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美人丑八怪
一阵黑烟缓缓上扬，柳思意以为“墨雨血尸网”已被炸破，已准备跳窗而逃，在临跳前她又瞟了一眼那网。
此时黑烟散去，她这才发现，被炸的居然是那少年。
他头发被烧焦，头顶冒烟，一身青缎锦袍也被炸得破破烂烂，整个人呆呆地跌坐在地上，一脸懵逼。
见此情景，柳思意不觉笑到肚子痛：“我还以为是真的惊雷伞，没想到竟是个冒牌货。”
少年揉了揉被烧得冒了烟的头，横眉一挑：“你别得意，我的法宝多的是。一个个试，我就不信还破不了你这破网。”
柳思意得意嗤笑：“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少年瞪眼：“你什么意思？”
“你难道没觉得这网现在比之前小了许多嘛。”柳思意志得意满。
少年一怔，又拿起那伞伸向前方一量，果然，距离竟比之前短了许多，此前他使此伞冲网时尚有一段距离，而今竟只有一伞之距了，因为这网如柳思意所说无形无色无味，所以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缩就缩呗。大不了被你当成鱼一样捆起来。”少年满不在乎地理了理衣衫。
“你想得倒美！你知道这网为何叫做‘墨雨血尸网’吗？”柳思意邪魅一笑。
少年翻了一个白眼：“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不入流的妖物。”
柳思意也不生气，反而侃侃而谈起来：“看你也是命不久矣，我便告诉你它这名字的由来。所谓墨雨，是说只要完全被这网罩住，网中便会分泌出黑色毒液，立时透骨入肌，中毒之人会痛苦异常，生生将自己的每一寸皮肉剥离咬下，最后变成一具血尸，直至鲜血流尽。”
听了这番话，少年顿感寒意入脊，看着他脸色骤变，柳思意趁机说道：“你这小子虽然多管闲事，却也并不惹人讨厌。况且我与你也无冤无仇，也不是非要你的命不可。只要你肯给我认个错……”
还没等她说完，这少年当即变脸，笑嘻嘻一脸乖巧：“我就知道大美人儿你人美心善，我认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戏弄大美人儿你。求求你，你就放了我吧。”说完，还作揖讨饶。
柳思意不由一愣，倒是真想到这小子变脸比翻书还快，本以为修仙门派个个都是宁死不屈的豪杰壮士，怎的碰上这么个没骨气的，倒把她给整懵了。
“你既肯认错，还算孺子可教。眼下，你只要将那莫灵悠交出来，我便立刻放了你。”反正她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莫灵悠，这等贪生怕死的毛小子杀不杀也无所谓。
少年眼神一亮：“此话当真？”
柳思意浅笑：“绝不反悔。”
“那好，你靠近些，我告诉你。”少年朝她招招手。
柳思意虽有疑虑，但仍慢慢地向少年靠近了几步：“说吧。”
少年的声音突然变得有气无力：“哎哟，我怎么突然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应该是刚刚被雷劈出了内伤。哎哟，可疼死我了，你再靠近一些，我实在没气力跟你大声说话，你离我那么远，我怕你听不清。”
柳思意只得又向前走了两步。
突然之间，她感到一阵强劲的风力在将她整个人吸向前方，再一细看，果然是那少年在运功作法。
早知你这小子不老实!
