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人之恶
就在孩子快要落地之时，那女子纵身一扑，摔倒在地的同时终于稳稳地接住了孩子。
她赶紧掀开包裹查看，当即松了口气，这个小不点儿，这个时候居然还冲她甜甜笑着，浑然不知自己正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生死大劫，清澈纯净的眼眸中倒映着母亲欣慰的笑颜。
然而就在一瞬间，一条细长的白影划破长空，母子俩温情相视的笑意在顷刻间凝结。
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南昭修的惊雷伞便可挡住那根信子了。
然而终究是迟了一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根信子同时穿过了女子和孩子的胸膛，瞬间收回的同时，两颗鲜活的心脏破胸而出，殷红的鲜血喷洒在了惊雷伞上，也喷洒了南昭修一脸。
那女子仍紧紧抱着她的孩子，将他搂在了她空洞的心口处，残留的余息微微说道：“宝儿不怕，娘亲陪着你，永远陪着你。”说完，她和孩子的瞳孔渐渐失焦，直至完全失去了神采。
南昭修惊呆了，看着眼前信子上穿着的两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发狂怒吼着一把抓住了那条信子，发狂般地将它缠绕在惊雷伞上。
那虫尸拼命挣扎，拽着信子用力回拉，眼见徒劳无功，当即只能断舌，就在此时，突然狂风骤起，吹散夜空万里层云，一道赤红电光横空劈下，转瞬注入惊雷伞中，一股惊天红电顺着信子直直蹿向那虫尸，眨眼之间，便生生被那道电流劈成一具焦尸。
而那个老人此时也越来越靠近那冰墙的缺口了，墙里的人好像都在对他怒目横视、骂骂咧咧，但是他完全不在乎。生死关头，谁人不是只顾着自己，他只知道，他要活，只要能活着，留着这条命，他什么都不在乎。
就在他离那快要收拢的缺口只有一步之遥时，空中突然射下一粒石子，直接打在了他受伤的膝盖处。
“啊……”他惨叫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抬头一看，高高在上的潘列手中正在把玩着两颗石头。
他再看向那冰墙的缺口，就在眼前了，他咬了咬牙，挣扎着摇摇晃晃地支起了身子，刚刚艰难地站起身来，又是两颗石头直接射向了他的腰和背，这一次，直接把他给打趴下，再也站不起来了，而这时，那冰墙已然完全合上了。
“不要，不要。”老人趴在地上，看着合拢的冰墙万念俱灰。
“你也不用失望得太早，看那儿。”潘列诡异的声音回响在老人头顶。
他缓缓抬头，惊见那冰墙的口子又重新开了，空出一道宛若门的形状的缺口，就像一道特意为他而留的生门。
他瞬间看到了生的希望，拼了老命，像蛆一样，一点点向着缺口处挪动着，只是全身的剧痛和沉重的身体让他每挪动一寸都要耗尽所有的力气。
就在他精疲力竭之际，他朝着门里的人挥着手，哀声求道：“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扶我一把，扶我进去吧，求求你们，扶我一把。”
然而此时的炙庐内是如死一般的宁静，里面所有的人都面若寒霜，冷冷地看着老人在地上挪动哀求，无一人伸手，更无一人搭腔。
“能够扶你的人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觉得这世上有多少人会为了救素不相识的人而赌上自己的性命？”莫灵萱和南昭修一起来到了那扇生门前，她漠然看着地上的老人，眼神从未如此寒意慑人，当然更寒的，是她的心。
“你这个畜牲，你为什么要推她们去死？”南昭修的手中抱着那女子和孩子的尸体，激动怒喝。
老人一抬头，猛然看见女子和孩子垂下的头，他们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是对这世间的不舍与不解，他立刻埋下了头，慌乱胡语：“我，我没有害死她们，我没有推她们去死。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对你伸出援手，而你却恩将仇报，用她母子二人的命来换你自己苟且偷生吗？”
莫灵萱双拳紧握，语气虽然平静，但手中的戮狂却是激动得闪着金光上下蹿动。
“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恩将仇报。”那老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光一闪：“我想起来了，是，是她把我撞倒的，我记得就是她。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伤得路都走不了。她不过，不过是还……还……偿还她犯下的错而已。”
