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等待太久，眼见着那位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以至于终于看到妻女的走来时，陆通尧才敢将额上的汗抹去。
陈康德早在许久前就无意中见过嘉禾的模样，二八年华的小娘子，雪肤肌白，那张嫩生生的脸蛋和窈窕的身段，天姿玉骨，一眼就让他看得全身都酥了，心火冒起，一时只觉得，他见过这么多美人，一个都比得上眼前这个。
得知是手下小官的女儿，陈康德抚着胡子笑，便知是事半功倍了，他去找了陆通尧，一番结亲的言语下来，双方都十分满意。事情过去一月有余，他就快抱得美人归了，可离婚期还有接近十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陈康德一想到当日见到的那张美人脸，便捺不住，心痒至极，想在婚前见一见，也正好增进些感情不是？
陈康德这般想着，就见着谢氏带着人来了，那张叫他魂牵梦萦的脸远远的出现在不远处，陈康德方才的那些不耐烦早去了九霄云外，噌地便站起，目光热切，在走来的嘉禾身上流连起来。
裴誉行只因占着他人的身子，不欲生出事端，这才耐着性子而来，那张女子的脸庞上眉眼俱是冷意，若是扶钟在场，便可知这是自家主子脾气忍到了极致的表现。
谢氏将人领到堂上，见垂眼低眉的少女无动于衷，又是嗔又是陪着笑：“这孩子也是怕羞，连人也不会叫了，还不快来你爹爹和陈大人跟前叫人！”
陆通尧眼中也有些对嘉禾不满，用眼神示意也无用，又不好发作，只得笑笑，对陈康德解释道：“国公府夫人昨日在潘楼附近那家首饰阁遇刺，小女也在场，受了惊吓，让大人见笑了！”
陈康德自人一进来，那双眼便直勾勾的，一瞬也不曾从裴誉行的脸上移开，少女粉面朱唇，比她记忆中的还要楚楚动人，让人怜惜，他也久久才晃过神来，应着二人的话：“原来如此，此事我也听说了，听说裴世子都受了伤，乐康郡主当夜便进宫请示，圣上大怒，正派人彻查呢……竟然这般巧，三姑娘平安就好。”
最后一句，陈康德是看着少女说的。
裴誉行自当意识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听到有关自己和母亲的事情，他终于提起一丝精神，抬眸扫了一眼眼前人，陆通尧自是见过，而另一张脸倒有些眼生，却也依稀能认出，这是少府监陈康德，昔日遇见他，对方倒是紧上来，奉承过一些好话，眼下再见，一副油光满面的样子，眼神更是□□恶心。
宣平侯夫妇要让他见的就是他？
“大人定是有体己话同小女言说的，我们夫妇就不耽搁大人。”还是陆通尧笑着打了和场，又一副严父姿态对女儿道：“嘉禾，好好招待大人，知道了吗？”
谢氏亦在耳边咬牙：“这可是你未来的夫君，你们未婚夫妻好生聊聊，陈大人体贴你，你现在没感觉，多说些话说不定便动了心，别给我惹出事来，你可惹不起！”
她最后一句，警示的意味明显。
裴誉行却皱了眉，陆嘉禾（他刚刚听到的名字），与这年纪比她父亲还要大上几岁的老东西，未婚夫妻？
他倒是想起来了，陆元白似乎曾与他说过这桩事，陆通尧要靠嫁女求官，嫁的这个“女”，就是她？
裴誉行的心情一言难尽，虽说他对此女有几分不满，但那陈康德又算什么东西，也不照镜看看自己脸是什么脏玩意。
宣平侯夫妇已经下去了，还心照不宣地将周围的下人遣散干净，偌大前厅，除了他和这个老东西，竟然没有别的人影了。
裴誉行虽为男子，却也知道自家姑娘和外男独处，并不合适，这又算什么意思？
人走了，陈康德又重新将那种黏腻的目光放到裴誉行身上，面上带笑，裴誉行偶一眼见了，一想他是用这样的眼神看陆嘉禾，心中便滋生出一股厌恶，就要扭身走人，陈康德却先一步伸出了一直肥肿的手，向他的手伸来，那张贴近的脸令人作呕：“……眼下只有你我两人，我们可以慢慢认识，你在家中排行第三是吧，可有小名让我唤？”
裴誉行毫无所掩地避开了他，目光透着寒意，女声清冷：“你想做什么？”
陈康德并不恼，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是冷的也不要紧，只当她胆小，又知她断然拒接不了自己，目光灼灼：“娘子莫慌，我上月曾在街上见到娘子，惊鸿一瞥，当时便觉与娘子有缘，这些时日见不到娘子，心中想念得紧，不日你就要嫁来，届时便知，夫妻间狎昵之举是很常见的……”
裴誉行徒生恶寒。
他说着，便要再次朝垂下来的柔荑摸去，碰到她手的瞬间，女子反手捏住了他的指头，陈康德正以为一番话将人说通了，还没来得及欣喜，那只手指便被一扭，惊天的疼痛冲上脑门，瞬间让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咆哮：“啊！！你你你……住手！给我住手！来人！”
