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真的好怕（2）
有人敲门，海粟从容地给余茜茜打了一个眼色，她起身开门，只在金融商务杂志和节目上见过的晶茂国际新一代掌权人，吕亨芮，看上去温文尔雅，戴着一副眼镜，外貌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海粟心里喟叹了一句：久仰久仰，百闻不如一见。她朝后望了一眼，一群随从人员里没有见到吕哲，没有来吗？
吕亨芮吩咐随行的助理放下了数个精美礼盒，和一束鲜花，他独自走进屋，举止谈吐客套内敛。
“希望没有打扰余小姐休息。”
“吕总，您喝茶，茜茜还在恢复中，孕妇的情绪容易波动，还望您体谅。”海粟微微一笑，她泡了一杯茶稳当的端放在茶几上，离开病房留出单独的空间，方便他们谈话。
吕亨芮认出海粟是因为在助理的汇报材料上，余茜茜的这起交通事故是海粟联系做了妥善的处理安排，也独自承担了媒体新闻的爆料。他没想到竟是和余茜茜年龄相仿。
“余小姐，吕哲说你要求见我，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直说。”
余茜茜面色如常，温声道：“吕总，我要生下宝宝。”
“可以，我会安排专人跟进这件事，包括重新起草一份合同。”吕亨芮好整以暇，他的视线从善如流，仿佛余茜茜不论说什么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附加条件是小孩满周岁后就和余小姐没有关系了。你自动放弃抚养和探视权，保证不会以任何形式出现或联系小孩。”
她打开手机堪堪递给了吕亨芮，逐字逐句坦言道：“这是医院的检查报告，您先看，我继续说我的要求。”
母亲陶琴时常念叨，希望她机灵聪明一些，多向海粟学着点，她其实有学的。海粟教会了她真诚，真诚让人猝不及防，能穿透一切虚伪的堡垒，击中肉长的柔软人心。
海粟在走廊里，见到了上次在酒店停车场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对方向海粟轻轻颔首，她忽然明白，吕哲也来了吗？她朝四处张望，医院环境简洁，她并没有发现吕哲的身影。
“海粟小姐，是在找我？”
吕哲从隔壁病房走了出来，隔着一米远的距离，看着海粟。
“你不想见见茜茜吗？”
吕哲似乎听了一个玩笑，嗤之以鼻的淡然道：“好像没这个必要，余茜茜要见的人已经在病房里了，不是吗？”
她也有些捉摸不定，余茜茜既然决定要留下宝宝，不是意气用事，那么她的想法和顾虑，和吕哲商量沟通，再由吕哲出面和吕家沟通理应更好。
但晶茂集团实际当家人是吕亨芮，余茜茜心知肚明，她想谈的事，只有吕亨芮可以帮她。
病房里，吕亨芮坐沙发上，他缄默不语良久，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吹开漂浮的茶叶，抿了一口。
虽然谈不上平地惊雷，也着实出人预料。余茜茜所求之事不难，提的条件也合乎常理，所以于情于理他应该不假思索地答应。这无疑是一场对吕家没有损失的交易，换而言之，从长远看，也将在不久的未来彻底解决了矛盾，排除了不必要的隐患。
“余小姐，你确定？”
余茜茜率直的点头，她知道自己赌赢了，久违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用真心打动了人心，这是余茜茜今天的必杀技。
“我会让助理尽快起草合约，届时，还请余小姐履行诺言。”吕亨芮起身，踱步至病榻前不远不近的位置。
“谢谢了，吕总。”
吕亨芮伫立在病榻前，他首次认真打量了一番余茜茜，似乎并非如同外界传言那般除了美貌一无是处，怪不得吕哲愿意为她拼力一搏。
“吕哲和我一起来的，就在外面。”
余茜茜诧异的啊一声，她双手轻捂着脸颊，眼神踌躇不定，她忘记化妆了，内心不乐意让吕哲见到她这副不好看的真实模样。她从未在吕哲面前卸过妆容，连睡觉也是无懈可击的自然妆发。
“不要了，我不想见他。”她头直摇，好似慢一拍心里的真心话就冒出来了。
吕亨芮目光变得深邃，他分辨出余茜茜瞬息万变的神情，他不置一词。见他出来，吕哲的视线穿过他，试图从门缝里一眼望去，他顺手加快了房门的闭合。他直接忽略吕哲眼神里意味不明，选择尊重屋内当事人的意见。
回程路上，车里的寂静无声，安静得像是结束了一场不顺利的收购案。
“哥，她怎么样？”
挡板缓缓升起，吕亨芮从收纳盒中取出眼镜盒，这是他女儿送他的礼物，他随身携带。他拿出擦拭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镜片。
“她拒绝了你的方案，吕哲，我会和父亲提，下个月正式安排你和联姻对象见面。我们有三个选项，你可以从中挑一个称心如意的。”
“她同意不要小孩了？”
吕亨芮没有回答他的话，意味着，剩下的事他无权过问且也永远不会从吕亨芮口中知道。
“哥。”
“吕哲，余小姐选了她自己的路，她很好。”
海粟刚才的话，滞留在吕哲的脑海中，没来得及抹去。他记得余茜茜有衣柜里有一件日本潮牌棒球服，明显的男款，他不是纯情少年，昔日旧恋情他也有很多，大家都是成年人，而且在他和余茜茜交往前，余茜茜的初恋和所有前任的资料，他一清二楚。但是，余茜茜当他面无所顾忌地珍视一件旧物，坦言是一段珍贵的回忆，他心里有些膈应。
