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次见面
中国北京
“要我去接机？你去不就好了？”女生纤细的手指正在键盘上快速地飞舞着，秀美的眉头因为被突然打扰而微微皱起，但手上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王主任亲自指名让你去的……”陈展复述着刚刚王恭明主任交代他的事情。
王恭明是中国艾力实验室的负责人，也是温斯颜在京华大学攻读计算机视觉博士学位的导师。在温斯颜毕业之后，他聘请她为艾力实验室的教授和高级研究员。
“为什么一定是我？你问清楚原因。”写代码的思路被打断，温斯颜白了身边的人一眼。
“……”陈展觉得自己太难了，两个老大什么时候能自己交流，他这个传话筒想罢工。
“算了，我自己去问。”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温斯颜知道他一个助理也没什么发言权，来回传话反而更耽误时间。
主任办公室里，王恭明刚挂了加藤教授的电话，嘱诺一定会招呼好来华的项目人员。
“王导，让陈展去接机吧，我下午还要把数据处理那部分的接口写好。”温斯颜进入主任办公室后开门见山。比起“王主任”，她还是习惯叫他“王导”，毕竟在学校里足足叫了他三年。
“你去吧，你可是咱实验室的门面。”王恭明欣慰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生，虽然表情上有点不耐烦，但完全不影响她“实验室之光”的地位。
“不就是接个机吗，要什么门面？”她承认自己是艾力的颜值担当，但劳役实验室里唯一的女性，是不是有点过于惨无人道了？
“留给合作伙伴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王恭明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可是……”
“这样吧，给你报销油钱。”
“？”她温斯颜是缺那点油钱的人吗？虽然98号汽油最近因为俄乌战争确实在疯狂涨价。
看着温斯颜完全没有要行动的意思，王恭明使出了杀手锏：“听说，这次项目随行的5个人中，有一个长相特别帅气的日本男生，比你大几岁。”
“哎呦感谢王导报销油费，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出发了。”温斯颜脚底抹油，不见了人影。
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哪哪都好，就是有点爱美男，俗称颜狗。尤其现在她还是单身，脑袋里简直装了个美男雷达系统。
实验室每次来交流的工作人员，凡是长相颇好的，最后都成了她的朋友。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因为每次都积极地找他要这些工作人员联系方式的，一准是她。
最有意思的是，她连伪装都懒得——不是要所有人的联系方式，而是指着名，不，指着脸要。
谁长得好看就要谁的。
瞧瞧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弟子，王恭明摇着头叹了口气。
不过长得漂亮，技术也到位，还是名牌大学出身，怎么愣是单身了这么多年呢？至少在他指导她的这三年直博期间，温斯颜身边连个送花的暧昧对象都没有。
难道时代不同了，男生的眼光变差了？毕竟在他上学那会儿，这可是妥妥的学霸校花，追求者肯定能从南门排到北门，还得围着教学楼绕上三圈。
不过，直博怎么是三年？忘记介绍了，他王恭明的这个女弟子由于学术成果过多，被学校批准提前两年毕业了。学校的本意是授予她教授的职称，并聘请她为博士生导师，结果被王恭明近水楼台，直接挖到了自己在校外的艾力实验室。
想想都自豪，自己带的学生真棒，不仅智商高，情商也很了得，懂得“师生情谊大过天”的道理。
王恭明：我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能带出这么优秀的学生，给自己比耶。
首都机场候机大厅
羽生结弦从机场通道里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块写着“mc”的大牌子，而举着接机牌的，是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皮肤白皙的女生。诺大的接机牌和体型娇小的她实在有些不相称。