哪来的人呢，出门十米，至多能让他找着只苍蝇，就别说他的呼救能被听到了。
裴誉行被喊的耳膜发疼，一记手刀重重落下，人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人终于消停了，裴誉行骂了一句，癞□□还想吃天鹅肉，他抬起被陈康德碰过的手，往衣物上使力擦了擦，才带着嫌恶离开这里。
出了前厅，略微避了避路过的两三个下人，裴誉行往溪雎院直去。
算算时间，陆元白应该在翰林院上值，并不在院中，他也并不是为了对方而去，此时溪雎院内值守的小厮并不多，宣阳侯府之中，他也就对此地熟悉了，轻易便混到了陆元白书房外。
书房门自然是上了锁的，他绕去南面的位置，颇熟练地将一道窗撬开后，翻身而入。
落地时不小心被绊了衣裙一下脚，裴誉行啧了一声，女人的裙子真麻烦。
随意取了个灯盏，用火折子点起后，裴誉行绕去硬榻靠墙的里侧——二人为掩人耳目，曾对室内的摆设做了调整。
从密道口进去，豆大的火苗照出了灰黑的阶梯，少女从容不迫的身影被投放至乌沉的壁面，朝着深处而行。
他一边走着，脑子回想着方才的事情，一回想方才陈康德那般肆无忌惮摸他的动作，突然意识到，此女看起来就不大聪明的样子，若是今日不是他，她怕不是要吃那老男人的亏，让他得逞了吧？
思及此，简直越想越气，恨不得返回去将他那只手折下来。
……
卫国公府，沧澜院。
嘉禾醒了也有一段时间，她半卧在床榻上，已经从最伊始的慌张到了现在的不知所措。
首饰楼中见过的乐康郡主坐在面前，愤慨且后怕地骂怒着昨日那些袭击他们的人，“这群挨千刀的，白日/青/天便敢下手，小心别被我查出是谁，否则明日便让皇帝将他上下十八代抄了家！”
乐康早年时候娇养得以跋扈出了名，到现在仍存了几分蛮横，嘉禾听着她彪悍的话语，怕说错做错，不知以何言相对。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谁又能从一觉醒来后换了身躯壳而不惊慌失措的呢？她变成了那位裴世子，意识到自己顶着一副男人的身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而身边围着她一个叫扶钟的嘘寒问暖的小厮时，她的情绪是崩溃的、惊慌的。
她不敢将事情说出，怕被当成妖怪，这样的事是有例子的，景德十年，先帝在位的时候，就有个被当成妖魔的村民被烧死了，不知她夺了裴世子的舍，会不会也被烧死。
她甚至不知自己会到这副身体中来，是不是因为原来的肉身死去了。
惶恐之中，也只能用一句“无事”打发满肚子疑惑的扶钟。她想回侯府看看，可对方“懂事”的备了一桌的早点，“爷这一觉昏得够久，先用餐，我去知会老爷和夫人一声您醒来的事。”
她只能被迫用了餐，国公府的食物可口精致，自是比侯府强上许多的，连续的慌张之后，她确实感到胃里空荡荡的，默默将肚子填了个半饱。再后来……乐康郡主便过来了。
“若不是昨日那个小姑娘的点醒，我恐怕真要遭了难……我同你说，那姑娘竟是隔壁宣阳侯府的姑娘，巧得很，那宣阳侯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儿倒是教得好，毕竟是受了牵连，改日你再去见元白，记得带份礼物去同人家好好道谢。还有，你当时挡了那刀，我为让圣上重视，说得严重了些，你出去可别说漏了嘴，最好将小臂包扎起来，知道了没？”乐康拍拍胸口，吩咐儿子。
嘉禾闻言，拉起袖子看了眼，淡淡的一道红痕，比被陆元芷的指甲划到的都轻：“……”
但确实，和乐康郡主这样的母亲聊天，她渐渐不再紧绷，生涩道：“那个姑娘……可还好？”
“应该同你差不多的情况，昨日你们晕倒在那间密室，大夫后来说了，是中了迷烟。你也是，一倒就倒这么长时辰，害得我担心，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公衙三天两头地去，成日偷懒，也累成这样？”
这话，嘉禾当真不知该怎么接，下意识地沉默……原来女眷面前清风霁月的裴世子在母亲面前，是个偷懒的滑头么？
此刻恰巧来到门外，隐藏着自己的裴誉行也不知怎么接，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指责他不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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