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惑心妖法
紫伊毫不在意，咯咯笑得欢畅：“担心什么？白宫主只是与我开个玩笑而已，他不会杀我的。”
白沧宸微微一怔，转瞬恢复冷漠：“你如何肯定我不会杀你？”
“凌云宫杀妖，向来一招致命、干净利落，毫无转圜之机。你若真的想杀我，怎么还能让我与你说这么多话？至于那潘列应该也是如此，你留着他这么久，想必也是另有打算。”紫伊观人于微，句句精准。
白沧宸掌中的冰晶缓缓褪去，紫伊微微轻喘，苍白面色瞬间恢复了些许血色，很显然她说对了。
“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说实话，我便饶你一命。”白沧宸虽减弱了手中力度，但依然死死地扼着紫伊的脖子。
“但你若说假话……”他的另一只手轻轻一挥，此前凝结成冰柱的虫尸立刻尽皆碎成冰渣。
紫伊毫无畏惧，坦然直言：“我若能说，必定知无不言，但若不能说的，就算你将我挫骨扬灰，我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白沧宸微微昂头，目光深邃：“此前潘列提到的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尸骨树在何处？”
紫伊眼神微动，坦荡一笑：“我恐怕要让白宫主失望了。此事恕我不能相告。”说罢，她缓缓闭上了双眼，从容领死。
“好。”白沧宸眸中渐起冰晶，同时手中暗暗施力，如雪鳞般的冰晶开始一点点地从紫伊的脖颈间开始向下蔓延，肩颈、胸腹、手臂……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逐渐冰化。
紫伊的脸色再次惨白如雪，无数的寒气源源不断地逼入她的体内，只片刻功夫，她的眼瞳已渐渐涣散。
“白，白大哥，能不能饶……”莫灵萱忍不住要上前，虽然她心知这些妖同潘列一样是妖，但若没有这些妖，他们这些人恐怕此刻早已命丧潘列之手了。
况且她听了这么久，也看了这么久，并不觉得这些妖有多坏，反而觉得他们甚至比某些人更要有情，比方小光、阿易，还有那只老巨鬣。就是这紫伊，她也完全不觉得讨厌。
还没等她说完，身后一人出手制住了她。
“你别插嘴，白宫主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切莫坏了他的事。”莫灵悠不动声色地将莫灵萱拉回暗处，静观其变。
“不要！”阿易叫道，和其余几人纵身一跃，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定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白沧宸，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好汉。你别动她，有种冲我来，要杀就杀我。”被定在半空中的阿列冲白沧宸高声叫嚣。
白沧宸缓缓回头，眼光微动：“好，问你也一样，那可起死回生的尸骨树在何处？你们说出来，我饶你们不死。”
“在……”阿易神色犹豫，纠结不定。
“不……能……”只剩一息尚存的紫伊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眼神却无比坚毅。
阿易凝视着紫伊的眼睛，痛苦地闭上眼睛，扭过头去，不吭一声。
“那就看你们嘴硬到几时。”白沧宸加大了掌心力度，冰晶也越来越厚，寒气也越来越重，紫伊全身上下除了双眼，已全然被冰晶覆盖，她此时已然完全失去了知觉。
眼看着最后一点冰晶就要蒙上她的双眼，突然一道红光掠过他们的头顶。
白沧宸警觉抬头，然而除了当空一轮妖艳的血月，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突然之间，他的心头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似暖风轻拂流波，又似暗香悄然涌动，毫无防备地触动了他心中一直紧绷的那道弦。
“不好！”他猛然觉神，立即低头看向紫伊，却陡然痉住了，完全被封在冰层中的紫伊双眸微垂、面容祥和，宛如沉睡。
然而在他看过去的一瞬，冰中的紫伊忽而抬眼，她的脸竟幻化成了另一张清灵动人的脸庞，盈盈秋水宛若星辰，梨涡浅笑：“小黑黑。”
“晴……”刹那间，白沧宸大惊失色，立时运功强行逆转术法，顷刻间所有冰晶寒气全数逼回体内。由于瞬时气血逆行，白沧宸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来。
“白宫主！”莫灵悠等人惊声叫道。
然而此时的白沧宸却顾不得心中绞痛，他咬牙挥展银袖，封住紫伊的冰层立时化成阵阵冰雾消散于空中，而紫伊则瘫倒在地，发丝间仍凝结着冰珠，另一旁的阿易等人也同时重重掉落在地。
紫伊缓缓抬头，发现对面的白沧宸正在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惊喜神彩，嘴角还残留着一抹嫣红。