来华的项目组成员上前一一和温斯颜鞠躬打招呼。在与每一位成员打照面的时候她都十分自然地留意了来者的长相。
老王是不是骗她了，哪来的帅哥？
直到变成最后一个人上前打招呼时，温斯颜挂在脸上的微笑终于停止了营业。
所以，这就是王导口中那个帅气的小哥哥？
眼前的人确实有一双狭长而漂亮的丹凤眼，一双剑眉正气凛然，花瓣唇小巧而饱满，皮肤白净通透，宛然小白狐的长相。打招呼的时候，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但严肃的时候又恢复了清冷深邃的气质，不怒自威。
确实是美男，长相惊艳那种。
是做了她四年梦友的白狐狸，也是一个月前自己去日本费力救出来的人。
可谁能告诉她，羽生结弦为什么会出现在加藤的项目组里？
他不是应该正在为五月底的冰演做准备吗？
他什么时候开始走码农路线了？
不对，她此刻最担心的，是被这只白狐狸认出来。毕竟在一个月前，他俩刚隔着一层冰墩墩的玩偶服对话过。
其实救人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只是怕被当作无理取闹的脑残粉，你说解释原因吧，又会被质问为什么会预感到那场地震。
所以为什么会预感到呢？
她怎么知道？
所以在她自己都没弄清原因之前，这件事还是低调一些吧。在以后合作的时候得和他保持一点距离，一定不能被认出来，不然“实验室之光”的tag怕是保不住了，温斯颜暗下决心。
看到面前女生的表情从微笑到愣住，羽生结弦似乎有一种“我就知道”的快感。
看来，又遇到了一枚自己的粉丝，科研界的漂亮小姐姐。
温斯颜快速消化了自己的情绪，她考虑到项目组里有一朵太容易“招蜂引蝶”的花，在机场多待上一秒钟都有第二天连上二十条微博热搜的风险，于是匆匆带领着一行人上了自己那辆glc。
加上她这个司机，一共六个人，刚好坐满。
可是为什么，那位梦友，要坐在自己旁边的副驾驶上？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难道不知道前排更容易被狗仔拍到吗？
刚决定好要和他保持距离的温斯颜：ok，fine。
温斯颜把人送到了提前订好的丽雅酒店，在帮他们一一办好入住之后，又十分负责地把每一位成员都安全送到了房间。
在为他们订房间的时候，她考虑到舒适性以及实验室留给外国人的第一印象，特意让老王出了出血，定了三套顶层的套房。来华一共5个项目核心成员，其他项目成员两人一套，而羽生结弦正好是那个落单的小可怜。
“温桑，请留步。”就在她准备回酒店附近的实验室，把那几行被陈展打断的代码敲完的时候，被一个熟悉的男声叫住了。
背对着男生的温斯颜在心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边默念着“认不出我认不出我”，一边缓缓转身，重新看向了站在1209门口的羽生结弦。
“羽生桑还有什么事吗？”她让自己尽可能地保持得体的微笑。
“是这样的，我对中国的饭菜不太熟悉，能不能麻烦温桑帮我推荐一下接下来的晚餐吃什么？”
羽生结弦挑食已经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了，麻烦自己这样的事情，温斯颜倒也没有感觉到多少惊讶。
“那羽生桑有什么忌口吗？比如姜、蒜、香菜等？”虽然“相识”四年，但她还真不清楚自己这位梦友具体的忌口。
“彩椒。”男生条件反射般地做出回答，似乎之前已经进行了很多次类似的对话。“除了彩椒，我基本不挑食的。”
您确实不挑食，是直接不吃食吧。深知羽生结弦有不喜欢吃饭恶习的温斯颜在心里默默翻白眼。
“那好，我去酒店的餐厅了解一下菜单，稍后给你答复。”考虑到他特殊的身份，温斯颜再一次被迫地成为了那个跑腿的人，并在心里骂了一遍陈展。
这本来就应该是他的活，都怪他长得丑，成不了实验室的门面。
“啊那就麻烦温桑了。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后续选餐联系。”眼前的男生十分自然地掏出了自己那个ipod，打开了国际版微信的好友添加界面。
也是，经常来中国比赛的他，早就应该熟悉了当地的线上交流工具，也许早就加了金博洋、马达组合的微信好友也说不定。
这样一想，逻辑就通了。
自认为想通了逻辑的温斯颜加上了羽生结弦的微信——“iceice”。
微信名起成ice没什么毛病，滑冰选手嘛。
可这样直译过来，就成了“冰冰”……
继续想下去，一个被全网吐槽用擦完脸的毛巾去擦冰刀的糙汉，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冰冰”……