柳思意早有防备，长袖一展，无数蝙蝠从袖中飞出，挡在了她的身前，瞬间被巨大风力吸住，而她则趁此机会顺势腾空跃起，继而迅速向后方飞去。
所有被风力吸住的蝙蝠都被紧紧吸附在了那墨雨血尸网上。
顷刻之间，无形的网上布满了无数的蝙蝠，黑压压的一片唧唧哀鸣之声，挡住了所有的亮光，继而网格之间迅速渗出黑色毒液，深深渗入蝙蝠的身体，不多久，这些蝙蝠便如疯了一般，开始互相噬咬厮杀。
有的互相啃噬头部，有的硬生生将自己的蝠翼扯下，有的直接咬断了自己的爪子，约一盏茶的工夫，所有的蝙蝠均身首异处、死无全尸，满地的蝙蝠碎尸，地上也留下了成摊血迹。
这少年恶心得紧，没细想就把那惊雷伞当做普通伞撑起，顶在了头顶。
谁承想，伞中仍有余电，当他握住伞柄时，少量电流便倏然穿流而过，电得他是白眼频翻，直打哆嗦，想甩也甩不开，这电流就像是巨大的吸力，电得他的手似被粘在了伞上一般。
这可就是撑伞容易松伞难了。
少年只得强忍着电流的电击，不断打着摆子。
“现在知道我没骗你了吧。你若再不说，你的下场就和它们一样了。”柳思意幸灾乐祸地说。
“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话真是一点儿都没错。”少年又打了一个激灵，强撑着说道：“虽说这些东西丑是丑了点，不过怎么说也算是你的手下，应该也为你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吧。你就这么推它们过来为你送死，真是没有人性。哦，不对，我忘了，你是妖，不是人，没有人性也正常。”
说完，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蝙蝠残尸，有些只剩下一个头的还在痛苦地滚来滚去，眉眼神情均和人一模一样，七窍还冒出血水，嘴巴一张一翕似在向他求救，真是惨不忍睹，看得他是骇然惊心，周边的血腥腐臭之气更是让他五脏翻腾、恶心至极。
“这些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只是可惜了这么一张俊俏的面孔了，再过一会儿就会面目全非了。”柳思意貌似惋惜地叹了口气。
此时，地上那些残留的蝙蝠头也渐渐死去。
突然间，一只蝙蝠的断头颅内闪起一点微光，越来越亮，汇聚成一点亮光。
那点亮光慢慢从蝙蝠头被撕裂的口中悠悠飘出，之后光晕扩大，竟呈现出一个人形，原来是只鬼魂。
这鬼魂面容僵硬，目光涣散呆滞，迟缓而僵硬地飘到柳思意的身后，与他从前见过的鬼魂有些不同，似乎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会儿的工夫，整个房间，就连房梁和柱子上都挂满了无数的鬼魂，密密麻麻，看得人汗毛倒竖。
眼前的场景与之前楼下大厅的那场相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不仅要壮观震撼得多，无数鬼魂的各种死状也要更为恐怖阴森。
“这……这些蝙蝠体内竟然都是人的魂魄？”少年目瞪口呆，怪不得他第一眼瞧这些蝙蝠的嘴脸都很奇怪。
“你能看见他们？”柳思意环顾四周，有些意外。
以他的年纪和刚刚施展出的法术来看，修为尚浅，显然没有达到修炼出天眼通的程度。
但他现在居然可以看见，难道是天赋异禀？
“你既能看见他们，那之前楼下那些小鬼你同样也看见了？”柳思意问道。
少年嘿嘿干笑，没有说话，但神情已是默认。
“我知道了。楼下那些小鬼根本就是你搞的鬼。世人皆怕鬼，把这些人都吓走了，便没有人和你争这卦了。所以你才会肆无忌惮地要求王掌柜把卦金降至五百金。对不对？”柳思意回想起之前的情形，慢慢捋清了今晚卦局的真相。
西洋镜已拆穿，少年无意隐瞒，干脆自揭老底：“没错，那些小鬼的确都是我请来吓唬那些人的。本以为这次的计划万无一失，却没想到……。”
他顿了一下，功败垂成几个字愣是说不出口，临门一脚被人截胡，还有比这更令人窝火的么。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柳思意得意洋洋接口。
少年摸了摸鼻子，不再吭声。事实如此，算你对!
柳思意不慌不忙地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很深，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她将盒子置于地上，里面缓缓爬出一物，由于那物身在暗处，又是通体黑色，故看不分明到底是什么，不过看那爬出来的样子，倒有几分像是虫子，少年嫌恶地退后了几步。
“玉菀冰寒滴露华，粉融香雪透轻纱。收！”柳思意低声轻喝，无数的鬼魂前仆后继地钻入了它的后背中，它的身体也随之越变越大。
“我的妈呀，什么玩意儿这么丑。”那少年惊叫一声。
听到了少年的叫声，那怪物猛然抬头，不抬头还好，一抬头差点直接让少年吓尿了，真是从没见过这么丑的怪物，蛇头蝎尾蜘蛛身，密密百足似蜈蚣，腹背长满凹凸不平的癞痢疙瘩。
“你说你这好好的大美人儿，养个什么不好，怎么会养这么个四不像的丑八怪。”少年看着那怪物，眼中充满了嫌弃。
而这怪物立时张开大嘴，咧着毒牙，长长蝎尾高高竖起，一双蛇眼死死盯着少年，仿若可以喷出火来。
看来这怪物能听得懂人话，还知道在骂它，尤其是那肚子越来越鼓，好像是囤着一肚子的气，胀得快要炸开了。
咦，能听懂我在说什么，还会生气？这就有趣了。
