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徒弟是一朵黑心莲（20）
“什么时辰了？”
“回帝尊，已经戌时了。”
阮七七在心底换算了一下，又想到自己今日还没有去看澈希，懒懒道：“罢了，你也回去吧，本尊去看看澈希。”
红霄冲她行了一礼后便缓缓退出大殿，在离开之前，她莫名回首，见阮七七理了理自己的仪容才朝澈希所在的方向走去。
不过是情之一字罢了，阮七七的话音仿佛还回荡在耳畔，她脑海中猛然掠过一个可怕的猜想。
方才她回禀师徒之恋，帝尊听起来对此不以为然。
若是，帝尊自己也……红霄不敢继续想下去，怎么可能，帝尊将魔骨带回来时，魔骨不过是连少年都称不上的孩童罢了。
阮七七不知道自己的心意都被手下猜测得一干二净，她走进澈希的别院，夜间天河露重，澈希坐在廊下，捧着一卷书册，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仙界来这些日子，可还习惯？”阮七七出声询问道。
澈希从沉思中惊醒，目光也从那卷书册上移开，投向阮七七。
她今日穿着银红色的纱裙，行走之间光晕流动，整个人轻盈纤瘦如振翅欲飞的一只蝶。
背后雪色绣团云纹路的披风将这份轻盈之感略略压了下来，给她添上一分庄重。
可澈希总还记得她在自己怀中时的柔软。
“晚来无事，近些日子修炼遇到了瓶颈，这才看些闲书罢了，师父怎么来了？”
澈希恍若无事地抬起头，还冲阮七七轻轻笑了笑。
“带了些点心来。”阮七七说话之间，掌中便出现了一个红木漆的食盒，里面装着各色小吃与点心，皆是澈希最爱的。
澈希连忙放下书册，接过食盒放在面前的石桌上：“多谢师尊。”
他接过食盒时动作小心翼翼，刻意地避让开与阮七七可能会有的肢体接触。
虽然澈希已经在尽力掩饰了，阮七七还能够察觉到他透露出来的那分疏远。
难不成是今日那对师徒的事吓到他了？阮七七在心底暗暗揣测。
又与澈希尬聊了片刻，往往她说许多，澈希都淡淡地回上一小句，阮七七便更加确定澈希是在疏远自己。
这样下去恐怕会越发尴尬，阮七七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紫藤开得繁盛，隔在回廊与院墙之间，澈希远远隔着垂花去看那抹雪色的身影，那身影却幽微如一抹光点，转瞬消逝。
他又做了梦，不知时隔了多久，再次梦到了阮七七。
梦中的光景几度变化，却也处处都是阮七七的身影，他不知道阮七七也彻夜难眠，折回到小院之外。
走进内室，绕过屏风，她便发觉玉榻之上的澈希睡得并不安稳。
心念转动，阮七七将自己的掌心贴在澈希的额间，自己化作一抹流光，潜入澈希的梦境。
梦中的澈希也并未完全卸下心防，他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在与什么做抵抗。
阮七七走得近了些，发现澈希对面的身影正是自己，她眨了眨眼，趁澈希低头的瞬间，自己走上前代替了那道幻影。
“师父。”过了良久他才低低唤了一声，此时的澈希也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之中，他所面对的阮七七，不过是他幻想出来的影子。
看着他这般纠结，阮七七心中叹了一口气，抚上他的面颊：“你为何如此苦恼。”
她掌心刚刚贴上澈希面颊时，澈希便瞬间浑身一颤。
“师尊。”他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就算是在梦中，他也无法想象阮七七对他如此亲昵。
阮七七微微笑了笑：“我已然知晓你的心意，你不必再对我有所隐瞒。”
澈希心头震荡得更加厉害，一时之间心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在诸多情绪间沉沦。
“虽则你我是师徒，可谁说师徒便无法相恋呢。”阮七七说着便一拂袖，面前出现了一套桌椅软垫。
就这么站着聊天太累了，她是个能坐着就绝不会站着的人，就算在梦境中也不行。
澈希太过震惊，也慢慢随着她坐了下来，过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了，这是他的梦境，这里投射的都是他内心深处隐藏最深的渴望。
而他最渴望的，不就是阮七七愿意抛下一切俗世浮名能够与他在一起吗。
“若是师尊愿意，澈希此生必然不会辜负师尊。”他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轻轻握住阮七七的手。
阮七七垂眸看他，他的手骨节匀称修长，与她十指交握时也分外好看。
澈希像是个怀揣珍宝的孩子，就算阮七七已然说过愿意与他相恋，他还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阮七七不知何时便会消散。
这里是澈希的梦境，阮七七便任由他牵着，这或许便是澈希能够做得出的最出格的举动。
他甚至不敢与她再靠近几分，就连牵住她的手也微微颤抖，却还是扣得死紧。
梦里他们又来到人间的小院，又是年节，他们一起放了河灯，这一次，澈希终于能够大大方方对摊主承认：“她是我的心上人。”
那盏莲花状的河灯在水面摇荡，晕黄的光芒被微风吹皱，碎成星星点点。
“愿我所爱之人，一生长乐无忧。”澈希闭上眼，轻轻将自己的心愿念给阮七七听。
阮七七的心一刹柔软得不成样子，原来当日放河灯时，澈希许下的愿望便是这个。
也难怪不愿意告诉她，估计澈希也知道这样听起来太暧昧，生怕她会起疑心。
“你不为自己祈愿吗？”阮七七的声音很轻，却清晰落入澈希的耳中。
澈希眸中光芒涌动流转，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凝滞在唇角，他合上眼，半晌才道：“我是魔骨，生来不详。”
他没有什么想要为自己祈愿的，若他生来便是罪孽，那就这般离去也未尝不可。
除了阮七七之外，他再无什么割舍不下的东西。
曾经他的天地逼仄荒凉，只有破庙中结满的蛛网与荒草，前路渺茫，似乎再也看不见任何光芒。
而阮七七却是黑暗之中那抹最纯粹的红色，宛若一团燃烧的火焰，鲜活而又温暖。
可那抹红色不知何时也慢慢成了他难言的欲念，是他烙印在心口不可触及的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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