就，挺有反差萌的。
想到这，温斯颜没忍住笑了出来。
羽生结弦：果然是粉丝啊，加个微信就已经开心成这样了。
要到酒店餐厅的电子菜单之后，温斯颜在微信上一个转发键，直接把菜单发给了羽生结弦。转念一想他看不懂中文，英文又不咋地，男生和菜单上的图片大眼瞪小眼的场景瞬间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温斯颜：我只是怕他因为语言不通，饿死在酒店。为了中日友好关系，我应该做出相应的牺牲。
ok，fine。从明天起一定要保持距离。
女生重新回到了12楼，硬着头皮敲开了1209的门。
“电子菜单收到了吧。”温斯颜说着越来越熟练的日语。
“嗯收到了呢，谢谢温桑。”男生的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歪着头靠在门边看着眼前的女生。
“菜单上面的菜名只有中文和英文，我还是给你翻译一下吧。”
“那真的是太感谢了。”自己的直觉太准了，果然是粉丝，连自己英文不好都知道的那种忠实粉丝。
于是可以看到，在1209的沙发上，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对着ipad上的菜单，一个耐心地解说，一个不停地点头。
女生因为专心地翻译和讲解菜品，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两人同时转头就可以碰到的程度。
但这不代表那个点头到飞起的男人没有注意到。
他不是没有和异性近距离接触过。
在冰演的时候，甚至还和女搭档有过肢体上的触碰。但这一次，哪怕只是简单的凑在一起看菜单，他却第一次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女生头发上不断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口中传出的洋洋盈耳的中式日语，还有偶尔从胳膊上传来的触感，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温斯颜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在从菜单第一页的推荐菜讲到最后一页的饮料的时候，她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好人难当啊，回去找老王加工资。
还好自己一直在不断地精进日语，目前的词汇量应付日常的吃穿住行已经基本没什么障碍了。
“所以，羽生桑，你有没有想吃的菜呢？”她扭头看向身边的男生，与男生的目光正好对上，然后淡定地回了一个微笑。
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生，羽生结弦突然就有一瞬间的不开心。
凭什么只有自己会因为距离这件事而紧张，而对方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是自己长时间没有上冰，魅力值不足了吗？
哦，那是因为他听不到女生差点吓出灵魂闪现的心声。
“温桑有什么推荐的菜吗？”虽然听她完全翻译了一遍，但这些菜名对于自己来说仍然是陌生的。怎么形容呢，就好比对一个完全不懂花样滑冰的人科普4a就是阿克塞尔四周半跳，然后让他去识别哪一个是4a。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温斯颜一想，也是，虽然讲了菜名，但具体是什么东西，他可能还真的不怎么清楚。毕竟咱老祖宗起菜名简直一绝，让你猜出菜里有什么算输的。
谁能想到珍珠翡翠白玉汤就是白菜豆腐汤？又有谁能想到鱼香茄子里并不会真的有鱼？
反正日本选手羽生结弦肯定想不到。
“那素菜推荐凉拌西兰花和西红柿炒鸡蛋，荤菜推荐京酱肉丝和菠萝咕噜肉，主食米饭，汤的话，推荐凤凰玉米羹。”温斯颜在选菜的时候，特意避开了一些辣、油、咸，毕竟推荐对象是外国人，像毛血旺、卤煮火烧等代表菜品容易踩雷。
“好的，那就按照温桑的推荐下单吧。今天多亏了有温桑在呢。”虽然对于女生推荐的某些菜不熟悉，但他莫名地相信她可以“取悦”到自己那个刁钻的胃。
毕竟，她是粉丝，不是吗。
找酒店餐厅下好单后，温斯颜再次准备和羽生结弦告别。
“虽然前面麻烦温桑做了这么多事，但我仍然有个不情之请。”
“没事，您说，只要我能帮的上忙。”即便想走想得嗷嗷叫，但温斯颜觉得还是应该面带微笑地、耐心十足地，秉持中日友好建交的原则。
