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酒楼急救
顾婉儿？
素问想叫胡桃确认，她却一直在左顾右盼，根本没往上面瞧。
喜娘望过来问：“怎么了？可是遇见熟人？”
素问摇头，暗道算了，就算真是表妹又能怎样，自己跟胡桃还整天出来浪呢，没道理人家不能出来吃饭。撞上了去打个招呼便是。
可怜胡桃明明都是被她拖着，到素问嘴里，反而听着像共犯似的。
再候片时，三人点的菜肴上了桌。
莲房鱼包，原是把整只莲房的杂蒂去掉，截去底部，挖去瓤肉，保留孔洞，内中塞满以酒、酱等香料淹渍过的鳜鱼肉，底朝下在锅中蒸熟，出锅后，仍是一只莲蓬的模样，鱼莲鲜嫩，充满清香，色香味俱全，可谓充满巧思。
既以莲鱼入菜，更要供以“渔父三鲜”，即莲汤、菊汤、菱汤，寓意风雅，意境高洁，难怪大家吃过以后又都喜欢去到处炫耀，使其名躁一时。
此外还要了两个小菜，就这么一小桌也不便宜，算算账单，大约将近四百文钱。
素问感叹：“这价格可就一点不清雅了，真真好买卖人。”
喜娘便道：“这顿我来请就是。”
素问忙道：“我祖父给的月例还是够的，不过感慨一句，哪就要你请了。”
要说吃穿，周家自然短不了她的。素问又不爱调脂弄粉，除了吃喝以外，平时并不怎么用钱，还攒出点小金库。只是之前做蒸馏实验的时候，让她对自己的财力有了危机意识。
这便又想起唐崇这个金主，谁知靠山山倒，以后还是指望自己可靠啊。
她们正要叫跑堂来结账，却转头寻不着人。
眼下泉味楼的跑堂正在二楼，拼命拦着一个绿绸长袍的胖子，好不叫他冲撞了其他贵客。
绿绸胖子挥着带满扳指的肥手，眯着喝得通红的双眼，虚影重重中，执着地要抓自己眼中的伶人：“别，别老唱些——云啊雨的，来陪——陪老爷，喝两杯——老爷赏你！”
顾婉儿低垂臻首，楚楚可怜地躲在李承业身后，身影被水墨屏风挡住了一半。
护着他的李承业面色不虞，眼看就要处在爆发的边缘。
跑堂的满头大汗：“我的爷，你该在楼上雅间坐的，走错了！走错了！”
胖子回身给了他一巴掌：“什么狗东西！也敢扫——扫老爷的兴——”
喝醉的人全然不讲道理，也不知收敛力气，跑堂的给打得脑子一阵懵，手上便放松了。胖子往前一冲，踉踉跄跄，贼心不死，趁机往顾婉儿处扑去。
李承业脸色黑如锅底，沉声道了句：“婉儿别怕。”他身负拳脚，就势抓住胖子的胳膊，卸去他大半力道，提膝向胖子腹部猛击一下，又把他往栏杆上一推。
胖子站立不稳，在栏杆旁边摇晃半天，竟“啊”了一声，直从二楼摔下来！
就砸在素问和喜娘那一桌的旁边。
底下一阵惊叫混乱。
素问连忙拉着同桌两人远远躲开，抬头一望：
哦豁，难怪，这是男女主一聚头，就必定生出意外？
掌柜的已经被人叫了来，连忙安抚食客们：“诸位莫慌，只是有人吃醉了酒，多担待，多担待。”
那边李承业和顾婉儿也走下楼来，跟素问等人不偏不倚打了个照面。
顾婉儿淡淡道：“真是巧了，想不到表姐也在此用膳，早知道该凑一桌的。”
李承业见到素问，连忙把她也纳入保护范围，挡在她和胖子之间：“正是无巧不成书。今天我在街上意外遇到婉儿……小姐，这下又遇到了周小姐，本应好好请你们一场，谁知都被这登徒子搅合了。你们且小心离远些。”
瞧热闹的食客也围了一圈，在他的站位引导下，把素问和顾婉儿这些小娘子隔到了外面。
听到这话，大家便都顺着李承业的视线去寻那胖子，怕他又要起来，行非礼之事。结果胖子醉得厉害，摔下来之后，吐出一堆呕吐物，就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当下有人捂着鼻子道：“他不会是摔死了吧？”
李承业闻言心中不快，但不以为然。这挑空的二楼，纵便高些，也有限度，这肥头大耳、满身横肉的一个人，摔又能摔出什么事来？
那绿绸胖子一起喝酒的三个同伴，已听另外的跑堂报了下面的事，俱都起身，跑到一楼。
但他们同样喝得五迷三道的，能顶什么事，这一来，不过又多了几个难缠的醉鬼。三人一看胖子倒地不起，反倒耍将起来，说他在楼里摔死了，要店家负责。
酒楼里登时充满吆喝声、哭喊声、议论声，连二楼的伶人们也停下了，扒着栏杆往下看。
掌柜的苦着张脸，喝酒闹事的不是没见过，就怕遇到夹缠不清的，影响别人用餐。
再者他家对客人，也是看人下菜碟，因这胖子跟他的同伴都一身珠光宝气，想来是有钱的生意人，便不敢像对寻常醉鬼似的，直接摸了钱袋算账，再把人抬起来扔出去。
但那动手的年轻后生，英朗不凡，卓尔潇洒，看穿戴也是富贵子弟，哪个也不好得罪呀！
跑堂的小心开口：“我怎么看着这胖老爷……好像真的有点不好，他，他都翻白眼了。”