少年灵机一动，继续毒舌道：“看什么看，我说得不对吗？你难道不是个怪物吗？蛇不像蛇，蝎子不像蝎子，蜘蛛不像蜘蛛，整个一五不像，普通之下我也见过不少奇头八脑的怪物了，但像你这么丑的还真是头回见。虽然长的丑不是你的错，但丑成这样还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啪”的一声，一声炸响，好似什么东西爆开了，紧接着那怪物周身升起一阵红烟，少年心头一喜：气炸了？哈哈，真的气炸了。我真的是太英明神武了，动动嘴皮子就把一只大怪物气死了，恐怕就是老爹再世也没这种本事吧。
正当他沾沾自喜之时，那阵烟雾缓缓散尽，眼前的怪物居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即便是低眉垂目，也掩不住那绝世容颜，春山翠细、妙目如画、樱唇如花；竟比那柳思意还要美上十分，那少年竟看得有些痴了。
那美人慢慢抬眼看向他，盈盈秋波明若灿华，樱唇微启：“你说我丑？”
少年惊得眼珠子快掉出来了：“你，是刚刚那个丑八怪？”
“丑八怪？”美人柳眉微蹙，眼中升起轻纱水雾，小嘴儿一扁：“还从未有人这样说过我。”
“不不不。”少年登时一怔，连连摆手：“不不不，丑，不不不是，我是说，你不丑，我丑，我是丑八怪。”
“你明明就在说我丑，还说我不应该出来吓人。”美人儿眼中含泪，语带幽怨，更显倾国倾城。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是刚刚那个，不，不怎么好看。我不知道你的真身是这样的。如果你一直以现在的样子见人，我就不会那么说了。”少年老实说道。
“哦，若是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你愿意永远陪着我么？”美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少年，对着少年嫣然一笑，真是百媚倍生。
她眼中似有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少年只觉心乱如麻，热血上头，恍恍惚惚竟说道：“愿意。”
“好！”美人儿盈盈下身，直至俯首趴在地上，手足贴地，拱背若弓，姿势诡异至极。饶是绝世美人，作出此等姿态，也是让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下一刻，她的头部缓缓变尖，一双秋波也变成了精光蛇眼；臀部也伸出长长蝎尾，身子和四肢也以肉眼可见之速恢复成了之前庞然大怪的模样。
她扭着蛇头，扬起蝎尾，缓缓向少年爬去。
少年陡然回神，吓得不断后退，不住惊叫：“误……误会，美人，怪物美人，不是不是，大美人，绝世美人。是我眼瞎，不识美人真面目。我刚刚嘴欠，胡说八道。那个，那个，虽然你很美，但我是人，你我不同种族，我们是没有未来的。像，像你这样的绝色美人，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怎么配得上你呢，你应该找一个和你差不多，或者配得上你的妖，这样才能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再过来了。”
“哈哈哈。”柳思意突然狂笑道：“看见了吧，世人皆是以貌取人、反复无常。尤其人间男女，前一刻还对你深情蜜意、甜言蜜语，下一刻就出尔反尔、翻脸无情。”
“对对对，她说得没错。”少年见那怪物仍在不断靠近，接着柳思意的话继续说下去：“我就是出尔反尔、翻脸无情的小人，我若和你在一起是对你不负责任，会毁了你一生一世的。所以，你，你还是另觅良人吧。”少年说罢不住作揖。
那怪物也放缓了脚步，似在思疑。
柳思意此时阴森地笑道：“哈哈哈，你放心，你还没那个本事毁她一生一世。你是良人也好，小人也罢，都没什么关系，反正也不会影响她的胃口。”
“胃，胃口，啥，啥意思？”少年心中陡生不好预感。
“字面意思。”柳思意眉目舒展：“你喜欢美人，美人也喜欢你……的肉。你若是被她吃了，魂魄就会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而且永远不会再受轮回转世之苦。无论你是多么卑鄙无耻的小人，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你你有毛病，我是喜欢美人，可没说喜欢被美人吃。我我我，我要做就做风流人，做鬼还风流个屁。”少年慌慌张张地说道，四下环顾，突然看到地上的蝙蝠碎尸，眼珠一转，反而镇定下来，一腚坐在地上，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仔细想想，你说得也不错。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死在那样天姿国色的大美人手里，我也心甘情愿。罢罢罢，这副臭皮囊我正好也用腻了，快来快来。”
看他主意改得如此之快，柳思意似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对他浅笑说道：“差点忘了跟你说了，罩住你的墨雨血尸网就是用它吐出的丝织成的。”
少年听闻脸色惨白：“你什么意思？”
柳思意耸了耸肩，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这血尸丝毒本就源自于它，所以它可不是我那些丑东西，这网根本不会伤它。”
听到这里，少年欲哭无泪，对着那大怪直作揖：“美人姐姐，你看我这身子板，身无二两肉，骨头还多，还不够你塞牙缝的。不不不，万一磕坏美人姐姐的牙，那那那，以后就不漂亮了。还是让我给你找些别的东西填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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