“对你来说，余茜茜或许只是一段露水情缘，一粒尘埃。”海粟复述着余茜茜曾经同她说过的话，“但这样一个笨蛋，她爱你时罄其所有的真心，你切身体会过得幸福，没有资格责怪她的选择。”
余茜茜这个女人是挺傻，更傻的是他自己。
余茜茜正哭得梨花带雨。着海粟袖口，抽噎道：“吕哲一定恨死我了，粟粟，他好吗？”
“你想听我说好还是不好。已经当妈妈的人了，你妈妈回来看到你这样，该多心疼。”海粟眼看心电监护的数据直突突的上跳，她眼疾手快地按响了传呼铃。医生和护士几秒钟时间便匆匆赶到。
海粟焦急地站在一旁寸步不离地守候着，医生当机立断给予了一剂降心率针，护士拿来了静脉输液泵，按照医嘱快速地完成配药和输液，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余茜茜的心率和血压缓缓开始下降。
“孕妇现在切记不能激动，尽量平躺不要下床。”
海粟认真听了注意事项，然后不解地疑惑问道：“您好，主任，她是怀孕导致心跳快吗？”
“心脏彩超显示她二尖瓣中度反流，左心右室增大，据孕妇自己说之前没有心脏类不适疾病，暂时也不能确定房颤是孕期心肌病引起的还是其他原因。但她怀孕期间，我们和心内科会诊意见是先只能现对症治疗。”
海粟听完，当场愣住，她竟然完全不知情，也不曾听余茜茜父母提起。她懊悔不已。她看了眼吸着氧气沉睡中的余茜茜，方才她呼吸不顺，大汗淋漓，汗水湿透了她的头发粘在脸庞。海粟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地在病房里来回踱步。
“茜茜，你感觉好点吗？”
余茜茜咧嘴轻笑：“是不是吓到你了？”
海粟闷声不语，窗外阳光倾斜，白云舒卷，室内适宜的温度让人微不可察冬末初春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雪崩。
上山前天气万里无云，攀登至半山腰时，天空开始飘落雪花，向导和经验老道的领队决定就地驻扎休息，大家有条不紊的的分工忙碌起来，海粟和大学舍友负责准备食材，她举目向周围张望，天地间举目是白茫茫一片。她一直向往可以参加一次雪山高原的攀登，元旦假期，北京高校的联合社团组织了乔戈里峰徒步旅行，她央求了作为登山社成员的舍友推荐之下加入了大部队。出发前，大家在山脚参与户外集训时，海粟无意中撞见了余茜茜同一个女同学在争执，两人面红耳赤闹得不欢而散。自从，团队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奇妙。
海粟望了一眼独自坐在帐篷里余茜茜，好似在发呆。她留意到，周围女同学们自发和余茜茜保持着退避三舍的距离，余茜茜出现的地方，总有似有似无的讥笑议论，她似乎也不在意，一个人自得其乐。
“她啊，从上海来找好友玩，非得一路跟得，好像是私下里和好友男朋友暧昧不清，被撞见了。”海粟舍友善意的同她解释道，“我要是她趁着还没出发，识趣点离开好了，接下来大家还得朝夕相处的，多尴尬啊。”
即使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余茜茜依旧化着精致的妆容，她穿着一身靓丽的红色登山服，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雪中腊梅，生动极了。
第二天，海粟躺在睡袋里，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在帐篷外走动的响动。她看了眼才凌晨三点多，她钻出帐篷。见到了余茜茜似乎和一个女同学发生了争执，两人面红耳赤闹得不欢而散，她们身后一个男同学，追着女同学而去，留下余茜茜一个人。
早晨的天气格外清冷，她吸了吸鼻子，准备悄悄离开之际，听见了余茜茜小声抽噎。
“谢谢。”余茜茜接过水壶，声音僵硬。
海粟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开，她灵光一闪，也不知道能否看见日出，反正起来了也无所事事。她踢着脚下的积雪，彷徨开口时，余茜茜抢先问道：“你要不要一起看日出，我不想一个人，那是在太惨了。”
虽然海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看日出是惨，但她见余茜茜哭得妆都花了，甚是伤心。
只是，日出终是没看见。
巨大的雪崩气浪将海粟掀翻后，不停的在雪地上翻滚，她尽量收紧身体，护住头颈紧紧内卷着，两只手用力撑住，因为风太大她担心被埋在雪里，海粟不得不大口呼吸，于是口鼻里进了很多雪，感觉下一秒就快窒息了。脑海里呐喊着呼吸逼迫自己保持清醒，海粟，一定要呼吸。直到身体砸在一处坚硬的岩石上，一切压迫在翻天覆地中戛然而止。
海粟小腿骨折了，脚踝扭伤，无法行走。只能背靠着岩石缝，蜷缩着。昼夜温差温差极大，气候恶劣的当下，海粟因为严重的高原反应开始发烧，她觉得浑身骨骼酸痛难受至极，整个人迷迷瞪瞪，发现缓缓而来的余茜茜。
她看上去不太好，脸上有干涸的血渍，防护服不知在哪扯破了一个大口。
但自始至终，余茜茜没想过丢下海粟一个人去寻生求救，她放弃了聪明人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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