“哎呀，还真是！”
“怎么会摔成这样？还是被打的？”
“还中不中用啊，要不找个大夫来吧？”
素问挤挤挤，终于突破人群，从李承业身后探出个脑袋，看到胖子躺在地上，面色通红，呼吸不畅，微弱地蹬着腿试图翻滚，却无能为力，不由“呀”了一声。
人声嘈杂，她只能扯着喉咙喊：“都静一静！他可能是被堵住气管了！”
掌柜的忙问：“这位小姐是如何看出来的？”
素问因道：“你还有功夫问我怎么看出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这人喘不上气，又说不出话，没法呼救，你们等着他这么憋死呢？”
掌柜的定睛观察，也觉不妙，心焦如焚，连忙喊道：“快快快，找辆车来，快送医馆！”
素问却说：“等找车送到医馆，黄花菜都凉了，先试试一个办法吧，你让人把他扶起来。”
原来她见这胖子摔下来后，因喝多了酒，又受到冲击，吐过之后便起不来，便猜测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卡住了气管，这才要采用海姆立克急救法。
掌柜半信半疑，喜娘从这边也挤了过来，行礼道：“掌柜的，我与这位小娘子俱是周氏医馆的女医，且先让她试试，再送医馆不迟。”
喜娘知道素问并不主治外科，但外科医书当中，多有脱臼法、正骨法、急救法等相关技术，她只道素问是从哪里看来的，并不怀疑她任意妄为。
听到这个名头，掌柜终于点头：“那就快快有劳，大福，二福，你们照这小姐说的办。”
大福、二福正是两位跑堂，素问令身强力壮的大福弓步站稳，二福扶着胖子，让他坐在大福弓起的大腿上，并让胖子身体前倾。这一会儿，竟是连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大福两手从胖子腋下穿过，右手握住左拳，形成合抱之势，在他上腹部与胸口之间急速用力，向里向上挤压。素问在旁鼓励：“继续，不要停，再加把力。”
这胖子刚吐了自己一身埋汰，气味酸腐，两人虽然一脸嫌弃，尤其是大福，一张脸皱成了酸黄瓜，但也没办法，又知人命关天，只能根据掌柜和素问的要求，连续施为。
终于胖子发出一声怪异的动静，将整一粒花生米咳了出来，吐在地上。随即整个人瘫软下去，张着大嘴呼哧带喘，活像个破风箱，总归是劫后余生。
他这都还没酒醒，神志不清地趴伏在地，猪猡似的撅个老高的屁股。
周围的人也不知谁带的头，喊着：“好了！果真活了！”
接着竟次第欢呼鼓掌起来，掌声渐渐连成一片。
掌柜的也是后怕，又庆幸万分：开酒楼迎八方客，万一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人，不管什么原因呢，生意一落千丈是肯定的，没个一年半载怕都缓不过来！
那胖子和他烂醉如泥的同伴，被大福和二福等人，扶的扶，拖的拖，送到雅间醒酒去了。
掌柜的笑容可掬，从账房先生手里拿过两个锦囊，里面装的是两个梅花银锭，他分别向素问和喜娘一拜：“二位女医真是妙手回春，今天一顿饮食，自然是我们店里请了，另有区区敬意，不值什么，还望收下。”
也可见这家店多会做人，仅仅解释了一句的喜娘，都跟着得了一个锦囊。
胡桃因着是丫鬟，却是没有的，但掌柜又给了她一壶佳酿。这当然也是送她主人的。
素问收下锦囊，再一看李承业，他还没忘护着顾婉儿，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叫一个火热，目光炯炯，钦佩之意溢于言表。
素问：……每次遇到男主都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回事。
李承业并不后悔今天出手教训这胖子，无礼轻慢佳人，合盖得此教训。只是，当众打了一个登徒子事小，若是因此导致对方一命呜呼，可是很难掰扯清楚了。
纵便真到那一步，他身为李家二公子也不见得怕事，但中间又要打通多少关节，破多少财扯多少皮，说到底，谁愿意倒霉牵扯上人命官司呢。
刚刚他在一旁观看全程，见素问临场不乱，冷静沉着，自己一颗心也跟着吊在对方身上。
看到旁人鼓掌欢呼，自己明明是被解除麻烦的那个，却又有种莫名的与有荣焉。
因此李承业诚心实意地向素问深深一揖：“承蒙周小姐再救一次，李某人铭感五内。”
素问实诚道：“……让那胖子谢我就行了，其实跟你倒没太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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