然而在二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秒，白沧宸眼中的惊喜瞬间趋于黯淡，寒如冰霜的冷漠与疏离迅速蒙上他的双眸，一如之前。
若非亲眼所见，她做梦也想不到，面冷心寒的白沧宸也会有这样的神情。
白沧宸抬起手指，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紫伊，面色阴沉：“你以为耍这种惑心妖法就能活命吗？”
他屏气一振，抬手冰晶再起，然而在指向紫伊的瞬间，她的容貌居然又化作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影子，惊得他再次收回功力。
他轻轻摇头，想在看清楚一些紫伊，却发现她的身影始终如梦似幻。
“小黑黑，小黑黑，小黑黑。”那个俏皮清亮的声音一直在他心底轻轻回响，就像一根刺深扎入心。
他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捂住胸口，腾空一跃，不发一言即隐没于茫茫夜色中。
“白大哥，你去哪儿？”莫灵萱飞身就想跟上前去。
“灵萱！”莫灵悠一把拦住了她，微微摇头：“别跟去。”
“姐姐，你没见白大哥受伤了么？他这是怎么了？丢下我们不理了么？”莫灵萱一脸懵。
“别说了！”莫灵悠轻斥道，警惕地用余光扫向白骨堆处几人，示意莫灵萱不要再声张。
紫伊此时已渐渐缓了过来，她虚弱地笑道：“白沧宸受伤有目共睹，你们也不必防着我们。我们虽为妖族中人，却也不屑做那趁人之危之事。他今日总算放我们一马，我们也不会再与他计较。”
“不行，我饶不了他，他刚刚差点要了你的命！”阿易握紧拳头，怒目龇吼。
紫伊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饶他？你觉得凭你们几人之力能伤了得他？何况此时阿爷伤重，我不想再多生事端，给主上添麻烦。”寥寥数句当即便堵住了阿易的口。
“说得对，你这阿易，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白沧宸自己强行逆转气血，撤了施在紫伊身上的术法，结果反噬自身，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活着说话么？”那童音笑嘻嘻地插嘴。
“你还有脸说？你再慢一步，就要去阎王殿找我们了。”紫伊喘着气，对着空中没好气地数落。
“呵呵呵。”那童音笑得尴尬：“你别生气嘛，是我大意了，不过这白沧宸是真的不容易对付，他的识海隐得太深，费了不少工夫才探到他这一点软肋。下次就不会啦。”
“还有下次？”
“当然得有下次了，他也算是个有意思的人，下一次我可得好好查探查探。”
紫伊轻轻咳嗽了两声。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你被那白沧宸伤得不清，最好赶紧回去让主上好好看看的你的伤势。”阿易的眼睛一刻不离紫伊。
“不急。”紫伊回头望着一地的虫尸，凝思不语。
“怎么了？”阿易觉出她眉间略有隐忧。
“食瘴疫绝迹人间已久，如今重现中土，必不简单。食瘴疫虽源于怨戾之气，但成毒须时较长。而这些虫尸所中疫毒之相，不过短短数月，怎会发作得如此之快？”紫伊眉头轻蹙。
“虫尸虽死，但这食瘴疫之怨戾之气仍在，留着这些，恐怕会被居心不良之妖利用。”老巨鬣强撑着身子，不无担心地看着弥散四处的黑气。
“那就用火神焰烧了吧。”那童音出声提议。
“嗯。”紫伊点头，她挥手向天，巨大的藤蔓向天空舒展开来，无数花雨化作紫色荧光在空中旋舞，最后落在那些虫尸和半尸人的尸体之上，紧接着，空中一星火光闪现，顷刻间在空中剧燃成一方巨焰，漫天红光呈伞状向外扩张，直到形成一道穹顶般将虫尸和半尸人所在之地完全罩住，所有的紫色荧光立刻自燃，变成一团团星星点点的紫色火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在须臾之间，虫尸和半尸人所在之处便成了一片火海。而在这些虫尸和半尸人燃烧的间隙，大量浓墨般的黑气不断由尸中冒出，幻化成各种形貌，或人或兽，张牙舞爪。
这些成形的黑气争先恐后地欲向空中飘散，却在触及红光穹顶之后被立刻反弹回虫尸和半尸人之身，之后尽数被紫色烈焰所吞噬，发出凄厉的嘶吼尖叫之声。
熊熊火光中，许太医大着胆子靠近白骨堆前，向着紫伊众人深深一拜。
众人皆愣，不知他意欲为何。
“你有何事，直说便是。”紫伊神色柔和，开门见山。
“姑娘，老朽一生钻研各种奇毒疫症，从未听过这食瘴疫毒。如今得见，大开眼界。请问姑娘，这食瘴疫毒究竟是疫还是毒？是否有方可解？若有解疫之法，老朽希望可以留给子孙后世，以免百姓再受其害。”许太医诚恳求教。
言之有理，莫灵萱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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