“这附近有便利店或者超市吗，我想买一些无菌蛋。”怕女生反驳，羽生结弦解释道，“我刚刚问过酒店了，他们并不提供无菌蛋。”
“……”
所以，你一个不会做饭的人要无菌蛋干嘛？
这让她想起了在某一次比赛结束后的宴会采访。
a运动员托着一盘大闸蟹和一盘小龙虾，赞美着宴会上的海鲜；b运动员对宴会提供的墨西哥卷很感兴趣，直接夹了一大盘；金博洋更是直接炫了一盘糖醋梅香小排，又吃了几口鹅肝，直呼还有很多菜要去尝试；羽生结弦两手空空地对着镜头说：“这里没有生鸡蛋拌饭，所以我什么都没拿。”
所以，即便是来了中国，一个美食大国，这人还是逃不过吃生鸡蛋拌饭的命运吗？
此时乖乖跟在女生后面，在酒店附近的华联超市里找无菌蛋的羽生结弦，并不知道她在心里已经进行了神级吐槽。
买完无菌蛋的两人回到酒店大堂，再次准备离开的温斯颜开口道别：“好啦，羽生桑想要的无菌蛋买到了，我就不陪你上去了。明天早上九点我会来酒店门口接你和其他人员，咱们明天见吧。”
“温桑……”
这声“温桑”听得她右眼皮直跳。
“嗯？”假笑女孩再次上线。
“刚刚我收到了酒店送到房间的晚餐图片，两荤两素再加一个汤，我一个人吃太浪费了。”
“没关系的，你可以和其他伙伴一起吃呀。”你怕不是忘了千里迢迢一同前来的其他项目组成员。
“可是我还想表达自己对你的谢意呀。”男生急急解释道，“麻烦了温桑一下午，我有些愧疚。”
想感谢就好好表达谢意，可他的语气里还带着那么点委屈是怎么回事！
温斯颜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向她委屈和撒娇，所以奈何她有多么地想走，此刻脚下竟是迈不开半步。
“害，那么客气干嘛。既然羽生桑诚心邀请，那我就叨扰了。”女生再一次为中日友好关系做出了贡献。
她早晚有一天会死于自己的心软。
“这个菠萝咕噜肉好好吃！”似乎尝到了甜头，在吃了一块里脊肉之后，羽生结弦不满足地又夹了一大块肉。
她就知道，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上能取悦年过花甲的老人，下能吸引牙没长齐的孩童。
好在羽生结弦虽然有个日本胃，但仍然处于老人到小孩的范畴。
“再尝尝这个汤，看看符不符合你的口味。”温斯颜给正坐在对面大口吃菠萝的男生盛了一小碗凤凰玉米羹，放到了他的面前。
“它是叫‘凤凰玉米羹’对吗？”羽生结弦直直地盯着眼前这碗黄色的汤。
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初温斯颜在翻译这道菜时，脱口而出的“凤凰”引起了他的好奇。
这汤里还有凤凰的肉吗？
可凤凰不是中国的神鸟吗？
“对，是叫这个名字。你看这些鸡蛋花。”似乎明白了他的疑问，女生用手轻轻指了一下汤里的鸡蛋。
他顺着她的手看去，那些打散的蛋花形状各异，在羹汤里就像一只只尾巴很长的鸟，这样看来，确实有传说中凤凰的神韵。
“好有趣！”
羽生结弦：中华文化果然博大精深，一道菜都能叫出这么有文化的名字。
两人借此话题聊起了中国的美食，温斯颜再次避开了辣、油、咸，给他安利了广东的糯米鸡和叉烧饭，还安利了老北京炸酱面和豌豆黄。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饭后，温斯颜正思索着回去，不料耳边再次传来那句熟悉的“温桑”。
“羽生桑还有什么事吗？”好人做到底的温斯颜反问道。
“嗯……今天和温桑一起度过了快乐的晚餐时光，十分感谢！”羽生结弦说着直接鞠躬。
虽然鞠躬是日本人的常见礼节，但刚还在一起言笑晏晏吃饭的人，突然朝自己来这么一下，她还是有点吃不消。
“哎呀羽生桑太客气啦。我也应该感谢你请我吃饭呢。”说着也回了一个鞠躬。
“虽然很唐突，但我能不能麻烦温桑帮我制定一个食谱呢？关于以后每天的一日三餐。”男生纯良无害地冲女生微笑，那小模样友善极了。
所以她觉得他像白狐狸不是没有道理的，不仅仅是长得像。
“没问题，我回去就给你制定，今晚发你，不会耽误你明天的早餐。”这个要求其实也合理，身为mc项目的中国区负责人，除了在项目上要挑大梁之外，她也确实有责任照顾好对方项目人员的日常起居。
只不过这位项目人员有点费负责人。
以后请叫她温·替人找拨·斯颜。
以身份不方便为由，坚决拒绝自己下楼送她，羽生结弦只好站在门口，满脸微笑地目送女生消失在12楼的走廊拐角。
回屋，关门，看向刚刚女生吃饭时坐的位置，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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