手过来，到时候静观其变吧。”
相比之下，林洛尘还是更关心苏如故的安危，“此次猎宴听闻可以攻击人，我本不想你涉险。”
苏如故明白他已经为她做了太多了。“没事，我会一点刀法，足够自保。何况……”她刚想说胡涂贴身保护，却想起胡涂去跟了夏九小樱。
“何况……我有这个。”苏如故掏出被衣裳压住的彼岸花坠，盯着林洛尘笑。
林洛尘哪里抗得住这般盯着，只好头扭向一边，心思早就乱了。为遮掩害羞，林洛尘买下一盏孔明灯，两人共同许愿放手。
苏如故许：一生坦荡，万事胜意。
林洛尘许：一生相护天下与她。
另一边，思念满溢，在夜里狂奔。顾府，苏小小轻轻瞥了一眼顾北。苏小小明白他在后知后觉担忧嫁过去的顾晴萱。
而顾北像是被那个眼神扎到了，起身便走，夺门而出。苏小小苦笑抚上肚子，他又去哪寻欢作乐呢，就不愿看她一眼。
苏小小想起顾晴萱，也是可怜之人，被下旨嫁往西梁，全府竟都高兴得要失心疯。只有她自己第一个察觉，这些年来假戏真做，似乎已经喜欢上了南宫柯。
苏小小倒是对着空气说：“萱儿，我何尝不羡慕你。你已经解脱了不过可能会陷入另一个深渊罢了，我是在同一个深渊反复被吞噬。”
说着说着，苏小小命人送物件到南宫府。
此刻夜已深，南宫柯本在温习，颇感意外。
“顾夫人这是作何……多有不妥。”南宫柯有点不安，却明白苏如故可以管控一二，倒也打开查看。
里头是顾晴萱手写的书信。一笔一画，几年光阴流转，告别之际也是告白之时。顾晴萱被顾府催促攀龙成亲这么久，却对一介书生动了情。
书信几般真情流露，情到深处时，南宫柯也不免长嗟叹兮。除了书信，还有亲手赶出来的香囊。
南宫柯从未对她动情，却愿佩戴此香囊一生。依旧是温柔待人，想必这也是顾晴萱动心的源头。
一夜里，多少人心绪翻转不停。
风花雪月的顾北也会在噩梦里惊醒。梦里有早年丧母的恨、有顾晴萱痛哭告诉他不想远嫁的悲、有忽然间多出来的苏小小以及孩子的惧、有忙碌半生还在原地打转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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