“你满口胡言，她一介弱女子，手中抱着孩子，一直走在人群的最后，如何把你撞得重伤倒地？”南昭修气得浑身发抖。
“她……反正一定是她撞的我。这生死关头，谁不是只顾着自己逃命，如果她撞没有撞我，那她为什么要扶我？”老人强词夺理狡辩道。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像你这样的人就不配活着。”南昭修咬牙切齿，抬起一掌就要劈向那老人的天灵盖。
突然间，一双柔软的手伸出，轻轻搭在了他青筋暴起微微发抖的手上。
“莫灵萱，你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南昭修两眼血红，似要喷出火来。
莫灵萱一反常态地平静，反而收起了突突跳个不停的戮狂，对南昭修柔声说道：“这种人，杀了他会脏了你的手。不用管他就是。”说罢她看了一眼不远处静候已久的虫尸和半尸人。
南昭修瞬间了然，顺从地点了点头。
“慢……慢着。”那老人喊了起来：“姑娘，少侠，您二位行行好，扶我一把，救我一命吧。我来世做牛做马感念二位大恩大德。”说完，他头点地，猛磕三连。
莫灵萱面寒如冰，无声冷笑：“我们为什么要扶你？我们是撞了你，还是打了你？你如今这副模样是我们造成的么？”
那老人怔在原地，突然眼神一动，瞥见了莫灵萱腕间蹿动的金鞭：“我，我想起来了，你抽那鞭子的时候……”
莫灵萱眼明心亮，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大笑起来，抬腕对戮狂笑道：“戮戮，听见了么？现在有人把坏主意打到你头上了呢？我猜他是想说，我们刚刚抽那些半尸人的时候，是你把他绊倒了，对吗？”说完，她抬眼看向老人，眸光明艳，如火如荼。
那老人赶紧不迭点头，刚要出声，莫灵萱又不紧不慢继续说道：“不过我想您还不知道，我这鞭子脾气很不好，最受不得冤枉，谁要是敢冤枉祂，那祂肯定就索性把这冤枉给坐实了，必然把那人抽到连他爹妈都不认识他，对不对，戮戮？”
戮狂剧烈抖动，昂起的鞭头哒哒直点，火花四溅，像极了一条发怒叫嚣的火蛇。
老人当即吓得缩头噎语，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是我记错了，你的鞭子根本连碰都没碰到我。我的伤与姑娘无关，与您的鞭子也无关，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摔倒的。”
“您这么说倒也不必。”莫灵萱眼珠溜溜一转，瞅着老人的伤口研究道：“这腿上的擦伤说是您自己摔的，倒也说得过去。不过这腰和背上的石子是怎么回事儿？您看看，都嵌进肉里了，肯定很疼吧？”
“嗯嗯嗯。”老人连连点头，当即扶着腰叫了起来：“是啊，疼死我了，我这把老骨头真的受不住啊。求求您，赶紧扶我进去吧。”说着，他对莫灵萱伸出了手。
莫灵萱吓得一步跳离，淡然一笑：“这可不行，一码归一码。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您这伤我看明明就是有人故意打伤的，谁打的您，谁负责！您放心，我虽然不能扶您，但我可以帮您和他对峙。保管还您一个公道。”
说完，她抬头直面高处的潘列：“潘老板，你在高处看得分明，他说他的伤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您说对吗？”
潘列哈哈大笑：“当然不是，明明就是我打的。”说完，他又弹起了一指，一颗石子精准地射向了老人右侧的肩胛，但这一次的石子，深深地嵌入了他的骨中。
“啊……”老人又一声惨叫。
莫灵萱冲着老者耸了耸肩：“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们不想救你，实在是因为不是我们打的你，我们又怎敢救你呢。不对，应该说，像你这样的人，我们根本没资格救你。这样吧，你不如求求上面那位潘老板吧，他都承认了是他打的你，真正有义务救你的人可是他。”说完，她和南昭修头也不回地跨入了那道生门中。
“不要……不要，姑娘，我知错了，知错了。都是我不好，求求你，别丢下我，救我，救救我吧。”老人声嘶力竭地喊着，一只手拼命地去够那道生门，然而他的身子和腿却像是有千斤重，死死拖着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生门迅速合拢，化为一面完整的冰墙。
此时，高空中的箭雨和冰晶也停了，老人无力地看向四周，左侧，无数只活尸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齐刷刷地伸出了白色的信子，另一侧，如潮水般的半尸人瞪着血红的眼睛向他狂奔而来。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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